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藍不知道一月前竹沁殿的事情,眼前的人是否已經知道了。可是按她對眼前人的了解,隻怕知道了後,她定不會如此悠閑的留在宮中,而是會在知道之後便隨著寧都幽穀的穀主慕光溪離開。

曾近勉州的事情便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當她知道那時候洛亦楚的心上人是阮心兒時,她便是選擇的離開,用自己的自由換來他二人的幸福美滿。

可是如今的沐薇,靜的嚇人,悠閑的讓她滿心不安,覺得那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她擔心,她怕。

洛亦楚與沐薇之間的事情,她雖然並不知道全部,但這人間的一世她卻是最純粹的見證人。

他們是經曆過太多坎坷才走到一起的,不該再承受那些世俗的幹擾。所以,她願意傾她之力,去幫助他們。

“娘娘,恕屬下冒昧的問一句,您和主子之間,可是有什麽誤會?”

聞言,沐薇倒茶的手一抖,剛剛燒開的熱水便那般順著手腕流了下來,頓時間,雪白的手背一片灼紅。

佩藍一驚,急忙拉過沐薇手來吹氣,末了更是連連道歉。

沐薇自然不會與她計較,隻是淡淡笑了笑,說沒事。

可佩藍知道,她嘴上說沒事,心間必然已經升起了本不該有的火氣,“娘娘……”

沐薇知道,今日自己必然會是要給佩藍說出個一二的,不是因為佩藍的逼問,而是怕她不再好好學習她想教給她的東西。

“你放心,我沒事,他也沒事,我們都沒事。隻是我們在用另一種形式生活,在適應另一種該有的生活方式。”

“什麽是該有的生活方式,佩藍不懂!”她雖然年長她好幾歲,可是若用另一種年齡計算,她可以稱呼她為長輩了。

沐薇從佩藍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然後再次拿起那個剛才燙傷自己的茶壺,足一給石桌上的瓷杯填水,“該有的生活方式,就是適合他,也適合我。卻並不是我們非得在一起才能適用的方式。也許當某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和他就該各自去過屬於自己特有的生活了。”

聽到沐薇如此說,佩藍心尖狠狠的一顫,有些不確定的問,“娘娘,可是要想要離開?”

“是呀,會離開,而且很快!”沐薇不想對這宮中唯一的女子說慌,因為她知道,她是在用誠心與自己相交。對於願意用誠心的人,她不想欺騙。

此外,當然還有她的心思。一旦她離開後,他們的孩子,便隻能托付給眼前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子了。也許,有些事情,讓她早些知道,未必不好!

“娘娘!”佩藍忍不住的落下了淚,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沐薇放下手中的水壺,伸手去擦拭掉佩藍臉頰上的水花,優雅的笑著,如三月最明朗的清風,“我懷了他的孩子。”

“娘娘說的可是真的?娘娘腹中已有了小皇子?”佩藍驚的瞪大了雙眼,她愣怔的看一看沐薇的眼睛,又去瞅瞅她現在依舊平攤的肚腹。無法相信她盼望的一切盡

然會這麽快就到來,這真是天大的驚喜。

沐薇望著佩藍眼中的淚花,微微笑著點頭,“是,已經一個多月了。”

“天啦,這真是太好了!”佩藍激動的突然張開雙臂將沐薇帶入自己的懷中,霎時便哭的梨花帶雨,“他知道嗎?皇上知道嗎?”

聽聞皇上二字,沐薇心尖又狠狠地顫抖的一下,然後就算她用力穩住心神,可那擴散出去的疼痛,仍舊如當日聽到那個消息,看見那一幕時的昏天暗地,痛不欲生。

沐薇暗暗咬牙堅持住,盡量不讓自己的痛苦傳遞給佩藍一個她已經很脆弱的信息,還是那樣笑的無害道,“知道啊,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娘娘你既然懷了龍子,那為何要走,還要離開皇上呢?”

沐薇理解佩藍的不解,仍舊那般笑著淺淺道,“這深宮高牆之中,險惡手段數不甚數,他保護不了我,更周全不了我們的孩子。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身子不比常人。若是待在這深宮之中,對胎兒是極不好的。為了護下我和他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所以我必須離開。當然,我也不是從此就再也不會來了,我會去寧都幽穀,等孩子安全生下來後,我就會回來,回到他身邊……”

沐薇在說最後那句話時,不知道是否發自真心的想回來,還是隻是為了給佩藍一個心安。總之,她說得很是無情,很是隨意,很是慶幸。

佩藍再三詢問,便是用了她以往對吳天麒的手段,也未從沐薇口中知道有關她與洛亦楚的隻言片語。所以,最後的最後,佩藍還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之間會在一夜之間,發生這般天翻地覆的改變。

沐薇送走佩藍,獨自站在辰淵殿門前那顆蒼老的梧桐樹下,看著遙遠天邊的她,輕輕撫摸著肚子,就算還沒有成型的孩子,她也是極其小心護佑的。

一陣狂風刮來,掀起了她垂落在腳邊的披風,墨發飛揚之間,她那淡薄的身影,仿佛是掉入人間最雅致別樣的水墨畫卷,然隻待狂風大作,她便會隨風而逝,再不複現。

隱沒在大殿屋簷下的一條白尾巴悠哉悠哉的晃動著,隨著那陣風過,尾巴受力不住,砰然落地。

沐薇一驚,立刻回身去看,卻見那白色尾巴慢慢幻化人形,她便回過了頭去,繼續看天。

見那流風回雪一般的女子並未在意自己的到來,毒王子千不甘心的扭動著她那撩人的身姿,緩緩向著沐薇所在的方向走去,“本公子來了,幽淵上尊都不知道表示一下你的歡迎嗎?”

“你要是想讓我歡迎你,就將解藥給我!”沐薇帶笑的臉上是一層讓人說不清形容不來的表情,當毒王子千走到她身前,抬眼一看時還嚇了一跳。

隻是他反應很是快,眨眼功夫,便有恢複了他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繼而故作糊塗,“什麽解藥,我怎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不求你能幫我解了我身上的毒,可是辰洛他是無辜的,你不該害他,不該讓他承受那樣的痛苦。”沐薇抬眼,以一副很和善的表情

看著對麵的子千。

子千一愣,那雙藏盡無限嫵媚的桃花眼瞬間翻滾其層層波濤,“要想讓我給你解藥也可以,除非你……”

“不可能!”沐薇斬釘截鐵的打斷子千帶著一種引誘的話,冷冷的盯著他那雙桃花眼,“永遠都不可能!”

子千一怔,仍舊不甘心,“你寧願灰飛煙滅也不願意讓我碰你?”

“是,如果讓我在被你碰和灰飛煙滅之間做選擇,我不會有絲毫猶豫。這在萬年前,你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沐薇說出這句話時,眼中有的隻是對一件事情的陳訴,而並非怨恨的抱怨。當從鬼院醒來,她第一次見到子千時,她就知道,萬年前,在夢瑤宮中那陣讓她失了心智的迷煙,就是他放的。

如果沒有子千的毒,她想,她與辰諾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可是,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她也倒沒有什麽好記恨的了。

很久以前,她不相信命運,更憎惡別人說命運。可是今時今日,她信了,信一切皆是命數。

逃不開,躲不掉的命數。

聞言,子千渾身一震,再度開口,那慵懶充滿挑釁和戲弄的話,已經帶上了輕微的顫抖和不安的緊張,“你都知道?”

沐薇看著子千滿臉的不確定,慢慢的勾起唇角,“你故意告訴白淺,說隻要用她的身子破壞了辰諾的護靈石,你的毒就可以傷害到辰諾,並且隨了她的心思,就可以控製住辰諾,從而得到怎個天下。你這般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證明我是否已經完全記起萬年前的事,是否知道了萬年前在夢瑤宮中暗中偷襲的人就是你?並且你還想讓我知道,我拒絕你毒王之後的代價,難道不是嗎?”

子千徹底蒙了,萬年前,他確實想過讓她嚐一嚐被愛人遺棄的痛苦。他想讓她痛不欲生,他甚至想通過她與玖栩之間的那場廝殺讓聖尊將她逐出三界。

可是後來,看著辰諾那般用性命護著她,讓她就算被天界囚禁,曆經無數劫難被打下凡界也用自己的所有修為去護佑她不受到太過致命的傷害。

天界聖尊知道她是辰諾的劫數,故而在當初囚禁她入囚宮時就下了禁咒:辰諾上尊與幽淵上尊這兩界未來之尊者,永世不得在一起,若是在一起,必然相殺!

所以,他才能有機會在夢瑤宮將三界首領中的她下上了毒,最後致使了那樣的結局。

她被囚禁於神劍萬年,而辰諾為了護佑她,曆經滅神樞千百種劫數,最後更不惜身入烈焰焚身之刑中,救下幽淵最後一縷魂魄。

這一世,他本是隻想來看看她而已。可當他見到她時,她仍舊那般清傲,那樣孤冷,還是那般對他不屑一顧。

他壓抑萬年的那一抹怨恨便又出現了,他看不得她才剛剛蘇醒,就已經原諒了曆經了萬年擠壓沉澱下來的那些怨靈中的辰諾,就算是死,她也要護佑辰諾,就像辰諾護佑她一樣。

他看不得她好,他不想她在別人懷中,身下好。

所以,他動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