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依舊是在這間別墅解決的。

再往上一層是整整一層會客廳, 正中央的大理石圓桌上,各色菜品琳琅滿目、香氣撲鼻,每一道菜, 看起來都有特級廚師的水準。

楚殊魚舀了一勺蟹黃豆腐。炒得恰到好處的蟹黃,蓋在嫩生生的豆腐上, 咬一口下去,舌尖溢滿蟹黃的鮮味兒和豆腐甜味兒,好吃極了。

一下午斷斷續續的閑聊, 楚殊魚得知, 季風止是林涎的表弟,今年十七歲。

上次林涎說讓她幫忙挑裙子,送成人禮的那位表妹,剛好是季風止的親姐姐。

楚殊魚算了算時間,覺得這個成人禮, 好像有點兒怪異。

親姐弟之間,很少有隻差一歲的吧?

但她轉念一想,沒準兒那位表妹已經移居國外, 成人禮的年紀跟國內不同。

楚殊魚問:“小瓴妹妹覺得新裙子好看嗎?”

季風止動作一頓,扭頭疑惑道:“什麽新裙子?”

楚殊魚眨眨眼:“就是她成人禮那天, 收到的小裙子呀。”

季風止顯然更疑惑了:“我姐的成人禮, 沒收到過小裙子啊?”

兩人的對話被林涎突如其來的動作終止。

林涎用公勺挖了一塊蟹黃豆腐, 安安靜靜地放進季風止麵前的餐具裏。

季風止神色一滯, 眼裏流露出不滿神情,委屈巴巴地開口:“哥, 你變了, 你竟然給我豆腐。”

林涎狹長的眸子動了動, 抬手招來服務生:“把他的餐具撤掉, 換一套。”

說完,他轉回目光,語調不疾不徐:“太久不見,忘記你豆類食物過敏了。”

服務生手腳麻利地換完餐具。

季風止腦中忽然冒出個想法,壓低聲音:“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涎聲音依舊很淡,仿佛沒注意到季風止說的話。

他目光掃過桌上的杯盤碗碟,告訴季風止哪個是有豆類的菜肴。

等說完,林涎才慢條斯理地回複:“怎麽會是故意的,你想多了。”

季風止眼珠一轉,開口:“我還記得我媽跟我說,我三歲的時候,你不小心給我喝了一口豆奶,害得我上吐下瀉,你自責了好久,隻要有空閑時間,就來病房陪我,生怕我落下病根。可是現在——哥,我真的覺得你是故意的,你絕對不是那麽不謹慎地人。”

電光火石間,季風止腦中閃回剛才林涎隔開他和楚殊魚座位的畫麵。

幾乎隻是一個瞬間,他就捕捉到了某些不易察覺的東西。

察覺到這些,季風止瞬間變得無比篤定。

他張開嘴巴,滿臉訝異:“我懂了!哥,你竟然……”

季風止偷瞥一眼楚殊魚,發現她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事兒,大概明白了點兒什麽。

他歎口氣,頹敗地繼續說:“我懂了,我不會再多跟小魚姐說不該說的話了。”

林涎臉上表情依舊,看上去無波無瀾:“你想多了。”

“……”

最後的甜品是道冰湯圓,湯圓圓潤可愛,鎮在冰水裏漂亮剔透。

上菜的服務生走到楚殊魚跟前時,林涎抬手製止。

“給她換一份熱湯圓,要紅豆沙餡的。”

一桌人心領神會,紛紛朝楚殊魚身上投下或欣羨或欽佩的目光。

能把這種水平的大佬收服,而且做到這種體貼程度,真是不簡單。

季風止則暗暗腹誹。

從小,媽媽就說林涎冰雪聰明、過目不忘。現在看看,他連女伴的生理期都能記住,他過敏的事情倒是完全不記得?

還說什麽想多了,分明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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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散的一天匆匆而逝。

楚殊魚原以為,林涎叫她來,是因為這次應酬需要個女伴。可今天一天下來,除了他,大家都沒帶女伴。

直到吃完飯,晚上的休閑場合,楚殊魚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霍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看清楚來人後,男人們起身,舌燦蓮花,半是揶揄半是吹捧。

知道霍由東霍導這個人的,不由得在心中驚歎:他竟然會來這種場合?

霍由東是這幾年才火起來的名導。

才氣大,脾氣比才氣更大,恃才傲物,頭幾年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眨眼就在影視圈沒了蹤跡。

這幾年碰上了欣賞他,又不介意他臭脾氣的,才重新回了影視圈。

可即便有前車之鑒,霍由東還是那個德行,不想見的人,還是不見。

林涎卻把他請來了這樣的場合。

了解霍由東的不禁在心中讚歎,看來,林涎不止地位崇高,人格魅力也很驚人。

大概是因為生理期,人容易疲憊。

天剛黑不久,楚殊魚就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聽到“霍導”這兩個字,楚殊魚忽然清醒了一瞬。

她還以為,林涎隻是帶她來玩。現在才得知,原來真的有正事。

可她這會兒狀態極差,見導演也發揮不出什麽水平。

下一刻,一隻溫暖的手伸出來,在楚殊魚發頂輕輕地揉了揉。

“別擔心,相信你自己。”

林涎聲音很好聽,清澈又帶一點兒低沉,每次開口都仿佛自帶魔力,叫人不由自主就能深陷其中。

這次也一樣,隻是輕飄飄地擦過楚殊魚的耳朵,就莫名讓她自信起來。

林涎垂眼,用目光描摹著楚殊魚的側臉。

楚殊魚今天狀態不好。

這些沒見過她的人也許看不出來,可他接觸她多,一眼就看出來她從始至終都散發著疲態。

又或者說,楚殊魚的外表實在驚人,即使狀態不好,也比大多數普通人狀態極佳時奪目動人。

一整天的玩樂,終於讓楚殊魚感覺累了。

她唇妝脫了一點兒,透出一點白色,眼珠顏色淡了,有些無神。仿佛有什麽在她身上打了一層朦朧模糊的霧白光,讓她整個人沾染上病美人的神態。

而這樣,剛好跟前些天,霍由東講起他這部戲的靈感繆斯——他夢中女郎的外貌,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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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柔和的暖調燈光打下來,中和了窗外呼呼作響的寒涼秋風。

楚殊魚看著眼前的皮製椅背,杏眼無神、表情空洞。還沒完全清醒的狀態,讓她的神情略微呆滯。

楚殊魚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回到車上的。

林涎坐在一旁,微微偏頭,總是濃鬱的黑眸顏色分外深邃,一動不動地看著身側的少女。

車內開了暖風,熏的楚殊魚臉頰泛粉,像剛開始成熟的水蜜桃。

剛剛才睡醒的小美人反應有些遲鈍,呆呆地望著正前方的座椅,雙手緩慢地貼上臉頰降溫,帶上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倏地,她好像清醒了,那雙茫然的漂亮眼睛忽然有了光點。好像被注入靈魂,整個人都變得靈動鮮活起來。

楚殊魚扭過頭來,烏黑瞳仁裏滿是不安。

她慌亂不堪地開口:“我是怎麽睡著的?我記得、記得……你帶我見了導演,然後跟他打了個招呼,說了兩句話,他說我……說什麽來著?”

沉默幾秒,楚殊魚的神情由慌張變成沮喪。

再開口,沮喪又變成了羞憤惱怒:“我竟然一點都不記得呢。該不會,我就是這樣睡著的吧?如果是這樣,那我豈不是沒機會出演了?”

林涎失笑。

他抬頭,對著副駕位低聲:“陳助。”

陳風成立刻會意,將一隻手機遞給林涎。

林涎坐在椅子裏,好看的手指在瑩亮的手機屏幕上來回滑動,速度很快。

片刻,他將亮著屏幕的手機遞給楚殊魚。

楚殊魚目光停駐數秒。

是錄像。

剛才她困倦到記憶模糊,幾乎已經不記得發生過什麽的那個時間段的錄像。

屏幕裏的她,完全看不出已經疲憊到極致。非要說區別,隻能說是略有疲態,外加話少了許多。

但是該有的禮數有做得很足,沒有讓任何人丟麵子。

如果不是她親口說,幾乎沒有人能看出,她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運轉,表現出來的這些,幾乎都是她憑借本能做的。

楚殊魚卷翹的睫毛忽閃。

好像……表現得還不錯?

除了高冷了一點,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林涎出聲:“導演說他對你很滿意,希望你能賞臉,出演他新片的女一號。”

楚殊魚煽動的睫毛僵住,隨後飛速地顫抖起來,好像雀躍的蝴蝶。

這將是她出演的第一部 電影。

第一部 ,就是大名鼎鼎的霍導指導的片子。

第一部 ,就是女一號。

楚殊魚驕傲地微微昂頭,杏眼水光浮動。

她果然值得最好的。

她就是值得最好的。

林涎唇角勾起,眼眸溫柔。

空閑時間,林涎幾乎將楚殊魚的訪談、節目、綜藝考古了個遍。

他記得很深,有一個綜藝,一向在節目裏表現很靈動的女孩,意外十分高冷。

去看了粉絲解釋才知道,她在非常疲憊時,會表現出這個樣子。

所以林涎才選今天帶她來見霍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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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天實在疲憊,好在楚殊魚沒有痛經的毛病,回家立刻睡覺,倦意就能消減。

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兩點鍾。

頂著一頭淩亂的烏黑發絲,楚殊魚細白的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去摸手機。

原本她隻是想玩一會兒手機,讓自己日常清醒。

沒想到竟然有微信留言。

甜甜:小魚姐!!!

甜甜:我還以為,你這次解約,就隻把我一起帶走了呢,沒想到你連宋哥都一起從那個傻逼公司帶走了,不虧是你!

甜甜:也多虧了你這個壯舉,我從宋哥那裏套來了最新八卦。原來陸鬆琴手裏《禪》的資源不是女一號,隻是個女二號!而且聽說,你走之後,這個女二號的資源也沒了。

甜甜:說一個我的猜測。有沒有可能,《禪》這個女二號,一開始就是衝著你來的,現在看你走了,所以就不理陸鬆琴了?

楚殊魚:不是。

甜甜:為什麽?

楚殊魚:因為霍導定了我演《禪》的女一號。

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