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漓一路沉默,便到了錦華宮。宮人們看到漓,皆是一驚,忙跪下問安。漓擺了擺手,著人進去通傳,回首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就向著殿內走去。

我跟在漓身後,無視內侍宮女們投來的好奇目光,施施然走進殿內。一進殿門,顏婉如便迎了出來,盡管已是兩年不見,但她風采更勝從前,可謂一笑傾城百媚生。

“臣妾給皇上請安。”顏婉如盈盈一福,抬眸的瞬間看到漓身後的我,俏臉忽的煞白,但隨即又回到風情萬種的模樣。

“愛妃免禮。”漓扶起顏婉如,臉上掛著慣有的笑容,卻顯得有些疏離。

我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也不做何表示。按製我是鄰國皇後,她是貴妃,應向我問安才是,所以我便站著不動,等著顏婉如先開口。

“原來竟是妹妹隨聖上前來,真叫人意外呢。”顏婉如眼波流轉,看著我媚聲道。

“貴妃娘娘近來可好?”我笑得端莊,對於自己的這位大姐實是無話可說。

“聖上體恤恩寵,自是極好的。”顏婉如目中不經意閃過一絲哀涼,但很快又掩飾了起來。

“思恩呢?多日不見她,朕甚是想念。”漓在一旁淡淡說道,恰好接過話茬,讓我不必再為說什麽而苦惱。

“臣妾這就著人將思恩帶來。”

言罷顏婉如便回身吩咐道:“碧兒,讓餘嬤嬤將小郡主抱來。”

“是,娘娘。”一個機靈的小宮女領命匆匆向殿外走去。

“陛下,還是請坐下喝杯茶吧,莫要站著了。”

“嗯。”漓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對顏婉如的回應。

宮女奉上沏好的茶,三人默默地品著,一時殿內安靜得隻剩下低低的呼吸聲。等了片刻,餘嬤嬤才將思恩抱來,總算打破了三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顏婉如將思恩從餘嬤嬤手裏接過,抱給漓。漓溫柔地從顏婉如懷裏抱過思恩,看著懷中玉琢般的小人兒粉撲撲的臉,終於笑的溫和,目光有如父親般的疼愛。

“卿兒,來看看她。”漓望著我的眸子亮亮的,我走過去,湊在漓身側看著思恩,一張小臉像極了紫茵姐姐,卻又似有一份賢哥哥的儒雅。

“漓哥哥,我可以抱抱思恩嗎?”

“當然。”漓說著便將思恩輕輕放在我的懷中,自己負手立在一旁含笑看著我和臂彎中的孩子。

我拿手指逗弄著思恩,這孩子竟似十分歡喜地抓住我的指尖便不肯放開,嘴裏還依依呀呀地叫著,惹得我咯咯直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漓,發現他目中笑意更盛,那目光似乎正看著自己的愛妻和孩子。我一怔,再看顏婉如,她目中已滿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淒涼之意。

“愛妃,思恩就暫時交由卿兒照顧吧,你也好休息一段時日。”漓看向顏婉如,柔聲開口道,聲音雖是溫潤,卻讓人感到心寒。

“皇上。”顏婉如一驚,抬眸看著漓,麵上痛意大增,“臣妾不覺辛苦,思恩還是由臣妾照顧吧,妹妹貴為皇後鳳體嬌貴,怎好照顧思恩。”

“你且好生休養吧。”說罷,漓便不容分說地向殿外走去。

“漓哥哥。”我緊走兩步,叫住他。我深知他想用思恩牽絆我一時,是以我怎能答應。

“卿兒啊,她一個人守靈想必也很是寂寞吧。”漓語氣淡淡,我卻是一凜,當下不再多言,將懷中的孩子交給身側的餘嬤嬤,道:“準備好小郡主的物品,隨我走。”

當晚,我不出意外地留在了南正宮內,住在緊鄰泰安宮的永寧宮。漓在永寧宮陪我直到深夜,我們之間幾乎無話,隻是相對枯坐。

漓走後,我疲憊地在**躺下,想起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覺得身子困乏異常。手指輕輕滑過小腹,心知我的時間不容耽擱,若是被漓看出我已有身孕,恐怕事情就更是進退維穀了。

我就這樣無名無分地住在了永寧宮,本以為會日日見到的漓卻一連五天都不曾出現。我焦急難耐,卻又無可奈何。好在有思恩每日伴在身邊,日子倒也不算難熬。這孩子似乎對我格外親近,每次一到我懷裏就眯起琥珀色的大眼睛,嗬嗬得笑個不停。餘嬤嬤常說,小郡主見到姑娘就像見到娘親一般,喜歡得緊啊。

傍晚,我正抱著思恩站在寢宮內笑嗬嗬地逗著,卻聞身後有人穩步走入房內。回過身,明黃色的龍袍一**,漓的身影已到近前。

“漓哥哥。”我淡笑著,雖是終於見到他,心裏卻沒有一絲欣喜。我喚來餘嬤嬤,將思恩帶走,自己便與漓在桌邊坐下,我實是有必要與他細細地談一談。

“在宮中住的還習慣嗎?”

“漓哥哥,我終是要走的。”我不顧漓柔聲的詢問,自顧開口道。

“這裏是你的故土,你的家,你要走到哪去?”

“我的丈夫在臨盛國,我自是要回到那裏去。”

“那隻是一個錯誤,我們可以將它更正。”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這是我與澈的誓言,它不需要有何更正。”

“我說過的話你可曾記得?”

“卿兒愚鈍,不知漓哥哥意指何事。”

“我說過:你這一生,若要嫁人,那人便隻能是我。”漓緩緩道來,聽來雖是有些荒謬,但我卻笑不出來,隻覺寒意籠上心頭。“後位空懸,隻為等你。有資格站在我身側的女子,自始至終都隻有你一人。”

“漓哥哥,那不過是一個執念罷了。婉如姐姐曾是你的漓王妃,這皇後的位置該是由她來坐才是。”

聽了我的話,漓竟輕輕笑起來,看著我道:“已有一個有名無實的漓王妃,難道還要一個同樣悲劇的皇後嗎?”

“什麽?”我不可置信地回望著漓,不敢相信他們夫妻兩載有餘,竟然……怪不得顏婉如的神情那樣的淒涼,身為一個女子,這恐怕是一個天大的恥辱吧。

“後宮妃嬪,至今我連她們一個指頭都未碰過,你可知是為何?”

“漓哥哥,別再說了。”我有些憤怒,想到那些無辜的女子,隻覺心頭苦澀難耐。

漓白皙的指尖撫過我的麵頰,他優雅地起身,在我的唇邊印下一吻,道:“你會知道的。”

我惱怒地拂開漓的手,壓住竄上心頭的怒氣,說:“讓我見紫茵姐姐。”

漓挑起唇角,眼神有些迷離,“你想見的人倒真不少,不過——朕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