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上“哐當”一聲,驚醒了一側睡去的丫頭,她驚慌的起身,見**的人兒似是剛從夢中驚醒,打翻了油燈在地。

“小姐。”

侍候的丫頭忍不住輕喚一聲,她才清醒過來。

剛剛做了一場噩夢,就像是她的前世,卻又像是就在昨日發生。

三天前,她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輛馬車裏,而她的貼身丫頭珠兒就倒在她身邊,起初她以為她死了,直到伸手觸到那薄弱的呼吸。

她們沒有死,有些不合常理,明明她們已經飲下了毒酒,莫非是上天見她可憐,便讓她逃過這一劫。

趕車的人把她們送到目的地,竟是一件很大的別院,像是早已安排好了一樣,讓她忍不住心中生疑,抓住那車夫問道:“你是什麽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趕車的人搖搖頭,比劃一陣,卻未發出半點聲音,將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竟然是一個啞巴,她看他的樣子有些可憐,不由得摸向腰間,想像平日那般打賞,不想竟是身無分文。

她不禁啞然失笑,也對,她本是戴罪之身,如今又被宮裏掃地出門,哪裏還有什麽閑錢打賞。

笑了笑正要轉身,不想那車夫竟然從馬車內取出一個包袱,像是早有準備,交到她手中,她捧著那包袱,沉甸甸的,像是有很多銀兩。

當著那車夫的麵,她打開了那包袱,出乎她所料的是,除了銀兩,那裏麵還有些首飾細軟,足夠她們富足一生。

她猶豫了下,顯然是有人替她們打點好了一切,伸手取出一錠銀子,正要塞給那車夫,誰知那車夫卻搖搖頭,她不禁歎息,竟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

如此,她便不好再多說,隻是再三謝過,進了那院子。

院子不算大,卻敞亮的很,屋子也被收拾的很幹淨,像是準備了很久一般。

她走到屋子裏坐下,拆開那封信,珠兒便開始收拾屋子。

信上的內容,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救她的人,便是北丘皇朝最尊貴的女人,當今的太皇太後,她之所以救她的目的,隻是因為她的姐姐,北丘皇朝最受寵愛的皇貴妃所托。隻是信的最後,太皇太後提出了一個說怪不怪的要求,希望在小太子登基以前,她不要出現在皇貴妃的視線中。

不知道這個要求是太皇太後所提,還是那個女子的本意,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一直以為,最想要她命的人,竟然是救了她的人。

或許她已經猜到了她的目的,隻是,那都已經是上輩子所發生的事情,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既然她想讓她好好活著,那麽她便會好好活著。

其實在她飲下那杯毒酒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她這一生,前半輩子已經荒廢在了那深宮,隻為了報複,如今也是該為自己好好活一活了。

她們所住的院子,離皇城很遠,這裏的人倒是極好相處。

同樣身為虞家的千金,比起她的那位多才多藝的姐姐,她竟然什麽也不會,突然間發現,這些年來,她一直生活在別人的庇佑下,竟是無法自力更生。

既然出來了,她也不願意靠著別人恩賜的銀兩渡過下半輩子。

因為那對於她來說,始終是一份施舍。

好在刺繡的手藝她還在,閑下來的時候便繡些東西,讓珠兒拿到外麵的集市上賣,倒也能賺幾個錢虎口。

刺繡的材料用完了,她便同珠兒上了集市去買,她模樣生得清秀,這幾年來的養尊處優,也磨了磨氣質,倒有幾分尊貴的模樣,不想卻被那市上的惡霸看上,愣是要搶回家中。

這些年,她的性子沉靜了些許,雖說是第一次遇到這般惡霸,卻也不卑不亢,對方對她動手動腳,她便毫不猶豫的扇了對方兩個巴掌。

倘若放在早些年,她恐怕早已嚇得哭起來,隻是死過一次,很多事情便看淡了,人也活得有了勇氣。

那惡霸在市上囂張慣了,不知玷汙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哪裏見到這般厲害的女子,出手果斷不說,竟也絲毫不顯得害怕,興趣之餘也覺得受了些侮辱,剛想要反掌扇回那兩巴掌,不想竟被人扼住手腕,然後反掌“啪啪”又補了兩巴掌。

他這般,竟是自己打了自己,頓時火冒三丈,隻是看到那打他之人,氣焰立刻消了下去。

她抬起頭,正要衝著那幫她的人道謝,卻在看到他的臉的那刻,頓時怔在了當場。

那男子穿著一身錦衣華服,舉止不凡,尤其是那眉眼如畫,清雅以及,同她記憶中的模樣十分相似。

是他嗎,她不敢確定,隻是近乎難以抑製自己心底的感情。

“五爺。”

那惡霸平素裏欺善怕惡,如今見了這人氣焰立馬矮了一截。

“還不快滾!”

那名叫五爺的男子開了口,剛剛還不可一世的惡霸立馬成了人家的孫子,一刻也不敢待下去,立刻轉過身帶著一群地痞走人。

“姑娘沒事吧?”

那五爺看向她,神色坦然,像是並不識她。

原來不過是長得相似的人,她不禁在心底歎了口氣,雖然眉目都很像,氣質也如出一轍,隻是那眼底所流露出來的神采,卻與那人不同。

“沒事,謝謝你。”

她衝著五爺淡淡一笑,卻見聽對方道:“聽姑娘的口音並不像本地人,是皇城來的吧。”

她愣了一下,不想對方一聽便準,隻得啞然笑了笑,皇城,那是一個離她很遠的地方。

“姑娘笑起來很好看。”

五爺這一語,讓她心底顫動一下,她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好看。

從小到大,她便有著一個天下第一美人的姐姐,和她站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卑,相比之下,她似乎沒有一樣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就連愛情,她的姐姐也先她一步。

她視若珍寶,她的姐姐卻棄如草芥。

她有時想想,或許她的存在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虞家已經有了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那麽她也隻不過是她姐姐存在的陪襯。

如今真的被人誇獎了,反倒有些不自在。

“在下袁賀五,人稱五爺,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不知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袁五爺的話有些多,隻是讓她驚訝的是,他的名字中竟也有個賀字,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上天找了個人來彌補她。

“敢問袁五爺,是不是看上我了?”

這句話,莫說是她,就連她身旁的珠兒也嚇了一跳,她竟然會這般大膽,光天化日下問一個男子,是否對她有意,以前她連表白都不敢,這一次竟然主動問話。

她的話音剛落,不想那袁五爺竟是呆了一下,然後像是被什麽嚇到,立即後退了一步,臉上的笑容像是掛不住了,邊退邊說道:“在下想起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

袁五爺說完,轉過身便跑起來,速度之快,像是被什麽追趕一般,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街上。

袁五爺這般的表現,倒是讓她怔了一下,不想前一刻還在問她芳名,下一刻便視她為洪水猛獸。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珠兒忍不住抱怨了一生,想她家二小姐雖然及不上大小姐的美貌,可是在這個地方也算得上清秀可人,看剛剛她家小姐的表現,顯然是對那袁五爺有好感,可是那男子偏偏像是怕她們一般,不就是問了一句“敢問袁五爺,是不是看上我了?”

她看著那巷口出了一會神,才拉著珠兒轉過身,去集市上挑選刺繡所用的材料。

後來她才從別人那裏聽聞,這袁五爺是這鎮上有名的商人,他又是家中的九代單傳,家裏的老母整日催著他娶妻,倘若他走的稍微近些的姑娘,一旦身家清白,他娘就會想盡方法逼著他同那姑娘成親。

隻是他娘的方法,總是屢試屢敗,所以那袁五爺三十出頭的人了,到現在還是單身。

三十出頭,倘若那個人還活著,如今應該也是這般的年歲了吧。

她忍不住笑了笑,隻覺那笑容愈發苦澀,隻聽“嘭”的一聲,像是什麽摔在了院子裏,珠兒剛剛出了門,她拿了把掃帚忐忑的走到門邊,不想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的人竟是那袁五爺。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那男人轉身,看到她也是一愣,不隻是該前進還是後退。

她正要問他為何翻牆進了她家,不想聽見外麵一陣**,她原本以為是袁五爺犯下了什麽事情,不禁皺了皺眉,使了眼色讓他躲進屋中,不想他竟然推開門,轉身向外跑去。

跑了一半便被人堵了回來,緊跟著又進來了一群家丁模樣的人,她嚇了一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見一穿著華貴的年紀稍大的婦人走了進來,推開擋在身前的袁五爺,徑直朝著她走來。

她心中一怵,不由得想向後退去,卻見那婦人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臉上樂成了一朵花,張口便道:“姑娘芳齡幾許,可有許配人家?”

她幾何時被人如此問話,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就見那袁五爺跑到那婦人麵前,作勢一跪,苦著臉道:“娘,別鬧了。”

她忽然間想起先前鎮上的傳聞,原來這袁五爺被逼婚是真的。

想到一個堂堂皇子模樣的人,竟然也可以這般哭爹喊娘,她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這一笑倒好,卻將那目光全吸引到了她的臉上,她雖然曾經做過母儀天下,隻是這樣被人盯著,還是有些臉紅了。

“袁老夫人,我想你是誤會了吧。”

她出聲解釋,不想話剛出口便被人打斷:“姑娘,你不用解釋,我一看你就是好人家的姑娘,這十裏八鄉都沒有人比你長得俊俏,我兒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是我兒的福氣,你也不用謙虛,更不用害怕,我這個做婆婆的也是好人,沒有那麽多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