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殊魚大腦短暫空白了幾秒。
隨口, 她看到林涎左手邊的陳璿玉。
原來,那種不靠譜的爆料,也有可能是真的嗎?
楚殊魚懨懨地把手裏的筷子放到碗上, 垂下頭去,別扭地別開眼睛。
然後在心裏痛斥林涎——
林涎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真正的朋友?
既沒有告訴她, 他有喜歡的人了,也沒有告訴她,他來這兒是為了見別人。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就為了宣誓主權坐到人家旁邊了。
她這個好朋友, 還傻愣愣地蒙在鼓裏。
垃圾林涎。
垃圾垃圾垃圾。
眼前,玻璃圓桌又緩慢地轉動起來。
楚殊魚牢牢地盯著那盤隻剩下一個的大閘蟹,對它勢在必得。
心情都不好了,總不能再讓嘴巴不開心。
隔著一個位置坐的陳璿玉,見到桌子轉動, 也明顯動了一下。
似乎不巧,她也盯上了那隻大閘蟹。
圓桌從左邊轉過來,倘若陳璿玉也看上了, 楚殊魚沒有吃到的可能。
如她所料,陳璿玉在盤子即將靠近時, 主動伸手, 徐徐按住了圓桌。
楚殊魚眼裏的斑駁光點緩慢地黯淡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
一隻骨肉停勻、膚色冷白的手伸出來, 拿走了盤子裏僅剩的一隻大閘蟹。
陳璿玉愣住, 低聲喃喃:“林總……”
林涎看了她一眼,語氣很淡:“你也想吃?”
陳璿玉遲疑了一秒, 縮回視線, 緩慢搖頭:“我……”
林涎沒等她說完後麵的話, 聲音幹脆利落:“抱歉, 可惜是我先看到的。”
林涎動作不停,將大閘蟹放到自己盤子裏,目光隨之轉動,沒有在陳璿玉臉上留戀哪怕一秒。
楚殊魚表麵上嚼風幹牛肉,餘光一直在偷瞄旁邊發生的一切。
她暗暗腹誹。
上天送來的助攻竟然都不要。
喜歡的女孩子想吃東西,剛好停在你手邊。
這時候,最優解難道不是放到她盤子裏嗎?
他竟然放到了自己盤子裏……
垃圾林涎,真是活該單身到現在,一點兒紳士風度都沒有。
楚殊魚越想越氣憤,夾雜著剛才的不滿和幽怨,情緒高漲。
連自己的目光不知不覺明目張膽起來,都沒發覺。
林涎那雙黝黑深邃的眸子撞向她的眼睛。
他沉聲問:“你也想吃?”
楚殊魚立刻慌亂地別開眼睛,顧不得多想,夾起一塊硬得要命的風幹牛肉,牙齒磨出響兒:“我不想。”
林涎沒回話。
楚殊魚沒看林涎,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他將目光收了回去。
楚殊魚邊應和著桌上的你一言我一語,邊再次偷瞄林涎。
林涎一雙眼睛沉寂而深邃,手部動作靈巧,正認真專注地拆蟹,似乎全然沒注意周圍發生的事。
包括他左手邊望眼欲穿的陳璿玉。
也包括他右手邊,邊咬風幹牛肉,邊偷瞄他的她。
楚殊魚又在心裏罵了林涎一百多遍。
不在意喜歡的人。
也不在意她這個朋友。
那忙成他這個樣子的人,何必專門抽出時間,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
是覺得運輸困難的新鮮大閘蟹,比隨隨便便就能吃到剛捕撈上來的新鮮大閘蟹好吃嗎?
垃圾林涎。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嗒”。
盤子和桌麵碰撞,發出輕微聲響。
楚殊魚眼前,多了隻漂亮的手,還多了個精致的青花瓷盤。
盤子裏,是林涎剛才專注而認真的成果。
楚殊魚怔住。
好一會兒,楚殊魚才像剛被解穴一般,有了動作。
她偏過頭,微微抬眼,有些不敢看他,低聲說:“你幹什麽?”
林涎低沉清澈的聲音光明磊落:“給你吃。”
楚殊魚別別扭扭地開口,明明是埋怨語氣,卻沒什麽力度,還帶了一點兒嗔怪意味:“我不是說了,我不想吃。”
林涎定定地望著他,目光幽深,唇角勾著不常見的弧度。
他說:“我倒覺得,你很想吃。”
楚殊魚沒說話,把這一盤蟹肉和蟹黃吃了個一幹二淨。
因為,反正都已經不開心了,既然能彌補嘴巴,何樂而不為。
林涎微眯的眼裏閃出得趣的亮光。
楚殊魚看上去真的很不開心。
吃蟹的表情寡淡,開心的小動作也不見蹤影,
總是清澈明亮的杏眼,光芒黯淡。
她似乎……
是在吃醋。
林涎饒有興致地捏起筷子,破天荒嚐了之前從不喜歡的風幹牛肉。
.
推杯換盞,菜過五味。
飯局接近尾聲。
霍由東尤其高興,不知道究竟是對飯局太過滿意,還是對陳璿玉太過滿意。
離開酒店包廂,他專門快走幾步,上前跟林涎攀談。
霍由東滿麵紅光,腳步虛浮:“林總,怎麽樣,你是不是對我這次的安排特別滿意?”
林涎表情很淡,聲音更淡:“霍導,你誤會了。”
室外的秋夜寒風和著這句話,讓霍由東不由得一愣,清醒了不少。
“林總,你……”
“我是來探班,看拍攝情況的。所以如果霍導說的是這次飯局,那談不上滿意或不滿意,因為我不是來吃飯的。”
霍由東又清醒了幾分,腦袋轉的飛快,思索林涎這話的意思。
“林先生這次來,應該也不隻是為了來探班,還為了來看演員吧?尤其是……女演員。”
林涎掀起眼皮,回答得毫不猶豫:“嗯。”
霍由東鬆了口氣。
“不過不是別人,隻是那一個人。”
霍由東努力讓自己的大腦在酒精中清醒,強撐著問:“誰?”
“女主角,楚殊魚。除了她以外,沒有別人了。”
霍由東心下了然。
他操著不清醒的腦子想,不愧是林先生,長得帥還是娛樂圈資本,竟然都沒有吊小姑娘的心思,整個組裏那麽多環肥燕瘦的鶯鶯燕燕,就隻專門關心那一個。
“等會兒——”
望著林涎遠去的背影,霍由東腦子裏突然冒出個想法。
他被酒精浸泡的腦子仿佛忽然被什麽東西擊中,一下子清醒了。
“該不會,林先生的關心,其實跟我想的不一樣,不是不正當的交易,而是戀愛的那種吧?”
.
林涎被霍由東絆住腳步時,楚殊魚剛好在轉角處偶遇了陳風。
高大的不知名樹木錯落,被柔白的月光映出淺淺的影子。
陳風也喝了酒,說話有點兒大舌頭:“林、林總今天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想跟我換座?”
楚殊魚遲疑片刻,回憶了一下林涎遇到這種問題時的動作和表情,緩慢地將問題拋回去:“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會讀心術。”
陳風目光飄忽,聲音打著旋兒:“哦。我看他換座過去後,跟你說了不少話。就以為,你知道了呢。……”
楚殊魚“嗯啊”幾聲,一邊敷衍,一邊思考怎麽脫身。
雖然,平時她跟陳風的同事關係還不錯,可她不喜歡跟喝醉酒的男人說話——明明自己意識都模糊了,非要浪費別人的時間,說個不停。
“小魚。”
清澈又熟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楚殊魚立刻轉身,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陳風這會兒也像酒醒了似的,反應過來走來找楚殊魚的大佬是誰,腦海中縈繞起揮之不去的,被大佬的氣場支配的恐懼。
沒幾秒鍾,他識趣地走開了。
林涎隻喊了句楚殊魚的名字,沒再說其他。
像是專門來幫楚殊魚解圍的一樣,等陳風離開,就也轉身走了。
楚殊魚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兒,大概是回酒店房間吧。她沒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林涎不說話,楚殊魚也不說話。
兩人就隔著半人位置的距離,向前移動。
楚殊魚踩著細高跟鞋,哪怕在什麽地方都能如履平地,也沒辦法跟得上這個腿長到逆天的男人。
漸漸的,兩人的距離拉大。
這樣的狀態沒持續多久就結束了。
林涎沒回頭,卻仿佛能覺察出她穿高跟鞋跟不上,開始放慢腳步。
兩人重新變回那樣不遠不近的距離。
酒店燈牌做了老式霓虹燈效果,燈紅酒綠的色彩一閃一閃地落在兩人身上,仿佛文藝片裏膠片機拍攝出來的畫麵效果。
楚殊魚精致的臉蛋被映出紅黃藍綠的顏色。
她彎著細眉,杏眼裏的盈盈水色好像多了層火光。
楚殊魚很惱火。
她不知道林涎究竟在想什麽。
剛才林涎走過來,她還以為,他是來認錯,說他不該瞞著他有喜歡的人這件事的。
沒想到他走過來,喊了她的名字,就一句話也不說了。
這個男人,心思怎麽比小姑娘還難猜。
楚殊魚不想理他了。
但是又很想知道眼前這個詭計多端的男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可她偏偏又不想主動跟他說話。
楚殊魚心中情緒翻湧,沒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來不及停住,一下子撞到了男人的後背上,雪水混合了很淡的甜薄荷味,整個鑽進她鼻腔裏。
可楚殊魚來不及品味,她隻感覺好痛,眼角因為撞擊沁出了細碎的生理性眼淚。
楚殊魚擰眉皺臉,暗暗腹誹。
明明看起來身型勻稱,後背為什麽硬得像堵牆一樣。
楚殊魚抬起頭,望見林涎平靜的目光。
她不避不讓,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林涎目光依舊平靜。
他一點兒都不覺得楚殊魚這個表情凶,反倒是,可愛得很。
下一秒,林涎嘴角彎起,連總是深不見底的眼睛都染上笑意。
他緩慢開口,語氣溫和,問出的問題卻每一個都十分尖利。
“是跟我待在一起,不如跟陳風待在一起開心麽?”
“每天拍戲待著還不夠,拍完之後也有聊不完的話。”
“跟我就一句話都不想說,哪怕我們已經這麽久沒見?”
楚殊魚瞪大眼睛,烏溜溜的瞳仁全部露出來,凶巴巴的,牙齒都要露出來。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跟陳風有沒有聊不完的話,跟你有什麽關係?”
“明明自己做得都不好,有事情不告訴我,現在,竟然還管起我來了。”
“而且說話說得那麽讓人誤會,這明明是兩件事,為什麽要放在一起說,就好像你吃醋了一樣……”
“是。”
林涎從上往下俯視她,鏡片後眼神平靜,從容淡然地說出這一個字。
好像怕她聽不清楚,他傾斜身體,靠近她耳側,呼吸間的熱氣都打進她脖頸裏。
他又重複了一遍:“是,我吃醋了。”
楚殊魚站在原地,大腦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她仿佛聽到了胸腔中心髒的跳動聲。每一下,都帶著不可思議的愉悅情緒,沿著全身的血管疾馳,飛速地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四周空氣正在快速升溫,寒涼的秋夜,都變成了花開的春天。
楚殊魚那雙仿佛泡在水澤中的漂亮杏眼緩慢地眨了一下,帶著仍然不敢相信的情緒,聲音磕絆:“你、你憑什麽吃醋。”
林涎仍舊彎著腰,唇角緩慢拉平,染上危險信號。
他的目光直白且赤.裸:“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
林涎很高,即使楚殊魚穿了十厘米的細高跟鞋,也遠不及他。
現在,他彎著身子,也能輕而易舉地將她全部籠罩進屬於他的陰影裏。
淡色陰影隨著身後閃爍的霓虹燈,淺淺地落在楚殊魚身上,像繭。
楚殊魚想別過臉去,卻好像被什麽東西縛住,讓她隻能望進他眼底。
她隻能小聲抗議:“誰要跟你在一起。”
“那我換個說法。”
林涎說話的聲音慢條斯理,極有耐心地再次開口:“我想,從現在開始追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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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殊魚不知道她是怎麽回了房間,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把林涎也一並帶到了房間裏。
楚殊魚坐進椅子裏,細白手指緊張地抓住椅背間的木板,雙腿被困在矮桌與座椅的空隙裏。
少女漂亮的睫毛眨動頻繁,杏眼明亮濕潤地四下亂望,很不自在。
“林涎,你要不要也坐下。”
林涎黑灰色大衣垂著,下方是比例驚人的長腿和精致的長靴。
他隻是站在那裏,就讓楚殊魚有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仿佛他隨時會做些什麽。
曖昧空氣肆虐。
林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坐在了跟她隔著一個座椅的位置。
林涎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控製力可以這麽差。
沒有表露心意時,哪怕楚殊魚距他僅僅咫尺,他也能維持理智。
現在,楚殊魚隻是隨意一眼,就能撩動他洶湧的情緒。
一丁點兒細微的情緒,也開始明目張膽起來,鼓動他腦海中見不得光的思維瘋長。
楚殊魚濃密的睫毛上翻,嘴唇緩慢拉平,像是不滿意他坐的位置。
忽然落下來的情緒,剛好讓她想到什麽:“你是發自內心想追我,而不是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吧?”
林涎修長的手指緩慢地在矮桌上依次敲擊:“亂七八糟的原因?”
楚殊魚回憶著自己之前看的霸總小說,朦朦朧朧地複述:“比如,對陳璿玉愛而不得,為了刺激她,所以才對我——”
林涎打斷她:“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
楚殊魚拉平的唇角揚起弧度,漂亮杏眼不自覺地溢出愉悅情緒。
“那就好。不過,我可是很難追的。”
少女微微昂頭,下巴翹著,說話時,甚至不正眼看人。
她膚色如玉,眼眸含水,鼻頭小巧,嘴唇粉嫩。做這種動作時,不止不惹人討厭,反倒帶著渾然天成的嬌貴,仿佛她天生就應該如此。
“沒關係,我——”
話沒說完,少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他身旁。
楚殊魚雙手抓住他一隻手臂,用力將他拉起來。
林涎不明白她的意圖,可怕她扯痛了手臂,隨著她的力氣站了起來。
見他起身,楚殊魚索性雙手分別扯住他的雙臂,不由分說地向外走。
林涎很配合,所以三兩下,楚殊魚就將他推到了門外。
林涎眉眼溫柔地看向她,耐著性子問:“做什麽?”
楚殊魚振振有詞:“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作為一個成年單身男性,你不適合留宿在成年單身女性房間裏。”
林涎不明顯地挑了一下眉,黝黑眸子顏色深邃:“可這個成年單身女性是你。”
楚殊魚踮起腳尖,努力讓自己跟林涎的高度差小點再小點兒。
她的漂亮杏眼裏滿是得意,下巴翹得老高:“但你現在是在追求我,所以,你得聽我的。”
門關閉發出的“哢噠”聲和少女明快的聲音一並落下。
林涎望著烏木色門板,垂下頭,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發梢跟著聲音輕顫。
半夜被人趕出來。
離開蘇家後,林涎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可是很奇怪,林涎完全不覺得心情在下墜,反倒覺得滿心歡喜。
門板後,少女倚著冰冷的木頭,臉頰卻像滾燙的紅糖糖漿。
楚殊魚大口深呼吸,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
楚殊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直到纖細白皙的小腿發麻,她才如夢方醒地離開原地,坐回椅子裏。
她的喜歡,不是單方麵的。
她喜歡的人,也沒有喜歡別人。
剛才他說,他要開始追求她了……
楚殊魚按住心口,卻始終按不住那隻狂跳不止的小鹿。
.
《禪》拍攝進度順利,楚殊魚獲批兩天半假期。
剛好可以飛去A市錄製某大型室內真人秀節目《破解密室》。
前些天的拍攝有點兒無聊,楚殊魚隨口發了個朋友圈。
楚殊魚:好想玩密室,可惜人被困在深山老林拍電影,完全找不到借口進城,難受。
才幾天功夫,甜甜就告訴楚殊魚,有個新開的密室綜藝節目,想要邀請楚殊魚去。
楚殊魚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出去,綜藝邀約就送上門兒來,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時值深秋,楚殊魚一身孔雀藍大衣搭配嫩黃圍巾,精靈係妝容靈動可人,棕灰色貝雷帽添了幾分俏皮,撞色係搭配在滿目灰白黑搭配的人群中分外惹眼。
剛進入化妝間,楚殊魚就被節目組的造型師和化妝師圍住,從頭到腳都要被誇出花來。
楚殊魚垂著眼,雙手捏著手機,杏眼彎著弧度。
她時不時“嗯”幾句,有些敷衍地回應著造型師和化妝師的誇讚。
濃密長睫輕顫,雪白雙頰染上若有似無的紅,嘴唇輕輕挪動。
她很開心,但不是因為稱讚。
楚殊魚在回複消息。
林涎的消息。
林:今天去A市錄節目了?
楚殊魚:嗯,預計錄製一到兩天。
漂亮手指在四方屏幕上停滯一陣兒,重新對準鍵盤上的方塊字母,緩慢地按下去。
楚殊魚:那你呢?
林:在B市出差談收購,順利的話,明天會去A出差。如果那時候你還沒回片場,一起吃個飯?
楚殊魚手指繞著黑發打了個卷兒,一截一截地往上繞。
楚殊魚:那你是不是應該期盼一下我們錄節目的解密進度慢一點兒,好能達成你的目的?
林:嗯。
眼前飛速跳出來這個字。
楚殊魚仿佛看到了林涎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表情平靜,瞳孔漆黑而深邃,當中卻閃爍著殷切而灼灼的目光。
忽然,她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楚老師,妝化好了,麻煩您跟我這邊走,咱們去錄製現場。”
楚殊魚回神,“嗯”了一聲,纖長的手指飛快敲字。
楚殊魚:要錄製了,先不聊了。
楚殊魚:祝你收購順利。
跟在工作人員後麵往錄製現場走的時候,甜甜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忽然湊到楚殊魚耳邊,迅速小聲耳語:“小魚姐,有一對情侶檔嘉賓來不了了,臨時換成了厲莉和唐修航。”
楚殊魚好看的眼睛閃了一下,隨口回複:“厲莉和唐修航是誰?”
前麵引路的工作人員身型一晃,強行抿住差點兒笑出聲的嘴巴。
“啊——”
楚殊魚大腦歸位:“他們啊,然後呢?”
甜甜比楚殊魚記仇的時間久多了,一提到唐修航的名字,還會恨得牙癢癢:“萬一這兩個敗類錄節目的時候欺負你怎麽辦?”
楚殊魚歪了下頭,小刷子一樣濃密的長睫毛蹁躚舞動:“告訴林涎,他公司唯一的藝人被這兩個家夥欺負了,要是不想公司被釘在恥辱柱上,就快點兒封殺了那兩個混蛋。”
甜甜:“……”
這就是被大佬偏愛的女人嗎?
惹不起惹不起。
.
厲莉被工作人員往錄製現場引時,也從助理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
她立刻甩了臉色,表情難看:“真晦氣,怎麽錄個節目也能碰到她。”
走到另一間化妝間門口,剛好碰到唐修航從裏麵出來。
他臉上帶笑,跟旁邊的工作人員相談甚歡:“真的嗎?小魚竟然也來錄這個節目了,我還以為她那種女孩兒,會害怕帶恐怖元素和解密的東西,沒想到她竟然感興趣。”
“你好像很高興?”
涼涼的女聲自身後響起。
唐修航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最後完全消失。
他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是啊,終於有新的綜藝邀約了,為什麽不高興?”
厲莉一眼就看出他這幅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鼻孔朝天地離開了。
望著女人的背影,唐修航臉色漸冷。
厲莉的家室確實比楚殊魚厲害。
可相處久了唐修航才明白,這樣的家室,在偌大的娛樂圈,根本不夠看。
更何況,除去家室,無論是人品、相貌、性格還是其他,厲莉無論哪一樣都比不上楚殊魚。
同樣是家室毫無裨益,他為什麽不選擇楚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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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密室是校園主題。
具體內容如下:每個校園都有些恐怖的夜半傳聞,A校也不例外。在校時,作為好朋友的六名嘉賓,就碰到過一些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現象,可老師管得嚴,平時有課根本沒辦法你探索校園。所以幾人約定,暑假要一起化身偵探團,好好調查學校的秘密。
進入後,六名嘉賓被三個三個分開,分別帶到了不同的地方。
楚殊魚不幸被分到了跟唐修航和厲莉一組。
節目組的語音結束,三人摘下眼罩。
不出意料地一片漆黑。
楚殊魚立刻興奮起來。
她喜歡密室,尤其喜歡黑不溜秋的恐怖密室。
這樣的氛圍不止不會讓她害怕,還會讓她激動。
“這好像是一間教室。”
適應了黑暗以後,楚殊魚模糊地看到自己周圍都是課桌和座椅。
另外兩人就沒她這麽冷靜了。
從進門到現在,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還在楚殊魚開口後嚇得分別驚呼一聲。
楚殊魚冷淡地往他們那個方向看了一下:“別大驚小怪了,現在我們應該快點兒找出從這個房間出去的謎題,解開後跟其他三個嘉賓匯合,沒時間害怕。”
厲莉本來挺害怕的,聽完楚殊魚這話,下意識停了停腰杆。
在誰麵前丟人也不能在她麵前丟人。
唐修航裝出個挺冷靜的聲音,一副小組長的模樣:“小魚說得對,當下最重要的任務是從這兒出去,不是害怕。我剛才觀察過了,這裏是個教室,我們三個——”
不等唐修航說完,楚殊魚毫不給他麵子地打斷。
少女好聽的聲音在黑暗的環境中響起,語氣中充滿古怪和不可思議:“你觀察什麽了?剛才,你不是一直跟厲莉閉著眼,待在原地縮成一團嗎?這裏是個教室的事,明明是我剛才說了你才知道的。”
唐修航一直都知道楚殊魚是個嬌氣任性的大小姐。
可他完全沒想過,哪怕現在是在錄節目,這位大小姐也能毫不猶豫地說懟就懟,完全不給人麵子。
他原本想狡辯一兩句,可一想到接下來時不時就要麵對這種黑漆漆的環境,三個人裏麵又隻有楚殊魚不害怕——
唐修航望了一眼黑暗中不可得罪的少女模糊的影子,悻悻地閉住嘴。
聽完唐修航跟楚殊魚獻媚不成反倒丟臉的全過程,厲莉覺得煩躁又羞恥。
隻想快點兒找到第一個線索,好洗脫這種低人一等的難過。
哢噠。
房間深處忽然穿出輕微響動,密室機關被觸發。
滋——
電流聲響起,位於教室正前方的白板通電,忽然亮起,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頓時亮如白晝。
“啊——”
“啊啊啊啊啊!”
楚殊魚細眉皺起,抬手堵住耳朵,以抵擋高分貝音頻攻擊。
她這會兒已經要煩死這兩個不好好找線索,有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要嗷嗷亂叫的家夥了,隻想快點解密然後出去,也懶得開口說他們什麽了。
白板上寫著兩道謎題。
3+12=
59+34=
謎題左邊畫著一個時鍾,右邊嵌著一個數字型密碼器,密碼是四位數字。
厲莉和唐修航這會兒默契起來,一個算上麵,一個算下麵。
“上麵的是15。”
“下麵的是83。”
算完的同時,兩人默契的同時在數字密碼器上輸入密碼1583。
[嘀嘀嘀——]
[密碼輸入錯誤,請重新輸入。]
[你們還剩兩次機會,如若機會用完,隻能在原地等待隊友救援。]
[特別注意,電量有限,隻會留給有機會的人。]
語音提示剛一結束,楚殊魚就上前輸入了密碼。
聽到可能會重新陷入黑暗這件事,唐修航慌了一下,但還是壓著情緒,好聲好氣地說:“小魚,隻剩兩次機會了,我覺得它肯定不會那麽簡單,要不我們再商量——”
[嘀嘀嘀——]
[密碼輸入正確,請離開房間。]
哢噠。
這個房間的門開了。
唐修航愣住,但還是下意識看了一眼數字密碼器裏的密碼。
是0433。
他愣了愣,問:“小魚,為什麽密碼是0433,這幾個數字,怎麽算都不會是這個結果吧?是不是出BUG了。”
楚殊魚根本懶得解釋,頭都沒回:“不管出沒出BUG,反正我們是出來了。還有,我發現你不止膽小,腦子也不怎麽好,哪怕是密碼是按照正常的數學加減法計算的,34加59也不等於83,等於93才對。”
門外又是一片漆黑。
楚殊魚目露興奮,大步闖入黑暗裏。
唐修航剛被拂了麵子,即便害怕深不見底的恐怖走廊,也硬著頭皮走進去。
厲莉雖然怕黑,可更害怕周圍沒人,咬著牙跟上去。
走著走著,有細微尖利的聲音傳來。
像腳步拖遝的人走在充滿沙粒的水泥地上,又像是指甲緩慢刮黑板的聲音。
這種聲音影影綽綽地響徹在濃黑的走廊裏,令人脊骨生寒,望而生畏。
三人隱匿在黑暗中,維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麵前突然出現了一段岔路。
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楚殊魚沒怎麽猶豫就選了左邊。
唐修航和厲莉緊隨其後,去了左邊。
事實上,他們壓根兒不知道左邊正確還是右邊正確,在這種強烈的恐怖環境裏,他們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
這會兒,甚至告訴他們右邊才是正確的路,他們也會選擇跟著楚殊魚走錯誤的道路。
黑暗的環境讓楚殊魚玩得很盡興。
隻有一點,實在太黑,她看不清楚接下來到底要到哪裏去。
索性剛才出現了一個岔路,三個人分成兩隊走,總有一隊能找到正確的路。
忽然,閃電似的燈光亮起,明晃晃地劃破黑暗。
“啊啊啊啊——”
熟悉的尖叫聲讓楚殊魚轉身,看到模糊朦朧的兩個影子。
她有點生氣,語氣埋怨嬌嗔:“你們為什麽跟著我?”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閃電亮起。
隻是這次,白色的燈光落在看似沒有盡頭的走廊裏。
空曠的地麵忽然多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破舊校服,長發遮住臉的女學生。
這個女學生姿態扭曲又詭異,雙手和雙腳同時撐在地上,在以飛快的迅速向他們靠近。
厲莉和唐修航這會兒甚至已經顧不得表情管理和麵子。
一個早就嚇得花容失色,哪怕知道夜視攝像頭能完整無缺地錄下她扭曲的表情。
另一個則開始大聲呼喚楚殊魚的名字,試圖在她身上獲取一點安全感。
楚殊魚無動於衷,甚至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正在靠近的NPC校服女生。
唐修航逃命還不忘刷好感:“小魚,快跑啊,被她抓住好像要被關起來!”
楚殊魚充耳不聞。
她仍然站在原地,哪怕女學生跟她的距離隻剩下幾米。
楚殊魚實在是太好奇了。
她真的好想知道,這個女學生,究竟是怎麽做,才能維持住現在這個手腳並用,在地麵上快速移動的姿勢的。
反正楚殊魚不怕黑,也不怕鬼,被關起來也不害怕。
電光火石間,白光暗下去,又迅速亮起來。
姿態詭異的校服女生已經出現在楚殊魚腳邊,甚至已經碰到了她的鞋尖。
然而下一秒——
不知道飾演NPC的小姐姐在想什麽,她隻是在楚殊魚附近停留了幾秒鍾時間,就仿佛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迅速離開,朝唐修航和厲莉的方向追去。
“小魚,NPC來抓你了,快跑!”
上一秒,唐修航還在佯裝關心。
下一秒,刺破雲霄的尖叫聲響起。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楚殊魚站在原地,有些遺憾地望著NPC小姐姐的背影,以及被追到落荒而逃的兩個隊友。
完成了跟NPC近距離接觸的夢想,可還是沒能看清楚她到底是怎麽做到那個姿勢的。待會兒出了密室,一定要問問導演組,NPC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她想。
楚殊魚正要繼續朝前走,頭頂的長管裝燈光忽然亮起,照亮了原本黑暗恐怖的長廊。
剛才一閃一閃的可怖閃電光,隨之消失不見。
楚殊魚低頭,發現腳邊多了個紙團。
她彎腰,細白纖長的手指撿起它,展開。
皺巴巴的白紙上沒有字跡,隻有歪歪扭扭的幾條線,提醒主人這其實是個相關線索。
楚殊魚研究了一會兒,就發現這其實是離開這個走廊,去到下一個破解密室的路線。
沒有畫參照建築,所以看起來不容易辨認。
楚殊魚是密室逃脫遊戲的愛好者,看了一會兒,就明白路該怎麽走了。
剛走沒幾步,楚殊魚就又在地上看到個東西。
一隻鞋子。
男性運動鞋,碼數不小。
而且,看起來有點兒眼熟。
好像是唐修航的。
大概是剛才跑得太激烈,被追掉了鞋子。
楚殊魚往旁邊看了一眼。
剛巧,有個沒什麽用的裝飾用木棍道具,她拿起來,有些嫌棄地將那隻鞋子挑開,繼續向前走去。
……
很快,楚殊魚去到紙團上指引她去的地方。
剛好跟另外三名嘉賓匯合。
其中一個問:“唐老師和厲老師呢?”
“剛才碰到女學生,好像沒能躲開,然後被抓到小黑屋裏了。”
另外兩個露出遺憾的神情:“這樣啊……”
“那楚老師是自己過來的嗎?”
楚殊魚點點頭,拿出剛才那個紙團:“我按照這個線索自己走過來的。”
說話的嘉賓忍不住稱讚她:“楚老師好厲害啊,隻有這一個線索都能自己找過來。”
楚殊魚疑惑地看他一眼。
嘉賓拿出自己那張紙條,又讓另外兩個嘉賓拿出紙條,解釋說:“這個紙條,是要三張湊在一起,拚出完整的地圖形狀,才好找到路線的。你這張剛好是路線,可沒有建築參照和通道參照,你竟然也走過來了,太厲害了。”
“我們繼續處罰解密吧。少了兩個嘉賓,得快點兒才能吃上晚飯了。”
楚殊魚被誇得舒服,眉眼舒展,聲音動聽。
好像漂亮的小貓咪被撓到下巴,得意地抖了抖自己雪白的毛發。
……
[恭喜破解謎題。]
[恭喜成功逃脫密室!]
[恭喜你們找出校園異聞真正的幕後黑手,共曆時五小時零十七分鍾。]
“才五個小時多一點兒?”
導演坐在監視器後,兩道眉毛不可思議地上翻,活像個會說話的洋蔥。
“這個楚殊魚,可真是厲害,為了收視率,我專門加大了第一期的恐怖程度,她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不止不害怕,還加快了解密進程……”
導演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因為有楚殊魚這個節目效果製造炸.彈開心不已。
楚殊魚剛從密室中走出來,他就滿臉堆笑地迎上去,對她噓寒問暖。
楚殊魚沒跟導演客氣,而是直接問出了自己在密室裏想問的問題。
導演愣了一下,沒想到楚殊魚竟然會問這個:“裏麵的NPC都是專門聘請的。像這次這個對身體要求高的,是從舞蹈學院裏找的學生。”
楚殊魚想了一下對方的姿勢,恍然大悟:“難怪。”
接著,楚殊魚又問出了一個問題:“還有,為什麽剛才在密室裏,NPC女生靠近了我,但是沒抓我?”
導演完全沒想到楚殊魚會這麽問。
按道理,嘉賓在密室裏受到特別優待,隻會暗暗竊喜,像楚殊魚這麽大方直白問出來的,實在罕見。
這會兒,他徹底慶幸邀請了楚殊魚,更慶幸沒有關掉這附近的機器。
到時候綜藝上新的宣傳,這個片段一定要當引流花絮放出去。
這麽耿直的問題,肯定能給綜藝製造一波不一樣的流量。
導演這才解釋:“因為這次的密室,有個隱藏規則。在帶有淘汰型追逐戰的密室裏,成功破解過謎題的嘉賓,會獲得被抓捕NPC‘赦免’的權利。你在遇到NPC前,剛好獨自完成了一次解密。”
“原來是這樣。”
導演確定了楚殊魚來對他說是好,另一邊,厲莉和唐修航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另一個評價。
——是壞。
最起碼對他們來說是。
這次節目錄製,直到走出密室好久,厲莉和唐修航都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得知楚殊魚要來做飛行嘉賓的消息,唐修航有點兒遺憾,內心暗暗希望她能從飛行變成常駐。今天結束後,他內心發出劫後餘生般的呐喊:還好她是飛行不是常駐!
否則,豈不是他每次錄製這個節目,都在被公開處刑?
厲莉完全沒了想跟楚殊魚攀比的想法。
像這種行走在黑暗中,麵對女鬼NPC都沒半點害怕想法的女人,她完全比不了。
不止不想攀比了,厲莉甚至想,以後見到楚殊魚都躲著走。
.
楚殊魚坐在單人VIP休息室的椅子裏,短暫小憩。
室內暖氣充足,明亮的落地燈也向外散發著熱量。
隻是坐了一小會兒,楚殊魚雪白麵頰泛起瀲灩的紅。
一旁,甜甜邊關切地遞上花茶,邊殷切地問,厲莉和唐修航有沒有在節目錄製時難為她。
楚殊魚接過茶杯輕呷一口,隨口敷衍。
這會兒,她滿心都在手機屏幕上,無暇顧及其他。
楚殊魚:節目我錄完了,比預計的1-2天還要早。
楚殊魚:你應該還在B市沒出完差吧?
楚殊魚:現在剛好是晚餐時間呢。
楚殊魚:看來,隻能等到下次我有時間,再一起出來晚餐了。
林:節目是在A市綠懷南路的川晶大廈錄製?
楚殊魚:你怎麽知道?
極緩慢地敲完字,楚殊魚呼吸都情不自禁慢了下來。
極漂亮的眼睛水色搖晃,遲疑不定,又隱約有了一點兒期待。
林:下樓。
林涎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反倒是冒出這樣不明不白,又隱隱能撩人心弦的兩個字。
楚殊魚手指懸在半空,正要敲出個“?”,又一行字冒出來——
林:說了在追求你,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吃晚餐?
作者有話說:
*謎題解釋,按照時鍾計算,第一個式子是12小時製時針時間,第二個式子是分針時間。
時鍾裝飾畫是算法提示1。
兩個謎題中的最大值分別隻有12和59是算法提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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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晚了點兒,但是這章是不是超肥(超大聲!
感謝各位訂閱的小可愛,本章留評統統發紅包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