對於呂明安的提議,我很認真的思考了。不管是從小福星的角度出發,還是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選擇和他重新開始都顯得合情合理。唯一不太合理就是他現在的職業,思考再三後,我給他打了個電話。

“明安,我想了幾天,決定接受你的提議,我們重新開始。”頓了一下後,我走到沙發旁坐下,“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得答應我。”

“你說!”他溫和的語氣。

“你脫下僧衣,重新過普通人的日子。”我緩緩的說。

“我說過這隻是一個職業,我並不是真正的出家。平常我回家或者帶你和小福星出去,我肯定會穿便服,不會讓你們尷尬。”他沉默了一會才說。

“360行,為什麽非要選擇這一行?明安,以你的能力找一份好的工作或者重新開個公司並不是一件難事,不是嗎?”我有些詫異他的堅持了。

“你不懂。”他歎氣,“這樣吧,等我回F城再說。”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月,呂明安拎著大包小包回F城時,F城已經是初冬季節了。那天,出租車停在便利店門口,我牽著小福星迎了出去。他下了車,看著我們溫暖的笑。

隔了幾年,我們一家三口總算團聚了。當天晚上,我下廚燒了幾個拿手好菜。小福星坐在餐桌前跟呂明安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爸爸,爸爸,你是不是會一直陪著我和媽媽了?”他極興奮的問。

“當然了。”呂明安摸了摸他的頭,回頭看向我時,他說:“XX寺院大谘客的事,談妥了。這兩天我就會去跟跟前任的大谘客交接工作,等過段時間車子安排好了,就方便了。”

“你不是說回來跟我談了再說嗎?”我舉著筷子的手滯住。

“大谘客不用再做佛事了,XX寺院曆史悠久,香火旺盛,來之前我就了解清楚了。在那裏任大姿客接觸的人群基本都非富即貴,市委裏有幾個要員也經常在那裏走動。省佛協對那裏特別重視,大方丈還被某國家領導接見過。”他眼中閃著光,那種光在我看來叫希冀。

“我以為,出家人都清心寡欲。”我苦笑,“明安,歸要結底,XX寺院能為你帶來巨大的利益。看來,這兩年的常伴佛前,確實讓你徹底的想通了隻有利益才能永恒的這個道理。”

呂明安皺眉,“話不能這麽說,我更主要的想法還是弘揚佛法。至於你說的利益,我不太讚同,大谘客是一份職業,我在這個職位上付出,獲得相應的報酬那也是應得的。好了,我們不爭這個,我真的不認為我的職業和我們共同生活過日子之間有什麽衝突。”

我和呂明安重新生活的日子就這樣開始了。我勸了好些天讓他回歸普通人的生活,可無論我說什麽他都有充足的理由來反駁我,最後我總是啞口無言。在反複的糾結和考量中,我隻能向他妥協了。隻是內心深處,對於他的執著,總有點耿耿於懷。

呂明安的生活方式和過去有了很大的區別。

幾年前,他白天上班,晚上在家。如今,他閑起來的時候,三天五天都呆在家裏。忙起來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也沒辦法回家一趟。

幾年前,任何時候我給他打電話,他都會接起來。如今,我有時候給他打電話,他說,現在不太方便,有信徒在。

幾年前,他牽著我的手,大街小巷毫無顧忌的逛。如今,他說,他是F城XX寺院的大谘客,要注意影響,所以他鮮少帶我和小福星在F城逛街。實在想逛了,他就帶我們去外地,多數時候他都給錢,讓我自己逛。

幾年前,他說他欠我一場象樣的婚禮,等他有錢了他一定要好好的補償我。如今,他開奧迪Q7,戴名貴手表,給我的家用成千上萬的給。可他說,婚禮一事必須等有一天他徹底脫離這份職業了,他再補。

日子這樣過著,說不上好,說不上不好。

而我和他之間無法避免的起了衝突,他回歸家的次年春天。早春的時候,小福星半夜發高燒,我和呂明安連夜送他去醫院看急診。

因為是半夜,呂明安也就沒象往常一樣戴著帽子眼鏡喬裝一番。小福星掛水到一半時,嚷著著說要廁所。於是我拿著吊瓶,呂明安攙著小福星陪著他去廁所,一條長長的走廊才走了不到三分之後。遠遠的一個女人也攙著個小男孩往回走。毫無預警的,呂明安猛地撒開了小福星的手,掉頭就跑。

小福星被他突然一放手,整個人就摔倒了地上。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得措手不及,舉著吊瓶,我手忙腳亂的扶起了小福星。再回頭時,哪裏還有呂明安的影子,他莫不是見著鬼了?

“爸爸幹嘛啊?”小福星哭起來了。

“可能有事情吧。”我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

“好疼。”小福星伸手抹著眼淚。

我這才發現,倒血了,驚得我趕緊舉高了吊瓶。強忍著內心的憤怒,我帶著小福星上完了廁所,又扶著他回了掛水室。坐了一會,呂明安還是沒有出現。

“兒子,你坐一會啊,媽媽去車上拿個東西。”我親了他一下,見他點了頭,我才起了身。

醫院門口哪裏有呂明安車的影子,我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拔下他的號碼。響了五六聲,他才接起了電話。

“莫莫。”他聲音略顫。

“你剛剛是見到鬼了嗎?你扶著的是你兒子,不是小雞崽,有你那麽往地上摜的嗎?”我厲聲質問他。

“對不起,我待會到醫院前麵的那個站台接你們,我會自己和兒子解釋。”他輕聲說。

“你剛剛到底怎麽回事?能給我先解釋一下嗎?”我怒火更旺了。

“剛剛那女的,是我的一個信徒,經常見麵。”他好一會才吐出了這句話。

“好!很好!”我不斷點頭,“呂明安,你是怕被你信徒認出來吧,怕她質問你這個大師怎麽有家庭有孩子,對吧?所以,你扔了兒子趕緊跑。”

“被看見了總是不大好,你知道……”

“你別跟我解釋,我忍了你好久了。你不覺得我們現在象做賊嗎?去外麵吃飯不能被你的信徒看見,逛街不能被你的信徒看見,現在好了連兒子生病了都不能被你的信徒看見。呂明安,你說吧,你這個假和尚還要當多久?”我用力的踢飛了腳下的小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