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璿玉離開後, 那個重要女配的角色再次空缺了下來。

劇組裏的人,包括導演都調侃,這個角色可能排麵太大, 一般人壓不住,才有了這麽多幺蛾子。

調侃歸調侃, 這次,重要女配角找到新演員的速度很快。

隻隔了三天就進了組。

清晨,山林裏霧蒙蒙的, 冷氣糅合在山霧中, 涼絲絲地往人衣服裏鑽。

山穀一片寂靜,鳥兒都冷到不聲不響,隻餘片場的巨大機器發出運轉的轟鳴聲。

楚殊魚化完妝,邁著腿從屋子裏出來,看到一張熟悉的漂亮臉蛋兒。

“蘇梓?”

蘇梓點點頭, 薄唇一抿,靦腆地抬手打招呼:“小魚姐。”

趁第一場戲開拍,兩人聊了幾句。

楚殊魚得知, 那次秀的搶座事件後,經紀人覺得沒有被搶走座位的蘇梓是個可造之材, 後麵又給了她幾個資源試水, 她都把握住了。於是這次, 電影《禪》裏重要女配的角色, 經紀人就力排眾議給了她。

這個角色難度比較大,又是中途才進組, 蘇梓非常不適應。

楚殊魚難得熱心腸發作, 竟然在接下來的拍戲途中, 多次幫蘇梓指導, 經過導演“檢驗”,指導水平還相當不錯。

這樣和諧穩定的關係一直持續到《禪》殺青。

最後一場高光爆發戲,楚殊魚超水平發揮。

故事的結局是這樣的:楚殊魚飾演的女主角最終去自首了,出獄後,她被一家不嫌棄出身的小地方劇團錄用了,平時在劇團打打雜,後來因為劇組演員實在少,她還兼職做起了劇團女主角的替補。

劇團隻有一出戲,女主角在戲裏是舞蹈演員出身,所以每一幕戲都有跳舞的戲份。作為替補,楚殊魚飾演的女主角會學習舞蹈,哪怕真正的女主角每次看到她都會冷嘲熱諷一通“一個打雜的,你還真以為你會有走上舞台的那一天啊”,她也依舊堅持練習。

隻因為,她躲在寺廟中時,在跟小和尚僅有的一次交心對談裏,小和尚告訴她,他很喜歡看別人跳舞。

她當時在心裏想,你那麽喜歡,隻可惜我不會。而現在,她會了,小和尚卻不見了。

最後一場戲,是劇團女主角在舞台上謝幕後,楚殊魚沒走,對著台下空空如也的觀眾席跳舞。

跳著跳著,她仿佛看到了台下站著小和尚。

殊不知,小和尚早就因為她的離開,死在了那個風雪夜裏。

二人隔著舞台與觀眾席遙遙相望,一如將來觀眾隔著觸不到畫中人的銀幕,看兩人悲憫的感情。

霍由東頭一次對著監控器看得入迷,楚殊魚跳完那一支舞,都忘了喊卡。

直到攝影繞場一周,小聲嘟噥了句“不是該完事兒了嗎”,導演才如夢方醒,容光煥發紅光滿麵,笑意堆滿眼:“卡!好,特別好,過了。小魚,你絕對會憑借這部片子拿獎,要是沒拿,我接下來息影!”

上學時,楚殊魚曾聽老師講過一個理論。

比起自己悶頭學習,給別人講解,更容易對題目加深理解和記憶。

現在看來,這是對的。

.

殺青這天,劇組鬧翻了天。

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攝影大哥,都喝紅了臉。

好像一群被封印的小妖怪突然解了封,全部上躥下跳鬧個不停。

楚殊魚捧著酒杯坐在角落裏,杏子眼眸光瀲灩,飽滿的唇緊抿著,對周圍一切充耳不聞。

她在發愁。

上次林涎來找她,她還以為他們的感情會就此突飛猛進。

可是沒有。

林涎一如既往地待她好,可完全沒有表白的意思。

於是,兩人的關係一直沒有進展。

線上聯係照舊,關心也照舊。

可偏偏,林涎沒有任何跟她進一步發展的意思。

難道是她表現的不夠明顯?

楚殊魚想不到理由,又拉不下麵子主動問他。

兩人的關係就一直維持著那樣不遠不近的曖昧狀態,始終原地踏步。

旁邊,蘇梓坐著,雙手捧著手機,手指敲字飛快,笑得麵若桃李。

楚殊魚瞥一眼,語氣酸酸地問:“又是男朋友?”

蘇梓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把手機往身後藏,動作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楚殊魚纖長指尖在膝蓋上挪動,猶豫片刻,她沒忍住,開口問:“我有個朋友,最近碰上了點兒感情問題。這方麵我沒什麽經驗,給不了她太多建議。你能幫幫她嗎?”

蘇梓天真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你說說看。”

楚殊魚非常聰明地調用了自己所有的腦細胞,將她和林涎的事,編成了她朋友和跟一位非她不可的追求者彼此喜歡的人的故事。

雖然楚殊魚也不是非常確定林涎就是非她不可,可既然從她嘴裏講出來,那林涎就必須得非她不可!

蘇梓雙手撐在膝蓋上,抿唇想了一會兒,說:“既然是互相喜歡,那麽有沒有可能,是男方覺得自己付出太多,想讓女方也付出一點啊?或者說,他其實不確定女方也喜歡他,需要女方給他一點回應、信號,才能確定。”

楚殊魚琢磨了一下這個可能:“展開說說?”

“就是——”蘇梓直白地說,“既然你的朋友確定兩情相悅,不如主動一點,直接跟他告白,反正他那麽喜歡你的朋友。”

楚殊魚想也不想地拒絕了:“絕對不可以。”

蘇梓有點兒苦惱,想了一會才說:“那就……多給點兒暗示?比如下一個節日,送的禮物曖昧一點?”

楚殊魚琢磨了一下。

主動出擊表白,不行。

送禮物暗示,可以。

不主動,是她最後的倔強。

原本,楚殊魚還在糾結最近的節日,結果轉念一想,林涎的生日就要到了。

禮物的話,她想送一瓶自己調的香水。

這種類型的禮物,外加是過生日送的,林涎那麽聰明,一定能讀懂她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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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楚殊魚簽到林涎的影視公司,單純給公司賺錢的無意義通告就少了很多。

恰巧,林涎生日這天,楚殊魚可以在家休息。

楚殊魚本來想給林涎一個驚喜。

完全沒提他要過生日的事,隻說那天想讓他陪她。

不成想,林涎好像有讀心術一樣,立刻問:“想陪我過生日?”

楚殊魚當然不想被看穿,可事已至此,她也隻能說是了。

楚殊魚看了日曆。

林涎生日這天,剛巧是立冬。

蒲城是北方城市,但往往隻有深冬時節才有概率見雪。

巧的是,這天清晨,楚殊魚就在窗口看到了簌簌的雪。雪花很小,落在掌心裏很快就化成了涼絲絲的水。

門鈴響起。

男人和著初冬的風,一同出現在楚殊魚視野裏。

林涎穿了件黑色長板大衣,發梢上沾了融化成細小水珠的薄雪。

他似乎瘦了一點,整個人清爽幹淨,好看得讓人為之一顫。

楚殊魚愣了一瞬。

才一個月不見,他似乎就又變得好看了。

隨後,楚殊魚看到林涎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和唇角意味不明的弧度。

楚殊魚挪開眼掩飾自己,假裝自己是在給林涎準備驚喜,才一時失神。

楚殊魚躲躲閃閃地從背後拿出禮物,塞到林涎手裏。

“生日快樂。每次見你,你都噴了香水,大多帶薄荷味兒。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很喜歡這個氣味。前段時間,我專門去了一趟歐洲,找了個調香實驗室,跟老師學了一段時間,調出了這款香水。這個氣味,是我自己調製的,是獨一無二、專屬於你的香水。”

楚殊魚耳根一陣發燙,有種心思徹底暴露在林涎眼前的羞恥感。

“謝謝小魚替我準備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林涎的聲音低沉悅耳。

“不過,作為今天的壽星,我能不能提出一個無理要求?”

楚殊魚昂頭,杏眼澄澈茫然:“什麽?”

“能不能陪我回趟家?我媽從國外回來,恰巧看到了前段時間網絡上我發表的‘我在追求你’的言論,追問我追求的結果怎麽樣了。我一時好麵子,就說,你兒子出手,當然已經追到手了。不過,從現在的結果看,我似乎還沒有成功——”

林涎頓了頓,微俯下身,望著她的眼睛,怕她聽不清楚一樣,慢條斯理地再次開口:“這次我過生日,她想見見你。你能不能,假裝我女朋友見一下她。就當是,給我點兒麵子,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林總小算盤劈裏啪啦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