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節 金鏈子

“誰打了我的馬子?”漢子眼睛盯住了尹俊傑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道,“是你嗎?”

“傻B講什麽呢?”尹俊傑緩緩從沙發上直起了身子,如同一條冬眠中剛剛醒來昂起了腦袋的毒蛇。

“阿燦!”尹俊傑回頭說道,“他媽裏格比的!翻譯一下,這貨說的是什麽,嘰裏咕嚕,一句我也沒能聽明白。”

阿燦掂著個話筒,趕緊走了過來,神‘色’緊張地對尹俊傑說道:“尹哥!剛剛你的手下捅了大簍子了,甩了人家小姐一巴掌。人家是這裏地頭蛇,這裏的小姐都是人家豢養的,硬碰硬沒意思的,看來得出點血了.......”說到後來,阿燦的言語中已經不無嗔怪了。

“我身上有個屁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說我們沒錢,愛咋咋的!”尹俊傑手一攤,一臉的無賴相。

“那......那我來試試吧。”阿燦心裏猛歎氣,今天是衰到了位了,這幾個大陸表叔是光著屁股遊水上的岸,還真是雄‘激’一唱天下白,典型的無產階級,這個屁股還真是自己得來替他擦。

尹俊傑接過了阿燦手裏的話筒,讓舞小姐幫他點了首歌,清了清喉嚨就唱了起來,好象這裏一點沒他什麽事似的。他唱的是《我的中國心》,曲調有點悲涼,尹俊傑一向喜歡語調比較悲涼的歌曲。這首歌被他演繹的不錯,洋溢著拳拳稚子真情,他唱的很有專業水準,就象個掙了百八十億沒地方報效祖國的華僑。

一幫爛崽意外中夾雜著憤怒,都盯著尹俊傑在看,有幾個有點躍躍‘玉’試的樣子。

“不好意思,老大,剛剛我們這兒喝多了,已經賠償了你的馬子一點錢了,都是江湖同道,能不能.......”無奈之下的阿燦隻好做了出頭蘿卜,對著這位戴著金鏈子的地頭蛇點頭又是哈腰,連連致意。

“同道?”爛崽地頭蛇冷笑一聲,一把揪住了阿燦的頭發,手腕一翻,阿燦的臉痛苦地對住了天‘花’板,他的眼睛裏隻剩下了揪著他的這條粗壯的胳膊。

沙發上坐著的人全部放下了酒杯,緩緩地站了起來,目光冷冷地看住了戴著十二兩金鏈子的香港爛崽。爛崽嚇了一跳,張大牛比他結實高大出了一截,長的都象電視裏的拳擊手一樣的雄健,眼睛裏閃著無所畏懼和搶掠的光芒。爛崽情不自禁地被赫得退後了兩步,阿燦的臉因為痛苦而有點走了形狀。

“談的不怎麽樣啊阿燦!告訴他們,我們是大圈崽,殺人放火的大圈崽!打了他個‘女’人怎麽了?我來日本還沒拿人開刀呢,我一點也不介意就拿他祭旗。”尹俊傑的歌聲戛然而止,不再唱歌的尹俊傑死死地盯住了爛崽脖子上那條金光燦爛的項鏈。

白癡!哪有大圈自己嚷嚷著說自己是大圈的。阿燦在肚子裏把尹俊傑罵了個底朝天。這時候的爛崽已經鬆開了手了,他也看了出來這裏尹俊傑才是個管事的,阿燦捂著腦袋,頭發被揪掉了一把,著實是痛的厲害。

“大佬,這點錢算湯‘藥’費,不成敬意。”阿燦理理頭發,趕緊掏出了幾張金牛票,塞到了戴金鏈子的爛崽手裏。

“算你識相。”爛崽和尹俊傑的眼光對視著,這已經是二次了,爛崽再次在尹俊傑的目光中退縮了。顯然他也不怎麽想再和麵前這幫人衝突起來,尤其是他看到了麵前的那個家夥在飆歌的時候,肚子上正赫然‘插’著一把手槍,雖然這裏是他們的地盤,但是麵前這幫人肯定不是什麽簡單人物,爛崽不想再給自己找事了。

現在剛好可以就坡下驢。

爛崽的手已經伸了出去,但伸不回來了。

他的嘴裏‘插’進了一把槍,一把烏黑發亮的手槍,槍口把他的嘴堵的滿滿當當,一直‘插’到喉嚨裏,爛崽幾乎差點吐出來。

是尹俊傑。誰也沒看清他的舉動,就覺得眼前一‘花’,槍已經捅進了爛崽的嘴巴裏了。

“阿燦!你沒把我的話翻譯給他聽,我聽出來了,你是在服軟!”尹俊傑細眯著雙眼,眼縫裏乍‘射’著‘精’光,他的眼睛沒盯著麵前的爛崽,他在看著爛崽身後的幾個馬崽們,幾個馬崽臉全部變‘色’了,所有的舞‘女’都驚恐地捂住了嘴巴,有個膽小的,裙子下麵的細白勻稱的大‘腿’正在哆嗦。

“既然是大圈,就要有大圈的派頭!我們出來幹的是什麽?你以為我們是那種聽人擺布的人?”尹俊傑說道。

阿燦的臉上冷汗“刷刷”地往下流著。他不是怕尹俊傑,而是擔心自己怎麽能出這家夜總會了,日本的黑社會是出了名的記仇和排外。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尹俊傑怎麽會莫名其妙忽然就變了這副德行了,這副殺氣猙獰的造型,讓阿燦想起了一部電影,那部電影裏主角進‘門’的時候,四周黑暗,中間一團光亮,主角站在當中眼中的殺氣彌漫,就和現在的尹俊傑一個模子裏澆出來的似的。

“別!”阿燦急道:“尹哥,你別這樣。這錢我來出。”

“陪錢?你陪的了我的心靈上所受的創傷麽?我早看出來了,你和他們的思想一樣,已經被帝國主義腐朽的‘精’神物質享受給腐蝕了,剛剛的那個破鞋說的什麽話你以為我沒聽到麽?侮辱我們?”尹俊傑冷笑連連,手槍一個前傾,爛崽的臉後仰的更厲害了,嘴裏的口水把手槍浸的濡濕一片,爛崽覺得嘴裏有股腥鹹的金屬火‘藥’味。

“叫他千萬不要‘亂’動。”尹俊傑說道,“我的槍裏壓了七顆子彈,知道什麽叫壓了七顆子彈麽?五四的彈簧不一定支撐的住的,萬一走火我就不好意思了。”

爛崽和身後的馬崽們的眼神全齊刷刷地變了,全部黯淡了下來,象風中搖擺的蠟燭。阿燦在緊張地翻譯著,有點語無倫次。

“把那條金鏈子給我摘下來。”尹俊傑把手槍的保險合上了,又把槍掖回‘褲’帶上。爛崽捂著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包廂‘門’被劉震撼壞笑著又踢關上了。

阿燦又把尹俊傑的話翻譯了。

爛崽的臉漲紅了。是因為憤怒。

一雙強壯有力的大手直接把金鏈子從他的脖子上給拽了下來,爛崽的脖子上被拉破了塊皮膚,猩紅的鮮血順著脖子流了下來。爛崽沒有反抗,隻是沉默。

“我們是大圈!”尹俊傑說道:“你們可以報警,完全可以。跟你們玩,我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報警,你們永遠不知道我們大圈是誰!”

“不用再翻譯了,我能聽懂國語。”爛崽眼中明顯閃爍著不甘,他的國語雖然說的和他的造型一樣爛,但起碼尹俊傑能聽懂了。

“嗬嗬......”尹俊傑笑了,“你小子剛剛是在擺造型是不是?裝B裝得還真象!”

“不是猛龍不過江!好!你們是哪裏的大圈?湘軍還是莆田幫?”爛崽的牙關緊咬著,咬關不住的憤怒。

“我們是-”尹俊傑看了一眼阿燦,一道狡桀的光芒在他的眸子裏一閃而過,“雲南毒幫!”

阿燦直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一把扶住了身邊的沙發,才沒暈過去。

“你沒事吧?”尹俊傑關心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確是和你一個幫會的,老板沒跟你說還是怎麽地?”

阿燦擺了擺手,好好的把氣息勻了勻。

“好好好!”爛崽敏捷地站起了身,咬著牙說道,“山水有相逢,毒幫是吧?我們和記會討回這筆帳的!”

“你很囂張啊!”尹俊傑圍著爛崽轉了一圈,“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能夠這麽囂張的,就憑你今天這句話,我今天還真就不這麽把這事給算了。”

“你想怎樣?”爛崽氣咻咻地說道。

“從我‘腿’下麵鑽過去。”尹俊傑叉開了雙‘腿’,把短‘褲’往上扯了扯,用手拍了拍大‘腿’,“鑽過去,不鑽的話你完全就可以見識我們大圈是怎麽發怒的。”

“我很希望你不鑽!”尹俊傑說道,他又拔出了那把黑星手槍,這把槍上的硝黃味道還在馬崽的嘴裏回‘**’著,但凡是能有這樣味道的手槍,都是經常發‘射’子彈的,如果是沒打過的槍,一定是股黃油味道。

爛崽倔強地昂著腦袋,並不想鑽。這麽多的小弟都在盯著看呢,怎麽也不能丟這人。

“我最早打槍時,老打不準。有人說我適合頂著別人腦袋放槍,那樣比較萬無一失。”尹俊傑把手槍擱上了爛崽的太陽‘穴’上,“吧嗒”一聲板開了槍機。

“尹哥!”阿燦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能這樣!”

“阿燦!”尹俊傑槍‘交’左手,依然抵住了爛崽的腦袋,隻不過從太陽‘穴’移到了眉心,右手一把就掐住了阿燦的喉嚨,“九哥沒跟你‘交’代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吧?”

“尹哥你做主吧!”阿燦雙手抱住了那隻象鐵鉗一樣的大手,呼吸開始局促起來。

“彪忽忽的!”尹俊傑一把鬆開了手,回頭又盯住了爛崽,“兄弟,你呢?考慮清楚了嗎?你就一句話的權利了。”

爛崽用行動回答了他,他爬過尹俊傑跨下的速度趕的上世界記錄了,敏捷迅速。

“瞧你!”尹俊傑笑了,“一看就知道是幹大事的人,這不就結了。人家以前有個古人就這麽幹了,以後成了大將軍,你也一準將來能成個將軍!”

爛崽的眼簾低垂著,一雙手在微微的顫動。

“還想求你件事。”尹俊傑又說道。

爛崽抬起了頭,狠狠地看著他,呼哧呼哧喘氣,就象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我們今天的所有的帳也就幹脆一客不煩二主了,就這麽拉倒了吧。行不?”尹俊傑說道。

爛崽幾乎是強迫著自己點著頭。

“別這麽看著我,就跟我沒錢付帳似的。我有錢!真是的!我不是不給,而是你們的小姐侮辱了我,知道侮辱了我的代價是什麽嗎?一是拿錢,二是拿命。”尹俊傑笑了,笑的很張狂,旁邊的四人抱著膀子也在笑,笑的個頂個的猖狂。阿燦的臉和爛崽們一樣鐵青。

“我馬上就這麽走出去。”尹俊傑把襯衫敞了開來,“誰他媽敢擋我的路,我有一個崩一個。”

尹俊傑的槍響了,對著天‘花’板打響的,吊燈被打熄滅了一盞,玻璃石灰“撲漱漱”落了一大塊,有的砸在了爛崽們的臉上,把爛崽的眼睛‘迷’的成一道縫,就是沒一個敢動彈。尹俊傑的眼睛一個一個輪著看了過去,他的眼神裏閃著陌生可怕的光芒;黯淡的燈光照‘射’之下,幾個圍在他周圍的人也是瞪圓了眼,凶光四‘射’。

阿燦的眼睛也直了,一個勁咽著口水,他覺得自己現在極度的缺水缺氧。

“瞧你這貨給嚇的!”尹俊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槍其實就是把玩具槍!”

幾個爛崽哪裏還聽的進他的話,耳朵裏隻剩下心跳在撞擊著腔子的聲音了。

尹俊傑是一個走出房間的,手裏掂著那條十二兩的大金鏈子,有對男‘女’在走道上摟著親嘴,被他抓住頭發拉了個趔趄,扔到了邊上。旁邊端著托盤的服務生看到他走了過來,趕緊貼到了牆壁上,避讓著這個凶神。

阿燦走在最後,頻頻回頭看著,那幫爛崽還站著包廂‘門’口看著呢,眼光中的怨毒在泛濫著,有個拿著帳單的少爺想追上來,被爛崽們喝住了。有個穿西裝的過去了,爛崽們在不停地說著什麽,語音局促而慌‘亂’。穿西裝的望向了這邊,對著手裏的對講機在不停地說著些什麽。

阿燦的心在‘亂’跳著,他看到前麵的幾個人已經把閃著幽藍‘色’光芒的唐刀撰在了手裏了,這種短唐刀其實並不適合‘肉’搏用,不靠長度基本上很難發揮應有的殺傷力,阿燦在國內的時候也和人打過架,‘棒’槌才拿這個去捅人。但是幾個人雄健的體魄已經可以忽略這項要求了。阿燦想起了以前聽說的解放軍的傳統,三十米內刺刀見紅!這幫大圈為什麽敢帶著唐刀來打劫,阿燦總算想明白了。他們壓根就沒把這趟打劫太看在眼裏!

夜總會的人馬還是遲遲的沒敢有什麽動作。雖然人馬越聚越多,但明顯都在張望,而不是追上來。阿燦呼出了一口氣,把心放下了半截,爛崽雖然記仇,但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們不是不敢惹事,而是不願意惹事。尹俊傑已經挑明了話了,他是大圈崽,爛崽們也看出來了,他的確真是大圈崽。如果是台灣黑幫,是絕對不會這麽幹的,台灣黑幫都學日本的派頭,在外麵一個比一個講究禮貌,看上去都象個紳士似的。這幫大圈是爛命一條,爛崽值不上和他們拚命,而且明顯有個家夥手裏掖著槍,一開槍的話,後果不是一般的難以收拾,兩岸三地的黑幫基本上都差不多,還沒到全部是熱兵器上陣拚個你死我活的地步,槍支還處於威懾階段,隻有亡命徒才滿世界的拿這個‘亂’幹,‘亂’幹的下場就是被政fǔ給收拾掉,沒有任何一個政fǔ允許有人在地盤上拿槍‘亂’‘射’的,“大頭魚”就是例子。後來大圈崽為什麽能在全世界範圍泛濫,基本上靠的就是和今天的尹俊傑一樣的招數-----窮狠,隻有一條爛命,愛咋的咋的。

“下麵去哪?”尹俊傑到了夜總會的‘門’口了,回頭問阿燦道,邊上有個老外在吸煙和個舞‘女’聊天,被尹俊傑把煙從嘴裏拿了過來,把煙屁股給掐了,塞到了自個的嘴裏。

老外詫異地看了尹俊傑一眼,眼睛被後麵輝煌著的唐刀給耀‘花’了眼,趕緊跌跌撞撞地跑了。一邊跑一邊叫著“噢賣軋得!”

“我送你們回去休息吧。”看到了這一幕的阿燦可不敢再跟他‘亂’出去溜達了,今天這事是什麽後果,阿燦不願意想也不敢想。

“阿燦!”尹俊傑吧嗒吸了口煙,摟住了阿燦的脖子,“你說今天我替你省了這麽多錢,你是不是還得替我們去買身衣服啥的?恩?”

“啊?”阿燦的嘴咧成了一個深邃的看不到邊的黑‘洞’了。

“我這不是敲詐你。”尹俊傑換了個姿勢,“你看,今天本來也得不少錢的,小姐小費,紅酒啊什麽的,現在省下來了,給我們買兩件衣服不行嗎?”

“行行行!”阿燦心裏麵真的是恨透了他了,嘴上卻一個勁的答應著。什麽時候有你吃苦頭的地方!阿燦心裏暗暗說道。

“那可不就謝謝你了。”尹俊傑邊說邊把項鏈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得意地笑著。

謝你媽啊!阿燦自己肚子裏罵了一句,徑自上了雪鐵龍。‘門’口又聚集了幾個爛崽,往這邊指指點點。

尹俊傑坐上了車,拍拍車‘門’手指往前一伸,車子箭一般衝了出去。

夜總會的大‘門’裏衝出了一幫手裏掂著砍刀鐵棍的爛崽們,衝著尹俊傑他們絕塵的地方狂奔了一陣,手裏的家夥全飛砸了起來---當然,肯定是砸不到的了。

“仆街!算你逃的快!”丟失了項鏈的爛崽雙手叉腰,破口大罵,威風凜凜。

與此同時,一輛沒打開車燈的本田悄無聲息地從一側的停車場駛了出來,向雪鐵龍遠去的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