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璃的心仿佛被放在熱鍋上烹炸,隨著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仿佛在一刀刀的淩遲著菀璃脆弱的神經。

小衣驚魂未定的聲音劃破長空傳到菀璃耳朵裏的時候,她幾乎本能的就要衝進獸群中,踏過重重仙獸,將小衣護在身後。甚至在莫浩冷著臉跟他說,若是菀璃現在不顧自己的性命,那麽,就請先在這一隊兄弟的屍體上踩過去。

菀璃終於像是在頭頂被潑了一盆冷水,心中的那團急切的火也終是熄滅了不少。她雙手死死拽著衣袍下擺逼迫自己鎮定下來的時候,手掌中已然顯得血肉模糊,衣袍上也是兩攤觸目驚心的血跡,仿佛在訴說著菀璃極度憤怒的心情。

菀璃從小便像姐姐般將小衣護在身後,不容許任何人獸欺負她,而現在也是同樣,隻要有她在,就沒有人能夠欺負到小衣。然而,菀璃終究還是鎮定下來,她要想辦法。

群獸仍然一瞬不轉的用大大小小的眼眸盯著他們一眾人。菀璃和莫浩來回用眼神交流了許久,終於達成共識。

他們不能直接與這群仙獸形成正麵衝突,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要靠智取。菀璃畢竟是仙獸之王,也是仙獸之一,隻要在某個不易被察覺的角落恢複真身,她便可以渾水摸魚,成為這仙獸群中的一個。

莫浩淡然的悄悄組織著一隊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慢速度一點點的匯集在一處。而菀璃就如同花朵中心的花蕊,當花兒含苞待放時,必然是看不到花蕊的。如此,甚好。

他們整整用了半天的時間,才令人不易察覺的將菀璃包在一隊人間。

菀璃心一橫,在這些赤夜君者麵前,恢複了小巧的狐狸身。菀璃很少恢複真身,除非是必要時刻,她從來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莫浩的眼眸中終於有了絲不一樣的神色,他一瞬不轉的盯著菀璃的真身許久,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菀璃對自己的速度還是很自信的,當她以一種難以讓人察覺的速度脫離赤夜君者的時候,菀璃覺得自己的心又活過來了,因為,她馬上就可以接近小衣,救回小衣了。

菀璃在眾仙獸中小心翼翼的移動著,果然,並沒有獸類特別注意到這隻高貴的聖尾雪狐,偶爾有仙獸瞧見,也會默默的為她讓開路來,隻因為,她是實力很強的仙獸之王。

然而,事情似乎並不像菀璃想象的那麽簡單。

在她靠近那個洞口的時候,她清楚的聽到了小衣的怒吼,然而,當她毫不猶豫的闖進去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幻術中,周遭的一切都很模糊,光線卻強得厲害,刺得她不得不閉上雙眼。

當強光退去,菀璃周圍的環境也變得清晰起來。

當她看清眼前的景致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不,不會的,這裏,怎麽會是幽穀桃園?菀璃隻覺得心口沒來由的一悶,隨即頭腦也變得昏沉,滿眼的桃花仿佛在這一刻盡數飄落,隻是,菀璃再也不知道接下來終究又發生了什麽,便倒在了紛飛的桃花中。

當煜滄瀾拚命先趕至星石山時,他被眼前所見驚住了。現實比想象中的更為可怕。他博覽群書,即便是上古神獸他也能略知一二,然而,這星石山上的仙獸遠遠望去,竟是看不到邊際,其中大多數,煜滄瀾都是不了解甚至從未見過的。

菀璃,你在哪裏?煜滄瀾望著**的獸群,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他逼迫著自己穩下心神。

暗仙宮的暗仙者已經全部到位,至於朝廷的兵力,自然不會有這些法力高強的暗仙者來得快。

煜滄瀾親自指揮暗仙者,試圖進入星石山的內部,並以強強組合,迅速擺好陣法。

然而,人對於仙獸來說,終究還是太過脆弱了。這也注定了是一場死傷慘重的對抗。煜滄瀾心裏也明白,他的一個決定會導致多少人命喪黃泉。但是,無論是什麽,今天,都阻擋不了煜滄瀾的決心。就要他用他的生生世世來救贖這些死在這裏的戰士們吧。用他的輪回,去換取菀璃一個平安無事。

似乎,天際便像一麵波瀾不驚的湖麵,與此同時,昆侖山上同樣上演著類似的廝殺。

然而,那襲屹立在高空仿若人間仙子的人仿佛格外刺眼。

昆侖王的怒氣仿佛要將這座雪山都要融化。

“阿雪,你現在就去星石山,保護菀璃。快去。”平息群獸之爭已然持續了兩天兩夜,昆侖王喘息著從激戰中勉強傳音給阿雪。菀璃的任何事,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會被昆侖王放在第一位。他甚至寧可自己流血也不會讓人傷到菀璃一跟頭發。

“可是,昆侖王,現在……”阿雪的話並沒有如願說得出來。因為昆侖王此時的眼神甚至讓他覺得恐懼。

昆侖王沒有再說話,瞬間便幻了真身,一條墨黑色的巨龍突兀騰空而現,似乎將昆侖山的山巔都占滿了。

所有的仙獸似乎在這一刻都感覺到了窒息般的恐懼,那的確是發自內心的驚恐。

昆侖王畢竟是上神,這裏應該可以應付得下。阿雪如此想著,便也幻了真身,騰空而起,終究,他還是忍不住回頭,深深的望了眼立在高空的那個衣袂飄飄的人兒,眼裏盡是看不出的情愫。

昆侖山上的殺戮可以說是天意,也可以說是人為。而那個淡定的人,恐怕就是罪魁禍首了。

隻是,那人眼望著山間的廝殺,眼裏露出的卻並不是快意。淡淡的憂愁在他眉間若隱若現,讓人看不分明。

其實,在昆侖王身上,有個很大的秘密,就連神界中也少有人知,隻是,終究,紙包不住火,還是被一些別有所圖的人知道了。他們曾經也是神界赫赫有名的上神,然而,終是因著一己私心而引起了災難。那其中,便有一個人,一個對容汐來說,最為重要的人。

容汐的心裏泛起層層漣漪,自己這麽做,終究是對或錯,似乎已經沒法去分別了。

容汐淡淡的望著昆侖王矯健的真龍之身在群獸中快速的穿梭,周圍的仙獸大多都被一擊喪命,然而,這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隨著天空愈來愈黑暗,大量的高階仙獸也同在星石山那般憑空而現。其中,也不乏有些隱隱而動讓人看不真切的身形,在群獸間極為快速的穿梭,他們的目標顯然很明確,皆是衝著昆侖王飛奔而去。

偷襲是極為可恥的行為,然而,卻也是最為奏效的。當那幾個快速的身影輕巧的靠近昆侖王後,其中幾人上前快速吸引住昆侖王的視線,而另外一人,則趁昆侖王不備,將自己的毒針刺入昆侖王體內。

一切都發生的快速到讓人看不真切。

容汐震驚的看著手握毒針的那人,心口莫名的開始疼痛起來。許久,容汐才緩緩穩下心神。

他用了所有的精力去徹查一個真相。終究,還是讓他發現了。

的確,這昆侖山的群獸之爭是因他而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親手主導的,而人界的群獸動亂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也更是一個可以將菀璃吸引到那裏的好方法。隻要菀璃不在昆侖山,他就有辦法在那些舉著正義的旗幟卻做著為人不齒的事的神人們的眼皮下保住菀璃。

然而,現在的容汐並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個沒有盡到過一點父親責任的人,仍舊是最為了解容汐的人,隻有他才知道,誰才是容汐真正的命門。

不錯,是父親,那個讓容汐恨到骨子裏卻在五天前從未見過麵的人。

當容汐回神的時候竟然震驚的發現,強大如昆侖王,竟然就那麽倒下了。他甚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可能,昆侖王才是真正的神,他是這世上唯一的成年神獸,擁有著亙古永存的龍魄的昆侖王,擁有隻手遮天般力量的滄龍,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倒下呢?

然而,不相信的人並不止容汐一個。那些快速飄動的身影仍然戒備的望著那倒下的巨大龍身,他們並不相信,曾經威風凜凜的司法上神,那條一手遮天的滄龍,竟會如此輕易的,僅僅是幾個神人就可以將他擊敗嗎?

容汐不敢置信的極速衝到昆侖王身前,一臉茫然慌亂的神情望著那躺倒而下的巨大龍身。

“父王。”容汐喃喃著,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那麽微不可聞。

昆侖王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隻盯著容汐靜靜的望著。容汐甚至感覺到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發自心底的恐懼,甚至連血液都凝固了般,他再也無法持續他往日的溫柔笑意。

為什麽會這樣?容汐仍舊在記憶中搜索著,試圖找到到底是哪裏出了錯。自己的計劃明明很周全,是費了如此心神才想到的兩全之策。

“容汐,你若是有心……就用香木……在星石山……燃起九天真火……”昆侖王的傳進透過層層阻礙,微弱的傳進容汐的腦海裏。

容汐一驚,此時菀璃正在星石山,而昆侖王為何又要在此時要他這麽做?容汐望著昆侖王慢慢暗淡下去的雙眸,心中如同被千萬次刀割。

不,他的計劃不是這樣的,他不是要他的父王死,不,為什麽?

“父親?”當那個人用陰謀得逞的目光望著容汐的時候,他艱難的從口中慢慢說出這兩個字。真的……是父親嗎?為什麽你要我這麽做,為什麽,你要我殺死讓我得以重生的那個人。為什麽?

容汐瘋狂的飛速掠過,那一刻,他的身體充滿了力量,隻因為,那人似是獎勵般的將一顆丸藥丟給自己。如此,困擾了自己二十年的所謂的天疾便這般消失了。容汐不知道該怎麽做,亦或是該作什麽。

容汐近乎絕望的回頭再次朝那個方向看了看。那個將自己生下來就當做一枚棋子的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那個將自己精心撫養大的人,卻因自己而倒下。原來,自己從生就注定了要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陰謀裏,甚至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便一步步的在不知不覺間,替那個給了自己生命的人實現他的陰謀。

容汐現在才醒悟,原來,用自己的心換來的親情,才是那個所謂父親眼裏最好的道具。

不知不覺間,容汐就真的到了星石山的上空,望著阿雪被血染紅的身體,望著那個吞噬著菀璃的岩洞,心底一陣空白。

那個曾經晶瑩剔透的昆侖山,已然不複存在,遍地鮮血成何,血染著曾經他們一同歡樂的地方。菀璃最愛的山巔,她靜靜坐著等待日出的那塊大石,已被磨得沒有棱角,不見白雪不見山石,隻有似乎永遠都流不完的鮮血。昆侖王的主殿,曾經的金碧輝煌,在今天,竟被毀得隻剩下一堆淩亂的殘垣。而容汐常去品茶的素雅的小亭,已然成了屍橫遍野的荒郊……

所有的所有,都隨著昆侖王的身死,而不複存在,連帶著菀璃的親情、友情、愛情和最為美好的歲月,一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