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慢慢的往下跌,果然我的預料沒錯,呂明安出事了,隻是不知道他到底出了多大的事。

“你恨我嗎?”張岱的聲音響起,我驚了一下回過神來。

“恨你?”何子餘看向她,“談不上恨,因為我壓根沒愛過你。”

張岱點了點頭。

“我再次告訴你,我真正動過心的隻有莫鬱青。”何子餘看向我,眼神有些閃爍。

張岱又點了點頭。

“何子餘,你覺得你說這話有什麽意思呢?”我嗤笑。

張岱歎了一口氣,“從這出去後,你還會再賭嗎?”

“這不關你的事了。”他揚眉嘲諷道:“我都進來了,你得盼著我把牢底坐穿。”都到這地步了,他還竭力裝出這一切他都無所謂的樣子。

張岱扶著椅子起了身,“姐,我們回去吧。”

我盯著何子餘看,他見張岱起了身,頭已經撇向了牆壁。一直到我陪著張岱走到門口再回頭,他才垂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手銬。

“小岱,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低聲對張岱說。

“姐,走吧!”她側頭衝我溫和的笑,然後挽過了我的手向著走廊外走去。

“小岱……”我實在有些擔憂,何子餘後麵講的那幾句話根本就是有意而為,要是她聽進去了心裏肯定又得難過好一陣子。

“快放學了,你先去接小福星,我找我爸聊點事情。”逆著光,張岱的神色看起來越發的平和。

“小岱,青青。”大門口,張其勳麵有憂色的迎上來。

“姐,你先回去。”張岱鬆開了我的手,轉身向著她爸走去,“爸,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我看著他們上了車才向著自己的車走去,看著時間,離小福星放學還有將近一個小時。我掏出了手機,又一次拔下了呂明安的電話,這回居然拔通了。

等待他接起電話的過程中,我的心一點一點往嗓子眼提,響到第六聲的時候,他總算接起來了。

“莫莫!”熟悉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滄桑感。

“明安!”電話接通了,我反而什麽都不想問他了。

“兒子還好嗎?”他低聲問我。

“挺好的,我們都挺好的。你呢?”我靠到座椅上,看著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想到電話那頭是我的親密無間的丈夫,如今我們象久違的朋友那般問候,這心和心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漸漸的就疏遠了。

“莫莫,你有多愛我?”他那頭信號似乎有一些不穩定,聽筒裏有沙沙的聲音傳來,這句話傳到我耳裏時便顯得有些不那麽真切。

我和他這麽些年,這好象還是他第一次這麽鄭重的問我這個問題。有多愛?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戀愛男女的專屬。俗世生活,我哪有那麽多時間去計量愛多少這件事情?

“很愛,因為你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家。”我答得毫不猶豫,答完後我又覺得他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是不是有什麽深意,於是我又補充道:“明安,我不知道你期望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從前我沒有跟你說過,所以,我現在告訴你,我很愛你。”

“沒有我,你也能很好的活著的,對嗎?”默了一會後,呂明安這樣問,這回他那邊信號恢複了正常,聲音的清晰度十分之高。

我覺得在小福星都上幼兒園大班的今天,一對走過了多年的夫妻突然討論起愛和不愛,活不活這樣的問題真是一件肉麻矯情的事情。

“明安,沒有你,我肯定會很難過,但一定會好好的活著,我不能讓我的兒子沒了爸爸又沒有媽媽。”我伸手拂了一下垂到眼角的劉海,又說:“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麽事,你去XX寺院這一年多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明安,如果你是想從我給你的答案中來做某種選擇,我想說,你隨心吧!你們佛經不是有言:隨喜,隨緣,隨心,隨性嗎?”

他好一會都沒說話,我咬著唇看著車窗外,“明安,我們的夫妻之緣到頭了是嗎?”我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也許也沒有。”他長歎了一口氣,“莫莫,我還在掙紮。”

“那你想好了再打電話給我吧,我掛了,兒子快放學了。”我按了掛機鍵,然後將手機放進了一旁的儲物格,啟動車子後,我打著方向盤慢慢的沒入了車流。

張岱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回到了家,小福星早早的就上床睡覺了。我半倚在沙發裏,看著電視購物台那個姑娘唾沫橫飛的將399元的鍋吹出了3999元的效果。

“姐。”她隨手將包扔到了沙發上,然後坐到了我身邊。

“回來啦,燉鍋裏還有湯,我去幫你盛。”我扶著沙發要起身。

“我不餓。”她拉住我,“過幾天我想去一趟何子餘的老家,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去幹嘛?”我驚詫的問。

“去看看何子餘的爸爸,我今天打聽了一下,聽說他病得挺厲害的。”她歎氣。

“小岱……”我有點不太懂她的意思,“你想幫他們還債?賭債啊,隻怕還了他們會變本加厲,那是無底洞。”

“就去看看,別的暫時沒多想。姐,還有一個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她認真的看我。

“嗯,你說。”

“你覺得何子餘是真的想殺我嗎?”她問。

“至少在那一刻他是想要你的命,小岱,你想讓你爸想辦法把他的罪定輕?”我睜大眼睛。

“姐,我不想為他開脫什麽,隻是不想我爸動用關係把他的罪往重了定。他揮刀傷了你,進了牢裏,罪有應得。”張岱靠到沙發上,“這麽些年了,我和他之間,牽牽扯扯。在審訊室裏,他說他從沒愛我,如果是從前,我可能會傷心欲絕。但現在我就覺得,夢徹底醒了,我的所謂愛情,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執念。因為這股執念,我傷他比他傷我更多。種因結果,我欠他的能還的我盡我的能力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