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好得差不多時,小福星回了幼兒園上學,張岱也能做幾個不錯的家常菜了。呂明安如他說的,沒有任何消息。但他買給我的幾樣禮物發了快遞給我,我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隻能耐著性子等待。

一個月過去了,呂明安沒有消息。

兩個月過去了,呂明安還是沒有消息。

日子蹉跎到當年的四月份時,何子餘終於被抓住了。張其勳說,人是在F城某座山上的小廟裏抓住的。我敏感的意識這事的不同尋常,聯想到呂明安在醫院那次說何子餘拿了那個大谘客10萬塊錢的事。

我不得不懷疑,呂明安出事了。

何子餘被關起來的第三天,張岱給她爸打了電話,她說想見何子餘一麵。我不知道張其勳說了一些什麽,但張岱非常堅持,掛了電話之後,她沉默了一會然後轉頭對我說:“姐,你陪我去一趟吧。”

“去看何子餘?”我問她。

她點頭。

我想了想便起了身。

我和張岱到派出所的時候,張其勳和一個穿*的中年男人等在大門入口處。走到他們麵前時,那個穿*的中年男人朝裏麵喊了一聲,很快有個年輕的男警察走出來。

“帶她們去吧,就審訊室,你保護她們的安全。”中年警察吩咐道。

“是。”年輕警察看了我們一眼。

我和張岱跟在了他身後,左拐右拐,最後在一間屋子前停下了腳步。年輕警察掏出鑰匙開了門,隨著門慢慢的推開,略昏暗的光線下,戴著手銬的何子餘從一張桌子後慢慢的抬起了頭。

“你們聊吧,我和在門口看著。”年輕警察側了身讓我們進入。

審訊室裏有兩張閑置的椅子,張岱拖著我坐下。六目相對,何子餘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說:“嗨,又見麵了。”他語氣特別輕鬆的樣子。

“這幾個月過得還好嗎?”張岱平靜的看著他。

何子餘怔了一下,“還行吧,每天青燈古佛的,吃得清淡,沒有網絡沒有討債鬼,也睡得著。”

我靠在椅子上看著他,他的樣子看起來確實不象一般的逃犯那般狼狽,比他那次滿麵胡渣來找我借錢好太多了。

“你能告訴我你和你爸為什麽要賭*嗎?”張岱又問他。

何子餘偏了一下頭,習慣性的想抬手摸頭,結果手銬阻礙了他的舉動。他隻好把雙手展平放到了桌子上,帶著一點痞痞的笑,他斜了她一眼,“怎麽?你今天是做知心大姐來了?這些事情我跟警察交代就好了,你到時可以看筆錄啊。”

張岱不說話,隻是溫和的看著他。

審訊室裏沉默了將近兩分鍾後,何子餘才開口,“呂明安的母親過世後,我爸大受刺激。天天喝得醉熏熏的,他做生意,認識的人三教九流。其中有兩個人先是帶著他去賭場,等他賭得上了癮,後來就帶著他接觸*。我爸漸漸的從痛苦掙紮出來,一頭紮進了賭的快感中。”

“我和你媽拆完股份回到家時,看到我爸的情況,一勸再勸。還帶著他去了外地玩了一趟,想著他能懸崖勒馬。隻可惜,回家後,他禁不住那些人的挑撥,又賭上了。我報過幾次警,我爸他們還被抓進去教育過。出來後,我爸還是沒改掉賭的習慣,倒是對我惱恨起來,動不動就跟我翻臉。”

何子餘停頓下來,仰頭看著天花板笑了兩聲,“我就想,這個賭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吸引力?我就不信啊,所以,我就決定親自體驗一下。”

“自己一頭栽進去後才發現,那就是一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的魔窟。吸引力太大了,押對*時真的太爽了,太爽了!”他眼中閃著狂熱的光,“後來我和我爸自己做莊,那些傻逼全都買不中*,你們知道嗎?大把大把的錢收上來那種感覺……”他看著我和張岱頓住,好一會,他才頹然的萎了神色,“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

“可惜點背,最後一次做莊時,有三個之前一直虧的賭鬼竟然壓中了*。壓中了就算了,他們還往死裏下注。*開出來之前,我聽說他們三個人都買好了農藥,就等著開碼那一刻。*開出來時,我和我爸就嚇呆了,被他們三個壓中了,我們要往死裏賠了。”

“本來想跑的,可他們早有防備,派了一堆人守在我家門口。就這樣,我和我爸被迫賣掉了房子和店麵。其實到這裏我們停手也好,這個時候我們還隻是傾家**產。不過賭徒的心理就是那樣,贏了想多贏點,輸了就想翻盤。我和我爸想翻盤,所以,就找人借錢。最後,越欠越多,一直到再也沒人肯借錢給我們。”

“借錢的時候找的都平常有交情的人,還不上錢時,他們就翻臉不認人了。我爸被打了幾次,有一次被打得胃出血。我隻好跟債主簽了協議,欠錢的事跟我爸沒關係,我一人承擔,半年之內我一定還錢,否則我爸任他們處置。然後,我把我爸送進了養老院,我跟債主說去找人籌錢,半年之內一定回去。”

“現在也不知道我爸怎麽樣了?”何子餘長歎了一口氣,“我離開家已經不止半年了,上回那債主找到我時,把我的手打骨折時就說過,我再不還錢,就要卸我爸的一條腿。”

“所以,其實你來找我帶著水果刀,本來是想抓我做人質逼我爸給你錢還債?”張岱低聲問。

“我本來隻想嚇嚇你們,可你沒瞧見你爸的眼神嗎?在他眼中我就象是一條蛆,那麽招他厭惡。張岱,當初你玩自閉時,你爸和你媽求我的嘴臉是什麽樣你還記得吧?現在呢,你過得好了,我就成了一條蛆。我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我絕不會厚著臉皮來找你。”何子餘略略提高了聲音,“我沒想殺你,更沒想砍莫鬱青。”

“呂明安現在怎麽樣了?”我挪動了一下坐得發麻的屁股。

“我不知道,不過聽那個來找我的人說,呂明安估計也會象我一樣進來這裏。具體情況我不知道,我隻是拿了點錢。這也不怨我,他如果不逼我爸自殘,他媽就不會自殺,他媽不死我爸也不會自暴自棄,我也不會跟著掉進賭海,所以,這就是報應。他自己起的因,我幫他結果而已。”他看著我,笑得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