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身子始終暖暖的,肚子也沒有再過分地疼起來。我睡得安穩踏實,一睜眼就到了第二天大天亮。我醒來的時候澈已經不在身邊,隻餘下棉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我笑笑,心裏一片溫暖。起身換好衣裳,就拉開門走到院中。

結果剛出門,我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麵前的澈正穿著粗布衣裳,舉著斧頭站在院子裏劈柴,看到我出來,抬起頭對我勾起笑意,說:“醒了?昨晚睡的好嗎?”

我點點頭,然後用手指指他跟前堆著的柴禾,傻傻地問:“你在做什麽?”

“你看不出來嗎?”澈笑的理所當然,就好像我是天下第一的白癡。我無語,隻好走過去,拉過他手中的斧頭,說:“這些不用你來做。”怎麽說他也是皇子,雖說要自食其力,但這畢竟是尊卑觀念強烈的古代,如果這事被玄衣衛們知道,我以後的悲慘日子可想而知。

“因為我是皇子?”澈低下頭看著我,表情很認真。

“我……”我絞著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該說什麽。澈輕笑,揉揉我散亂的長發,說:“去吃點早飯,我馬上就好了。”語氣輕柔得仿佛天上淡淡的雲,我一怔,這是臨豐澈嗎?那個冥劍口中,戰場上恍如修羅王的男人?如此的溫柔,讓人直想深深陷進去。

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低頭淺笑,想這些做什麽,終究是與我無關的人,隨即轉身向廚房走去。

我簡單吃了些東西,就去了張大嬸房裏陪她聊天。看到我走進來,張大嬸忙張羅我坐在她身邊,我欣慰地一笑。她的精神最近越來越好,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大嬸,卿兒又給你添麻煩了。”我指的當然是澈,無端端地張家就多出來一倍人,負擔自然是加重許多。

“你這說的是啥話?你們小兩口都是自己人,有啥麻煩的。”張大嬸笑得了然,我卻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脫口問出:“什麽小兩口?”

“這有啥不好意思說的?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啊?”我徹底是懵了,澈這個挨千刀的,不知道又在外麵造了什麽謠。不過目前隻能將錯就錯,正好我還在發愁怎麽解釋我和他住在同一間房裏。不過貌似這也不是什麽好借口,橫豎都是我清譽全毀。算了,我不在乎,估計我也沒那麽好的命再遇上個好男人還願意娶我的。想到這,我隻好對著張大嬸“嗬嗬”幹笑兩聲,算是認了。

張大嬸滿意地看著我的苦瓜臉,說:“俺看著澈那孩子不傻呀,你咋說他是癡傻呢?”我一樂,原來張大嬸把澈當成我扯的謊話裏那位癡傻少爺了。

我佯裝惋惜,歎了一口氣,說:“他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是個正常人,要是犯起病來可嚇人了。我也是因為這個,才從他家跑出來的。”我黯然神傷,頓了頓接著道:“大嬸,對不起,一直瞞著你。其實我倆已經成親了,我是在洞房那天晚上逃出來的。我是怕你們嫌棄我,把我送回他們家,才瞞著你們的。”我乖巧地低頭認錯,張大嬸拉起我的手,說:“俺心裏都明白,你這孩子也是命苦啊。俺還說看著澈挺好,替你高興呢,沒想是這樣,要不等你虎頭哥回來,讓虎頭給他趕出去?”

“別、別,不用了。”我連忙擺手,要是把澈趕出去,估計我的死期也就不遠了。“好歹也是夫妻一場,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他這樣辛苦地找來,我也就認命了。”我又期期艾艾地歎了口氣,張大嬸滿目心疼之意,可是又無可奈何,大概古代女人在這方麵還是可以達成共識的。

正說著,澈就從外麵推門進來,張大嬸看著他,一臉惋惜。大概是在感慨,為什麽這麽好的孩子卻是個傻子吧?想到這,我嘿嘿笑出聲來,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他。

澈一臉不解,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我憋著樂,轉身對張大嬸說:“大嬸,我和澈上山去采茶,午時前回來。”說完我就拉著澈出了門,一走到門外,我就忍不住彎下腰放聲大笑。

澈納悶地看著我問:“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我自顧自地笑著,也不回答他,拿了筐子扔給澈,說:“上山去。”經過剛才的“劈柴事件”,我決定從現在起坦然地讓澈幹活,什麽皇子不皇子的,他自己都不在乎,我幹嘛那麽雞婆?何況他還讓我這麽一個純潔的小姑娘名聲毀於一旦,他做出點補償也是應該的。

在上山的路上,我詳細給澈講了他變成“癡傻少爺”的經過,我笑得花枝亂顫,澈在一邊黑著臉,活脫脫一隻鐵金剛。“誰讓你胡扯說我們是夫妻的?”我撇撇嘴說道,言下之意就是變成“傻子”是你自找的,不能怪我。

“你覺得還有更好的理由嗎?”澈挑眉,拽拽地看著我。

“你不可以是我兄長嗎?”我拿眼睛斜他,明明有那麽多借口,偏偏找了個最次的。

“不可以。”澈淡淡道。

“為什麽?”虧得他平時那麽聰明,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

“不為什麽。”還是那副氣不死人不罷休的語氣。

“不為什麽是為什麽?”

“你很羅嗦。”

“……”再次敗下陣來,我忍,於是沒營養的對話到此結束。

一路無話,走到茶園(我已經默認這是自己的茶園了。),我指手畫腳地讓澈幫我采茶。說實話,看他用那麽修長的手指采茶真是一種享受,不像我自己的手,活就是一雙雞爪子來回飛舞。

“澈,什麽時候回臨盛國?”我知道凡村不是我可以一輩子呆下去的地方,所以昨晚睡著前,我就決定隨澈回到臨盛國。我不知道我的這個決定有幾成是因為對澈的感情,幾成是因為自己,總之我不想就這樣做一個隻懂得逃避的人。

“決定了?”

“是。”

“幫虎頭把鋪子開起來,我們就走。”

看著澈在陽光下年輕的臉,我輕笑出聲,這家夥果然還是懂我的心,孺子可教。

“澈,漓他怎樣了?”我大大方方地問出來,不想這個話題成為不可觸碰的痛處。澈聞言笑得釋然,說“他已於一月前戰勝凱旋,”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五天前與你家姐成婚。”

澈說的簡略,我心裏卻咯噔一下。他終究還是娶了顏婉如,雖然這也是我預料內的事情,但當它變為現實時,我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心怡,對於自己想得到的東西要學會去爭取。”澈滿臉真誠,望著我的眼神閃亮亮的,像陽光下的池水一般。

“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抬起頭,同樣認真地回望著澈。澈眼睛笑得彎彎的,很好看,他說:“我午飯想吃香芋酥。”

我嗬嗬一樂,道:“沒問題,總得犒勞犒勞我們辛苦勞動一晌午的‘老公’啊。”

“嗯?”澈顯然是沒明白“老公”這個詞的含義,我也懶得再多費唇舌,省的他再蹦出點什麽讓我想了結自己的話來。

有澈在的日子充滿了陽光的味道,這是晚飯後我和澈坐在院子裏看星星總結出來的。一天的時間晃晃就過去,我手把手地教澈製茶,一邊嘲笑他像家庭婦男,一邊又心甘情願地做他想吃的東西。張大嬸在一旁看著我們倆嘻嘻哈哈,滿臉盡是感慨之意,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能多說什麽。

本來晚飯後我是邀請了虎頭一起看星星的,但是虎頭卻說太累,說什麽也不肯跟我們一起出來。於是我隻好和澈孤單地搬著小凳子,兩個人坐在院裏天真無邪地數星星。

我教給澈十二星座都長什麽樣子,又指給他看我自己的雙子座,劈裏啪啦說的口沫橫飛、不亦樂乎。澈一直含笑看著我張牙舞爪的樣子,顯得很有涵養,而我明顯就是一隻呱噪的鳥。我問澈的生辰,想看看他是什麽星座的,結果倒騰半天也沒有算過來,隻好作罷,準備以後有機會再好好研究一下。

“澈,你還有錢嗎?”我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揉揉發酸的脖子問澈。

“有,要用多少?”

“一百兩。”我毫不猶豫地獅子大開口,挑挑眉看著澈。

“好。”澈答應得異常爽快,半點猶豫都沒有。我見自己的無理要求就這樣被答應,高興地站起身來,拉住澈的袖子說:“我們去睡覺吧。”然後不由分說就扯著他往回走。

要說得意忘形這四個來形容我現在的狀態是再貼切不過,我完全忘記了澈沒有地方睡這件事情,就開心地拉著他的袖子回到我的房間。

當我看到屋子裏那唯一一張小床時,才回歸現實,我們該怎麽住?我看向澈,他正好笑地看著我。我癟癟嘴,雖然他自己說要睡在地上,但我是個善良的人,怎麽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睡在冰涼的地上。

“我們一起睡在**,但你不許碰我。”我說的一臉委屈,還夾雜著英勇就義的神情。

“知道了。”澈擺擺手,無所謂地說道,說完就徑自走向我的床,躺了下去。

我無奈,隻能乖乖地走過去。“你睡裏麵。”我剛爬上床,澈就發話了。我又巴巴地爬進裏麵去,聽話地躺好。我之所以不敢吱聲,是因為心裏緊張得快死過去了,我怕我一說話都是顫音。不知道為什麽,澈躺在我身邊竟讓我這麽緊張。想當年,唐宇躺在我旁邊,也就是那麽回事啊,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少女情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