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

康熙四十年三月,康熙下令第三次南巡,皇太子留京監國,皇長子從旁協理政務,皇子中隻帶了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康熙此次南下,除了安撫江南仕子,為來年的科舉做準備,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新修建的河道上。

胤礽恭送走康熙後,忍不住冷笑,看來這次南巡,會掀起另一場風暴,他等著看戲就是了,他有預感,胤祉這一次,怕是真的要垮了。

貪墨治理河道的銀子,本就觸到了康熙的痛腳,而胤祉不但不認錯,還將胤禩給扯了進來。胤禩出事後,康熙肯定恨死了那群官員,如今西北軍情大定,準噶爾忙著內內訌爭權無瑕他顧,那些人的好日子,絕對是到頭了。胤祉這一年來安份了許多,但是他不動,不代表康熙已經忘了這件事。

回到毓慶宮,胤礽又重新盤算了一下各地的局麵,發現大體上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總算是略略放心,於是又提筆寫下另一封信,命人送去廣東,示意那邊的負責人先磨菇著葡萄牙的來使,慢慢地套出他們的用意。

照這個形勢發展下去,他想他的地下軍火研究基地很快就能實施運轉。

胤礽並不是第一次監國,他處理政事的經驗已經是非常豐富,再加上近兩年康熙開始慢慢下放一些權力給他,所以批折子審軍情等工作他做得很順手。

天氣慢慢變熱,進入五月後,從傳迅的人口中和時間可以推算出,康熙快到了江寧一帶。胤礽看著圖雅哈遞上來的折子,裏麵除了陳述康熙在江南一帶的活動外,還附上他的關懷之情,嘴角微微勾起,下一次,就調圖雅哈回京吧,在外麵飄**這麽多年,是時候讓他回來了。

胤褆一挑眉,湊到胤礽身邊一瞧,臉色不自在地一僵,伸手覆蓋在那本折子上麵,語氣酸酸的:“人都去江南了,怎麽還這麽羅嗦?你在宮裏,還能出事嗎?”

胤礽放下折子,笑道:“等他這次任滿,我就想辦法調他回京。”一歎,有些感慨,“他是我的伴讀,從小就陪著我,二十幾年就這麽過去了……”後麵的話被人堵住了。

略帶懲罰性地吮吻著對方的唇瓣,好一會兒胤褆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懷裏的人,啞聲道:“我才是從你出生起就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他算什麽?”

胤礽好不容易喘過氣就聽到這酸溜溜的話,忍不住將頭擱在對方肩膀上,笑謔道:“這哪能混為一談?”

“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我可是挺欣賞他的,他還算得上是我表哥呢……”

正說笑著,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胤礽移開身子坐好,皺眉看向門口,胤褆也收回擱在對方腰間的手,不滿地等著快要進來的人。

不大一會兒,一個侍衛急匆匆地進門,還來不及行禮就喊道:“太子爺,不好了,皇上在山陽縣遇刺,情況危急,這是四貝勒的來信,請太子爺過目。”

什麽?!

胤礽鐵青著臉,一把搶過侍衛手中的信件,迫不急待地打開,一目十行地快速掃過,看完後他將信件交給同樣等得著急的胤褆,問起侍衛:“你說皇上情況危急,到底是什麽樣的危急?說清楚一點!”

“回太子爺的話,那天奴才等人陪同皇上、四貝勒等人前往山陽的青江浦……”侍衛定了寧心神,開始敘述起當時的情況。

當時,康熙不僅僅是想去審查河道,更是有心去河工總衙弄清楚貪墨銀子一案,雖然過程和結果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總得做個樣子,這樣處置起來更是名正言順。不想,那幾名犯事的官員早早就收到風聲,本來已是忐忑不安的心情聽到康熙要查帳的消息後更是如墜深淵,若是換了正常的情況,一般人隻會想著先自栽謝罪以求皇帝放過自已的家眷,這樣的做法才比較合理。

偏偏,江南一向是多事之地,各種反清複明的勢力經常在這邊活動,而又很巧的是,某位犯事官員的心腹就是亂黨之一。不知道是康熙比較倒黴,還是那些人已經怕死怕得完全不顧妻兒父母,竟是在亂黨的勸說下同意了行刺康熙的計劃。

皇帝身邊的侍衛身手自是不差,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再加上那幾個人居然沒腦子到把行刺地點安排在衙門裏麵,所以主犯是完全不用再懷疑他人,可康熙卻極之倒黴地在胸口被人刺了一刀,據這個侍衛目測,傷口還挺深的。

為什麽是目測呢?因為行刺事件被控製住後,四阿哥就第一時間寫信讓他八百裏加急地趕回京城,他並沒有時間去打探康熙的傷勢。

聽到這裏,胤褆急急問道:“事態被控製住了?你可知皇阿瑪被送往哪裏養傷?“

侍衛想了一下,道:“幸好淮安知府及時趕到,這才阻止了那群人,奴才記得,皇上先是被送到山陽行館,後來聽四貝勒的意思,等皇上的傷勢稍微穩定後,就要把皇上送去淮安知府的府邸。”

胤礽壓下心中的慌亂和怒火,先是讓來報信的侍衛退下去休息,然後馬上派人宣來凱音布和托合齊,同時寫下兩封信,封好後交給賴圖:“這兩封信,一封送到裕親王手中,另一封,你親自送到江蘇準安府,交給四阿哥。”

“嗻!”賴圖知道事態緊急,麻利地打了個千就趕緊下去了。

等到凱音布和托合齊過來後,胤礽又是一通咐咐,兩人皆領命下去時,胤礽又寫了一道手諭,遞給胤褆道:“宮裏的侍衛和禁衛軍就麻煩大哥了。”

胤褆點了點頭,突然問:“托合齊是你的人?”

胤礽一愣,隨後笑道:“沒錯,他是我的人。”

“你的棋子埋得可真深!”胤褆感慨地說著,然後神情一正,“宮裏的守衛我會看著,但是母妃們那邊……”

“這個簡單,我現在就去慈寧宮,幸好這一回,皇太後祖母沒有跟著皇阿瑪去江南。”

命令一道道地發了下去,就連後宮,因為皇太後的插手,除了各宮嬪妃不能隨意外出,宮女太監出入必需登記在冊外,其他的並無多大變化,太子妃石氏代掌皇後寶印,管理宮務。各王府重臣,除了必要的公事,輕意不得走動,京城的戒嚴更是加強了數倍。

同時,裕親王奉命前往青海。

七月初,康熙的傷勢在淮安府養好了大半,就下令返京。等回到宮裏,聽完胤礽的回報後,康熙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胤礽,你做得很好。”

皇帝遇刺,無論放在哪朝哪代,傳揚開去都是一件動搖國本的不利消息,而現在,事件在太子的控製下,除了親近的皇親重臣,外人竟是無法聽到一絲風言風語,民間更是風平浪靜,老百姓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經過此事,就算先前有對太子持觀望態度的人,心裏的天平頓時倒了一大半,不但是心悅誠服,更多的還是為了自保,得罪這麽一個能力出眾的儲君,除了腦子糊塗的人外,相信沒什麽人會做這個賠本買賣。

康熙受的傷一直都有好藥好湯地養著,可他也是快到了知天命之年的人,身體底子倒底不如年經人,養上兩三個月就能完好如初的話,那就真成神了。太醫也含蓄地提了,不能勞心傷神,得靜養,畢竟是胸口挨了一刀子。

聽完太醫的話,康熙的臉上看不清喜怒,等到太醫們出去後,胤礽這才上前,端起擱在一旁的瓷碗,先試了一口,道:“皇阿瑪,該用藥了。”

看著忙了幾個月,下巴已經瘦得尖下來的寶貝兒子,康熙有些心疼,“這段時間也夠你受的了,朕這兒多的是人伺候,哪用得著你天天趕過來?”

胤礽將碗遞到康熙嘴邊,笑著道:“我這不是擔心您嗎?雖然太醫總是說沒有大礙,可還是得親眼見過才能放心。”

康熙喝完藥,拉著胤礽坐下來,歎道:“一眨眼,你也這麽大了。”一頓,語氣變得嚴厲,“胤礽,你跟朕說實話,河道貪墨的案子,是不是你在背後一手主導的?”

胤礽低頭淺笑:“皇阿瑪太看得起兒臣了,兒臣哪來這麽大的本事,可以推動主導的事情。隻是在最開始的時候,透了點口風給那幾個人,如果他們沒有貪念或者還懂得迷途知返,也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但是我沒有預料到,這件事會將胤禩牽扯得這般深,還害得您危在旦夕。我對不住您!”他不想落得跟曆史上的廢太子一樣的下場,但是他也從來沒想過要讓康熙的死亡換得他的上位。

皇位於他,是必須,但並非必要,他可以慢慢地等下去。

“托合齊、那克蘇……”康熙說了好幾個名字,全是京城近郊軍營中的將領和六部中占主要職位的人的名字,“全是你安插下去的棋子?”

“沒錯。”

康熙盯著胤礽良久,神情中有震怒、懷疑、傷心、落寞,最後全部湮沒眼底,語氣中透出了欣慰之情,“胤礽,你真的長大了。”他閉上雙眼,身子往後一靠,“拿紙筆來,朕要擬旨。胤礽,大清交給你,希望是朕這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胤礽起身,退後三步,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肅然道:“兒臣定不負皇父所托。”

三天後,康熙病逝於乾清宮,留下遺旨,傳位於皇太子胤礽。大行皇帝出喪四十七天後,皇太子繼位,改年號“承奕”,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封太子妃石氏為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