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長到六歲的時候進了皇宮,孝仁皇太後的壽辰,這一次在宮中舉辦。

平安拉著於悅的手,第一次見了她傳說中的皇帝哥哥,穿著一身明黃站於皇城門前,大太陽下,晃得眼睛生痛。

平安下了馬車,跟著於悅走到近處,見那皇帝的模樣生得俊俏,倒有幾分像“種地的”,隻是那雙眼睛,卻美得勾魂。

平安見到皇上,轉過身衝著於悅便道:“於悅,皇帝哥哥比種地的好看!”

皇帝也是第一次見小平安,見她生得珠圓玉潤,甚是討人喜歡,隻是開口說出的話讓人覺得奇怪。

於悅瞪了小平安一眼,若不這些年皇帝三番五次讓人催促,她才不想回這皇城,更何況日子久了,她也想要看一看兒子,隻是出門前她再三同平安囑咐,出門在外千萬不要提到“種地的”,否則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要嫁也隻能嫁給那小胖子。

平安見於悅這般模樣,想起出門前發的毒誓,不由得皺了皺眉,又見皇帝疑心,思忖之下,小臉笑嘻嘻成了一朵小花,聲音中帶著幾分乖巧:“皇帝哥哥。”

這一聲“皇帝哥哥”叫得甚甜,很快討了皇帝的歡心。

沒過多久,皇帝寵愛平安公主的消息便傳遍天下,雖然這位平安公主總是有些離經叛道的點子,不過這皇帝還沒有自己的孩子,疼起平安來倒像是自己的女兒,還將那極其珍貴的免死金牌送了給她。

平安拿了金牌便跑去見於悅,隨手扔到馨玉的手裏,委屈的搖搖頭。

馨玉有些不解,看著自家小主子,問道:“平安,你為何這般難過?“

平安抬起頭,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學著大人,幽怨的歎了口氣:“姑姑,人家都說皇帝哥哥疼我,他那裏有那麽多奇珍異寶,偏偏送給平安一塊不值錢又不好看的金牌。”

馨玉將金牌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這金牌可以免死,已是珍貴無比,可惜這小主子不識貨,她隻得笑了笑,問道:“這金牌為什麽不好啊?”

平安撇撇嘴,早些年家裏的桌椅不穩,她曾經見過於悅拿著一模一樣的金牌墊桌腳,於悅向來愛算計,倘若這是寶貝,她定不會拿出來糟蹋。

“姑姑,我們家一共多少人啊?”

馨玉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她這般問是何意,隻得算了算,卻怎麽也算不清楚。

平安見狀又問:“姑姑,平安在家裏是不是最小的?”

算起來,皇帝還沒有子嗣,皇室子孫她又不熟,她所知道的,平安確實是年齡最小的。

這一次,馨玉沒有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如此,平安更覺得委屈,她本以為進了皇宮,憑著她討好人的功夫,有個厲害的哥哥給她撐腰,定是能翻身,不想到最後,她還是娘不疼,爹不愛的那一個。

孝仁太後大壽之後,平安便隨著於悅回到了鴛溪鎮,不過這次進宮她也算有點意外收獲,至少知道了她家那位“種地的”為什麽要躲起來。

原來種地的就是瑞和皇帝,不過傳言中已經駕崩了,實際卻被於悅藏到了這個小鎮,而她娘竟然就是被天下人傳的神乎其神的孝仁皇太後,還有一個身份,竟然是她最最寵愛的“影子將軍”。

平安人小鬼大,她爹娘都是這般傳奇的人物,她身份傳奇人物的女兒,又怎麽能甘於人下。

於是,從即刻開始,她便擬定了計劃。

她爹是以前的皇帝,她身上也有帝王血脈,而她娘曾經又是北丘皇朝的第一美人,如今,她身上也總有些美人胚子的潛質。

俗話說的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從於悅那裏聽到那麽多神話傳說,最羨慕的就是那種禍國殃民,風靡萬千大好美男的妖孽女。

用於悅的話來說,她才六歲,大好前途還一片光明。

平安七歲的時候才算是收了收性子,於悅狠下心又給她請了教書先生,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紅,舞蹈,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她培養成一個大家閨秀。

平安習慣性的撇嘴,不過想起她的妖孽夢,她便強忍著同那先生學習。

不過沒多久,那八位先生便紛紛辭去職務,倒不是平安學的有多快,隻是平安向來離經叛道慣了,一路學習下來,竟是門門作廢。

於悅看著步步走遠的先生的背影,不禁哀怨的轉身,盯著那小小的身影。

先不說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就是唯獨的一門舞蹈,她以為平安有遺傳基因在,學舞定不是難事,誰知那丫頭竟然怕吃苦,小胳膊小腿的,還未抬起來就喊痛,教舞的師傅想要幫忙,誰知那丫頭竟然讓人家輕一點。

這大也不能打,罰也不能罰,愣是將那八位先生逼上了絕路,紛紛跑來請辭。

於悅頓時醒悟過來,定是這些年放縱這丫頭慣了,導致她如今一廢廢八門,毫無一技在身,總不能靠她和那種地的養她一輩子。

想到這她便命人找來了平安,見小丫頭一臉的討好,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竹棍拍在桌上,眼睛一瞪道:“平安,過來!”

平安見狀哪裏還敢過去,她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發威的於悅,尤其她今日竟然拿起了竹棍,分明就是想要打她一頓出氣。

平安看了下四周,種地的不在,就算再也隻會幫著她娘,馨玉姑姑和書蘭姑姑又被於悅支開了,她雖然會些功夫,不過也隻是些花拳繡腿,對付小胖子足以,對付於悅,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看來這一次,她是不得不服軟了。

“於悅,我錯了。”

平安眨巴眨巴眼睛,拚命的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兮兮的看著對方。

於悅見她這般模樣,心中緊跟著一軟,不過也知道,這個丫頭平素裏不是個軟弱的主,如今定是佯裝出來,騙取她的同情心。

不過她也並非真的想要打她,隻是做做樣子,也好讓她真收了性子。

“說,你錯在哪了?”

“我……”平安聲音一出,便想起自己的處境,定是要軟弱一點,要是理直氣壯,那竹棍可真要落下來了。

“平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將來定是不能為家裏分憂解難。”

平安說著,越來越覺得委屈,眼淚刷的一下便掉了下來:“不過你放心,於悅,平安長大了一定會找一個最最有錢最最有才最最有貌的好男人,絕對不會讓你和種地的養我。”

最最有錢?最最有才?最最有貌?

不知為何,於悅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縣令家的小胖子的豬頭樣,話說那小子比她家平安還大了兩歲,偏偏總會被她家平安揍得鼻青臉腫。

一想到這裏,她每每就會心寒,倘若她家平安真的嫁給了小胖子,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豬頭上。

不過自從去年那小胖子幾次被平安拒絕了,他便再沒有來找過平安,聽說是去五台山修行了,也不知道回來還會不會是那個豬頭樣。

想著便愈發的擔心,平安素來離經叛道,古靈精怪,不知道這審美觀會不會也與常人不同,若真是如此,她還是早早阻止的好。

“平安。”於悅緩和了聲音,便忘記了起初要教訓平安的事情了。

“你長大了,如果嫁人,一定要嫁長成你爹和你哥那樣的。”

平安愣了一下,剛開始並未明白於悅的意思,想了想定是她娘迷戀她爹和哥哥,就連選男人也要按照他們的標準。

反正隻是口頭承諾,於悅又不在生氣,可以免去挨打,她便順著於悅的意思點了點頭。

自從那次之後,於悅便也不再找授課的先生,隻是偶爾閑下來,讓種地的叫女兒習字繪畫,用她的話來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於氏家規第一條,男女平等,若想吃飯,便要幹活。

平安九歲的時候,已經是鎮上有名的小美女,這幾年於悅不停的給她體質訓練,她本是愛舞如癡,定不能叫女兒荒廢了,隻是練到如今,平安出了身形健美高挑,舞技卻是平常。

於悅開始恨鐵不成鋼,好在這丫頭別的不行,棋技倒是了得。

平安十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渾身都開始起痘疹,全家人起初以為是天花,後來診斷不過是尋常的水痘,隻是那丫頭是個不安生的主,隻要身上癢癢,無論別人怎麽嚇唬,她都會伸手去抓,所以水痘消退的時候,她便留下一臉的麻子。

從鴛溪鎮第一小美女變成麻子臉,這對平安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打擊,尤其她從出生到現在,最在乎的就是這張臉。

哭也哭了,鬧也鬧了,於悅用了最好的膏藥,可惜那痘印哪是一天兩天能夠好的,好在臉上的痘疹出的不多,不然她連出門的勇氣都沒有。

等到痘疹去的差不多了,她才敢從大門出去,還在臉上遮了一麵輕紗,就怕被外人看見她這般模樣。

平安雖小,但是因著在鎮裏的名氣,又生得好看,自是不乏追求者,隻不過大家都聽聞她生了一場大病,平日裏雖不出門,但也沒多疑心。

如今平安出了門,十裏八鄉的野小子野丫頭自是圍了上來,見她帶著一塊麵紗,不禁有些疑惑,問道:“平安,平安,你為何扮起了你娘?”

平安微微一怔,她娘是因為太美了,所以才輕紗遮麵,而她卻是為了遮醜,根本就是不一樣的性質,隻是……

“我娘說了,容貌乃自天成,平日裏我從來都未遮掩,倒是便宜了你們飽了眼福,如今可不能便宜了你們,以後誰要看我,就一人一兩銀子。”

平安說完,不禁有些佩服自己,她不僅為自己解了圍,還有著生意頭腦。

平安正在得意,也不知道哪個壞心眼的,伸手就要來拽她的麵紗,好在她發現的及時,敏捷的向後退去,豈料腳下踩了石子,眼見著就要向後跌去。

平安心中一慌,本能的閉上了眼。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伸手勾住了她的細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桃花眼,少年的五官端正,竟還有些出彩。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

平安心中一動,對方已經鬆開了她,神色有些擔憂:“平安,你沒事吧?”

平安心中一驚,不想那少年竟是她的舊識,隻是思前想後她也不記得她在哪裏見過這般俊俏的少年,一身質地上好的公子哥服飾,卻完全不沾染一絲商人的銅臭,看上去氣宇軒昂,剛剛救了她,也算是有些本事。

“你是誰啊?”平安本想故作矜持,可是一張口便暴漏了本質。

那少年微微一笑,答道:“平安,你忘了,我是世福啊。”

世福?萊世福?

“你,你你……”平安你了半天,才將後麵的話說完整:“你是那縣令的兒子,小胖子萊世福?”

平安有些不敢相信,看著眼前儀表堂堂的少年,是在很難把他和那個昔日被她揍得鼻青臉腫的小胖子聯係在一起。

“是啊,是我啊。”萊世福點點頭,平安卻翻了個白眼,感情她當初看走了眼,如今真是男大十八變,越變越不像本人。

平安訕訕一笑,卻聽那少年道:“平安,好端端的,你幹嘛帶著麵紗啊?”

平安心裏一涼,想起她如今花容月貌被毀,而那昔日的小胖子卻意氣風發,餘光已經看到有不少野丫頭流了口水,心中一橫,便當機立斷,也顧不著維持什麽淑女形象,一把扯過對方的衣領,大聲喊道。

“小胖子,你當年說過要娶我的,可別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