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本書晦澀難懂,阮明姝囫圇吞棗翻了一遍就算自己讀過。

她可不信那個男人還會專門來考她,他便是有獻王的囑托,也是要避嫌的。

她叫春枝將這幾本書鎖在櫃子裏不打算拿出來再看,窗外又下起了大雪,雪景深深,冷風颯颯。

阮明姝就窩在閨房內,府裏隻有她的屋子裏燒了地龍,暖烘烘的,一點都不會覺得冷。

她穿著件素色薄衫,慵懶靠著軟塌上的金絲枕,手邊拿著本民間俗本,津津有味看起了故事。

天色漸晚,外頭還是白茫茫的一片。

春枝端來小廚房剛煮好的甜湯,“姑娘今日不看孫子兵法了嗎?”

阮明姝搖頭,“我看不懂。”

春枝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先前姑娘成日抱著本孫子兵法,閑下來就看,常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阮明姝覺得自己次次和阮青蘿鬥法都落在下風,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而是沒有用對計謀,便多想學幾個謀略來對付她。

可惜她沒看出個什麽名堂,反而很困,提不起精神。

三十六計,隻記住了個走為上計。

阮明姝接過甜湯,小口小口抿著,吃完甜湯她就困了。

她膽子小,夜裏睡覺還要點燈。

床榻外的燭台留著盞紅燭,微弱的火光輕輕搖晃,盈盈的檀香隨之浮動。

阮明姝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清早起來梳妝打扮。

小姑娘好像還沒完全睡醒,眼神朦朧又困倦,輕輕打著哈欠坐在精致的銅鏡前,讓春枝幫她梳個好看的發髻。

今日有詩會。

是秦家的大小姐邀的約。

秦家也是簪纓世家,頗有臉麵的京城貴族。

每回秦挽都會給她下拜帖,阮明姝不擅作詩,很少會赴約,多是用身體不舒服的借口推辭。

自從婚事定下之後,阮明姝就更加不願意參與這種場合,怕被她們偷偷嘲笑,要嫁這麽個人。

如今她總算能揚眉吐氣,便想著去出出風頭。

她必是要豔壓群芳的。

阮明姝今日梳了個仙女髻,發髻沒入根金鑲玉的精致步搖,如此襯得她嬌媚姝麗。她皮膚極白,清冽宛若冰雪,安安靜靜坐著像極了畫中的貌美仙女。

長發滑落後背,如濃墨鋪開。

她滿意看著鏡子裏漂亮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自己都舍不得移開眼。

她長得真好看呀。

隻有一點,阮明姝不是很滿意。

她叫春枝拿了件小衣,想將胸口纏起來。

胸太大會被人恥笑,也不是恥笑。

是阮明姝總覺得她們先前盯著她的胸,笑話過她。

她這處確實比旁人要豐腴一些。

阮明姝添了件小衣,束著胸口勉強才滿意,臨出門前,她從書櫃裏拿了本詩集,能背就背,她可不想再宴會上鬧出笑話。

這日是個晴天,日頭正曬。

烈日照拂下積雪逐漸化作冰水,沁著涼意。

阮明姝坐著馬車去了秦府,她姍姍來遲,後院已經來了不少人,瞧見阮家的大小姐,各懷心思。

阮明姝和獻王的婚事,鬧得沸沸揚揚,想不知道都難。

這阮明姝平日確實高調,隻要有她在的場合都得慣著她,以她的喜好為尊,但是這位阮大小姐也不至於有多討人厭。

可憐貌美如花的仙女,要嫁給個無能的病王爺。

獻王性子孤僻,極少出門,也鮮少露麵。不過有一件事是人人皆知的,他的**沒什麽用處,阮明姝嫁過去就得守活寡。

後宅的事,她們都見得多了。

稍微想想,也想得透阮明姝和獻王這樁婚必有貓膩,大概就是阮明姝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秦挽笑著上前招呼她,“明姝妹妹好久沒來,幾個月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阮明姝聽見別人誇她就生不起來氣,心裏頭也甜滋滋的,十分受用,“秦姐姐也好看。”

話音剛落,阮明姝的餘光便瞥見了安安分分坐在角落裏的庶妹。

是了,這種場合也少不了阮青蘿。

按說這種場合是不會請姨娘所出的庶女,偏偏阮青蘿才女的名氣實在太大,每次都越不過她。

阮明姝看見她就討厭,臉色頓時冷了下去。

阮青蘿好像是看不懂她的臉色,“明姝姐姐。”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氣度不凡。

阮明姝裝作沒聽見,理都不理她,相當於當眾打了她一個耳光。

阮青蘿並不在意,阮明姝對她越不假辭色反而越好。

這個蠢貨姐姐對她而言並不重要,簡直就是宮鬥文裏第一集 就會被賜死的貌美花瓶。

阮青蘿的目標很明確,她要當人人都喜歡的萬人迷。從中周旋挑選,挑其中最有前途的,並且還要長得好看的男人。

她對自己很有信心,雖然這張臉比不過這個嫡姐。

但是想必古代的這些男人,不會都是隻看臉蛋的庸俗之人,他們更看重智慧和才情。

阮青蘿自認為她的情商和智商都不算太低,更重要的是,她是不一樣的。見識不同,眼光不同,高度不同。

那些男人在聽見從她口中念出的詩句時,眼睛都是亮的。

既不可思議又敬佩她。

如果阮青蘿沒有記錯,很快她這位驕傲到骨子的嫡姐就要跌落神壇。

過不了多久,侯爺的爵位就會被奪,阮明姝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長女。

阮明姝每次看見心機庶妹淡定自若的模樣就牙疼,她憋了好一會兒都沒憋住,偏要去故意為難她。

“我的玉鐲掉進池子裏了,你下水去幫我撈。”

阮青蘿生怕阮明姝不為難她,這樣怎能襯出她的弱勢呢?

她故意垂著眼睫,猶猶豫豫。阮明姝果真被她惹惱,凶神惡煞,“還不快去。”

阮青蘿覺得這個場麵落在外人眼中,就是阮明姝蠻不講理,故意欺負庶妹。

但是在秦挽等人看來,算不上什麽。

嫡庶有別,也就是阮明姝手段不夠,才叫一個庶出的妹妹處處搶走風頭。

若是她們家中有此等城府手腕的庶妹,算計到嫡姐頭上,早就被殺雞儆猴。

行酒令的時候,阮明姝對不上她們出的對子,紅著臉說她頭疼要去休息。

其他人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沒人拆穿她。

見了阮大姑娘麵色緋紅羞答答的神色,反而覺得她還真是稚嫩可愛。

秦挽讓嬤嬤送她去廂房休憩。

阮明珠覺得很丟臉,關上門窗後把自己悶在被子裏,不肯露臉。

春枝好說歹說勸了半晌,她都不肯出來,依然悶著腦袋,悶悶不樂道:“我想吃燒鵝。”

春枝鬆了口氣,姑娘還肯吃東西就好。

“奴婢去廚房走一趟,姑娘且等著就好。”

“嗯。”

春枝前腳剛走,廂房的門便被人敲了三聲。

阮明姝一向對人沒什麽防備心,她掀開被子,嬌貴的臉龐微微泛紅,她上前去拉開了房門,見到一個模樣很年輕的小丫鬟。

“阮大小姐,我家姑娘新得了幾匹蠶絲綢,請您過去挑選。”

“知道了。”

阮明姝並未有疑,隨著小丫鬟出了麽。悠悠穿過雕梁畫棟的走廊,又七拐八拐到後院深處,她被引到亭子旁,蹙著眉正打算發問。

後腰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她的身子也跟著飛了出去。

“撲通——”的一聲。

阮明姝被人推進了水裏,她不會泅水,四肢胡亂在池水中掙紮,越撲騰身體反而陷落的越快。

冰冷刺骨的湖水吞沒了她的口鼻,堵住了她的喉嚨。

水中撲騰的水花越來越小,她漸漸沉了下去。

忽然之間。

好像有雙結實有力的胳膊狠狠撈住了她的腰肢,用力收緊,將她從幽沉的湖水裏撈了出來。

少女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輕薄的布料貼著她的嬌軀,曲線難掩。

男人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蓋住她的身軀,盯著她蒼白虛弱的臉龐,片刻之後,聲音冷冷的:“魏廣,背過身去。”

魏廣從剛才起就不敢抬眸,一直低著頭。

沈嗣用拇指輕輕掰開她的下巴,叫她輕輕張開了嘴。

不到一瞬,掌心貼著她的胸口,正正好的力道幫她做按壓。

沒過多久,陷入沉沉昏迷中的少女便咳出了嗆水,不過她依舊蹙著眉頭,好像很難受,像是透不過氣來。

沈嗣瞥了眼她的胸口,看著她的目光和看向從前的病人沒什麽兩樣。他一言不發將人打橫抱起,找了間安靜的偏方,麵無表情吩咐魏廣找個丫鬟過來。

小丫鬟戰戰兢兢被提過來。

魏廣拔刀威脅她:“當做自己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一個字都不要多說。”

小丫鬟雙腿顫顫:“是,奴婢知道。”

她動作利索幫裏頭的貴人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陷落在枕被中的少女依然昏迷不醒,額頭摸起來還有些燙,像是發起了燒。

今日也是趕巧,沈嗣恰好在秦家的府邸。

方才魏廣已經將在前院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沈嗣臉上是看不清喜怒的沉默,麵色淡淡的,瞧不出別樣的情緒。

阮明姝頭暈腦脹的醒來,睜開眼就看見背對著她坐在窗邊的男人。

她嚇了一跳,失聲的尖叫聲咽在喉嚨裏。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已經被人換過了,少女兩眼發黑差點又暈過去。

沈嗣起身回頭,敞亮的光線照著他的臉,男人的下頜骨線條冷漠鋒利,喉結似乎動了動,“阮姑娘,醒了。”

阮明姝聽見他的聲音就頭皮發麻,雖說他的嗓音悅耳,語調又是冷冷淡淡的,頗有些誘人。

但是她就是越來越覺得這人像極了從前在私塾裏不留情麵的老師。

甚至比不近人情的老師還要有威懾力。

阮明姝往床頭縮了縮:“我…我怎麽在這兒?你又怎麽在這兒?”

她聲音顫顫 ,磕磕絆絆的問完。表情忽然變了,瞪著眼睛看他,凶巴巴的,“好啊,是不是你找人把我推進湖裏,要害死我的?!”

沈嗣盯著她巴掌大小的臉蛋,蒼白纖弱,很是可憐。裝得很凶,不會讓人覺得害怕。

他漫不經心幫她倒了杯溫水,“是我救了阮姑娘。”

阮明姝將信將疑:“是嗎?”

沈嗣裝模作樣道:“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我也無法對我兄長交代。”

阮明姝姑且信了他的話,不過今天這事總歸不光彩,“你不許告訴其他人。”

如若不然,她的清白更是雪上加霜。

沈嗣冷淡應了聲嗯字。

上輩子沈嗣在醫院裏也帶過實習生,他一直覺得帶學生這件事倒也不難。遇到笨點的,就多費些耐心。

沈醫生在那些實習生眼中,冷漠又嚴厲。

沈嗣從來沒想過自己未來的妻子會是個沒腦子的小姑娘。

他隻能先隨便養養。

養大了再隨她的去留。

沈嗣將水杯遞給了她,“先喝點水。”

阮明姝卻不肯接,一邊搖頭一邊往後縮。

她高估了男人的脾氣,也高估了他的耐心。

沈嗣坐在床邊,手指頭冷冰冰攥著她的下巴,語氣沉了幾分,依舊平淡:“喝水。”

阮明珠委屈巴巴接過杯盞,抿了兩口。

沈嗣抬眼掃過她的臉,語氣冷淡:“給你的書,讀過了沒有?”

阮明姝心虛,“讀過了。”

沈嗣隨口拷問:“大梁律例第一條是什麽?”

她不知道。

她沒記住。

有本事他就打死她。

阮明珠又煩又怕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的燒鵝送來了嗎?”

沈嗣繃著張冷漠的臉,又問:“方才讓你庶妹下水了?”

阮明姝揪著手指:“怎麽樣?我是她嫡姐,想怎麽對她就怎麽對她。”

沈嗣抿唇:“你想害她?”

阮明姝怔了怔。

沈嗣輕輕鬆開了手指,沒怎麽用力還是在她嬌嫩的皮膚留下了兩道指印,他說:“她母親當初便是用一手不知從哪來的廚藝拉攏你父親的心,你大可以找人接近,送去一份食譜。”

沈嗣是醫生,哪些食物相克,叫人必死無疑,他再清楚不過。

日子久了。

毒素入體,便會中毒身亡。

她父親總不會日日留在小妾的院子裏用膳。

可是小妾的女兒卻會。

人隻會悄無聲息的就死了,誰也查不出蛛絲馬跡。

”等她死了,你便去告訴她母親,是她自己親手毒.死了女兒,如此才是殺人誅心,一箭雙雕。“

男人語氣平淡的和她說這些,好像很認真在教她。

阮明姝聽得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沈嗣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簡單,“學會了嗎?”

阮明姝隻想快些回家,她從塌上起身,慌慌張張穿好鞋子,跑得匆忙不小心踩到了裙擺,身體往後一跌,恰巧跌坐在他的腿上。

沈嗣微微蹙眉,閉了閉眼眸,語氣十分冷淡,“起來。”

阮明姝手忙腳亂從他身上爬起來,臉白了又紅,“你凶什麽凶!”

她倒還是怕他的。

怎麽有人能想出那麽惡毒的法子來害人。

比她還惡毒。

作者有話說:

沈嗣:帶孩子我是專業的。

明姝妹妹:???我要逃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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