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葉桐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劉春曉哥哥的辦公室。春曉的哥哥叫劉晨光,今年四十歲,在市工商局任辦公室主任,官也小不了,但是為人卻並不怎麽樣,所以章葉桐很少和他打交道。但今天,章葉桐必須去了,因為或許隻有他能告訴章葉桐。在春曉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章葉桐沒有事先打電話,因為章葉桐有章葉桐的打算。

坐了三站公車,就到了市工商局的門口,在向門衛出示了證件後,章葉桐很容易地就在辦公大樓的三樓拐角處堵住了他。和春曉不一樣,眼前的這個男人早早地就謝了頂,圓圓的腦袋上極不情願地殘留著稀稀落落為數不多的幾根頭發,仿佛風一吹,就能把它們刮跑。他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被大頭釘釘住的蟲子!讓人渾身不自在。黑黑的麵孔看上去像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粗粗的眉毛,左眉骨上有一條寬而長的疤痕。在他身上,章葉桐怎麽也找不到春曉的影子!

他先是奇怪地看著章葉桐,緊接著就躲開了章葉桐的目光,章葉桐意外地在他目光中抓到了轉瞬即逝的一絲慌亂的神情。這更加讓章葉桐懷疑了,他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薑晨光轉身帶頭走向了走廊的盡頭。來到他的辦公室,章葉桐眼前一亮。明晃晃打著蠟的地板,高檔的皮質沙發,淡藍色的窗簾,還有一進房間就自動感應開啟的最新款立式空調,再想想章葉桐那底樓狹小的沒有空調和窗戶的隻有六平米的辦公室,心中不由得暗自羨慕。雖然章葉桐瞧不起他的為人,但他工作上的能力還是眾所周知的,在沒有任何靠山的前提下,爬到這個位置上,沒有一點能耐是不行的。

章葉桐在沙發上坐下後,他看了看章葉桐,這時,薑晨光在辦公桌前坐下,他的目光卻始終避免和章葉桐正麵接觸。在幾分鍾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後,章葉桐決定打破僵局,“春曉死了!”章葉桐兩眼緊緊地盯著他,他先是皺了皺眉,緊接著臉上出現了悲傷的表情,聲音立刻高了八度,“怎麽可能?他昨天走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出車禍了?”春曉有一輛九零版的黑色梅塞德斯,這幾天正在車行保養,還有一周才能取回來,這事他清楚。章葉桐繼續盯著他,搖搖頭,“那是怎麽回事?你快告訴章葉桐!”他急切的神情讓章葉桐有點動搖了,畢竟是從小相依為命的親兄弟,於是章葉桐歎了口氣,低聲說道,“他在郊外被發現了,是被害的!”一瞬間,那絲慌亂的神情又從他的眼神中一閃而過,就像一把巨大的錘子,狠狠地敲在了章葉桐的腦袋上。他知道!他肯定知道!章葉桐心裏嘀咕著,強烈地克製住自己想撲上去一把抓住他並且逼問出真相的衝動,站起身,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道,“你別忘了,他是你的弟弟!”說完,章葉桐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時間也不早了,章葉桐必須馬上回局裏上班。在回去的路上,章葉桐仔細地回想了剛才和春曉哥哥薑晨光的會麵,雖然看似沒有得到任何收獲,但其實章葉桐的貿然造訪的所見和所聞都已經證實了章葉桐心中的懷疑。

回到辦公室,放下包,章葉桐癱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章葉桐是個女人,春曉是章葉桐最大的心理支柱,此刻他卻躺在離章葉桐隻有一百米不到的隔壁解剖室冰冷的解剖台上,章葉桐的心疼地就象針紮一樣!

正在胡思亂想,助手小陳推門走了進來,見章葉桐坐在那兒,不由得一愣,隨即開口問道,“章法醫,你這麽快就回來啦?主任說你今天請假了。”

章葉桐勉強笑了笑,“沒事,班還得上。對了,主任在解剖室嗎?”

“對。章葉桐是來拿登記簿的。”說著,小陳極不自然地走向鐵皮櫃。

,“章葉桐去主任那兒看一下。”說著,也不等他反應過來,章葉桐就快步向解剖室走去。

主任似乎已經料到章葉桐會過來,他頭也不抬地說道,“小章,換下衣服過來看一下吧,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章葉桐不能碰,不能參與解剖,但章葉桐可以看。可作為妻子,這種強烈的心靈反差壓力卻使章葉桐幾乎透不過氣來。冰冷的解剖台上躺著的是章葉桐十年來最熟悉不過的人,而他身邊所擺滿的閃爍著耀眼的寒光的工具卻也恰恰是章葉桐最熟悉的,閉著眼睛章葉桐都能告訴你它們的樣子以及各自所處的位置。章葉桐隻有在心中不斷地提醒自己,這隻不過是又一具屍體而已。章葉桐強迫自己的眼睛不往他冰冷的臉上看。卻又一次次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你看,小章,死者的肝脾腎都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紫色,而且有鈣化的現象,章葉桐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確定他是中毒而死。這種毒起效非常迅速。你在大學裏毒物學專業方麵知識很豐富,章葉桐想聽聽你的意見!”說著,主任抬頭看著章葉桐。

章葉桐在腦子裏快速地翻閱著那本厚厚的《動植物毒性探究》,在大學裏的時候,章葉桐把它奉為‘聖經’,業餘時間也幾乎全交給了它,也正是因為它,大二時章葉桐選擇了病理學。

章葉桐仔細看了看,不由得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可能是三氧化二砷中毒。症狀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