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陸卷 死地慕情

武使一見掉入地宮的是亓官昭一行人,興高采烈放聲大笑,靠牆勻氣的恩聿也恢複了神智,此時聽聞武使如此囂張的言語,心中自然大氣:“無恥老賊!竟然暗設機關!待我出去定然將你碎屍萬段!”誰能想到爵次大殿之下,竟是機關重重?

“隻怕你這條賤命等不到那個時候!”武使放聲大笑,在洞下人聽來,更是陰森可怖,“我已解決了爵親王那個賤骨頭,淩子歸生死不明不足為懼,現如今爾等又自投羅網掉入陷阱之中,隻可惜了那蘊卿生得一副絕色皮囊,自我第一次見他便知禍從他起,不過上天當真有成全我之心,待到他日我登上大位,再祭奠你們這些亡靈可好?”武使放肆大笑,一手緊緊握住洞口旁的一個紅梅白雪青花瓷瓶。

恩聿向上狠狠看去,恨不得目光可以殺死這條老狗,呸了一聲罵道:“你這老賊!他日必遭報應!”

蘊卿也緩緩抬頭,清泠泠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沒有王者之命,又何必苦苦強求那王者之位?”他的聲音聽來空靈清脆,仿若冬日寂靜清晨的一泓悄然融化的雪水,匯成自天上而來的一流,叮咚而去,言語間仿若看破塵世般的大徹大悟,雖身處險境卻仍鎮定自若。

今時的蘊卿已非往日那般無知脆弱的人兒。傲然立於一片漆黑之中,即使是麵對如斯場景也臨危不懼,澄澈的眸子已不似幾年前那般天真無邪,到多了幾分成熟思考。望著上方那一塊圓圓的斑點,隱隱有些光束照下來,卻無法達到他們所在的底端。

也許,這就是長大。蘊卿低頭,眉間隱約幾滴清淚滑下,清脆的聲音卻直直穿過黑暗,到達上方:“你,真可憐。”

“你說什麽!”得意忘形的武使哪裏容得了他如此挪揄,登時大吼。

“我說,我可憐你……可憐你一介梟雄,卻要葬身這片傾盡心血用盡一生的土地,可憐你再看不到那浮雲飄過狼天山顛的逍遙自在,可憐你再聽不到冬日清晨寂寥之中的幾聲風鳴鳥叫,可憐你再嗅不到爵次夏日微風送來的薰醉草香……”

武使發狂一般衝無邊的黑暗怒吼,粗暴地打斷蘊卿的話:“夠了!老子侍奉淩家三代君王,做了幾十年的臣下!也該輪到老子稱王稱霸!”

“可你卻不知,是天要亡爵次,隻怕你有命做爵次之王,無力保爵次江山。先王早就將這驚天卜算的結果刻於青銅之上,你一介凡人,怎同天鬥?若現在抽身收手,或許可以安度餘生、頤養天年。”

“住口!別給老子耍什麽把戲!胡說八道!”為這一天,武使已是傾盡畢生心力,又如何肯輕易放棄得來的東西。

“既然如此,我亦無話可說。曆經春秋,年過花甲,須發斑白,垂垂老矣,卻仍然苦苦執著於轉瞬成空的權力、妄圖虛名的地位、身外之物的金錢……殊不知他日雙眼一合,甚至來不及跟至親至愛道一聲永別就已悄然沒了呼吸。想來那高高在上之龍椅、金碧輝煌之殿堂、華麗繁複之錦衣、精致絕佳之玉食、傾臥在榻之美人,又要來何用?”說到最後,蘊卿似是已做好了無法脫身的打算,聲音隻似蚊吟,不曉是說給那洞外之人,還是僅僅道出自己的心聲、一吐為快。

這樣一副安然淡漠的表情背後,究竟是早已看破生死紅塵,還是僅僅可憐那垂垂老矣卻仍癡迷不改的老人而已,沒有人知道。亓官昭雙眸緊緊盯著麵不改色的蘊卿,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以往那個一直需要他擔心保護的蘊卿,訇然長大。

“放屁!爾等身處險境竟仍然胡言亂語!如今勝負已分,竟然還做這些困獸之鬥!黃口小兒,可笑之至!待我撥動這地宮的機關,你們葬身我爵次帝王墓之中也算三生有幸!”武使囂張跋扈,那張飽經風霜的麵容已經扭曲在一起,對權利的漸漸吞噬了他多年來一顆忠心。

武使自顧自在上麵輕狂大笑,猙獰的麵孔好似發瘋一般,滔滔不絕怒罵、大喊。而蘊卿竟在如斯場景之下輕笑出聲:“罷罷,隨你去吧……”笑武使的死性不改?笑他們身處險境已無脫身可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全然沒有聽他發瘋的興趣,絕美的人兒在黑暗之中向亓官昭懷中蹭了蹭,耳語道:“昭,我不怕死,可我,舍不得死。”

緊握蘊卿雙手的亓官昭皺眉沉思,利用蘊卿的對話拖延武使的動作,在他打開地宮機關之前,希望想到脫身之法,蘊卿突然附耳一句,教他心裏激靈一下,不知如何對答,隻覺一雙冰涼無骨的手在黑暗之中緩緩撫上他的臉頰,一字一頓:

“我、舍不得死……”蘊卿的呼吸近在咫尺,黑暗中感覺得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吐在亓官昭的臉頰之上,“因為、我是如此地……貪戀著、你的味道……”他伸手扽了一縷亓官昭柔順的發,湊近身去,癡迷地嗅著,淚水卻在無人可見的黑暗中滑下,“你如我生命之風,狂佞地掃**過後,卻又如此溫柔地回首,和煦、溫暖、悠然、撫平我心頭那些皺巴巴一直不忍心揭開的傷疤,讓它們結了痂,我本盼著血痂一掉,心便完好如初地贈予你,隻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這樣一顆結著痂的心,你可會收下?”

亓官昭心頭隱隱做痛,他亦念到生還無望,單手撫上那的發間:“生命如風,好一個亙古的比喻。你感慨他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卻跋山涉水,淘盡沙礫,找到了你,再無放手的理由。傻瓜,你的傷口,由我來撫平,而且,隻有我。”小鳥依人柔若無骨的蘊卿曾經受到過多少傷害,是他的邪佞,他的霸道,他的莽撞,他的毫不疼惜如一柄利刃一刀刀刺入他的心,還有淩子歸的暗中利用,出身卑微的心理、各方眾人的鄙夷……他遭受得太多,卻一直以那顆純潔卻又血淋淋的心對待這汙濁不堪沒有公平的世界,在不見陽光青苔滋長的角落兀自舔舐一個個悲傷的血窟窿,盼望著所有傷口痊愈的那天,決心還他一個最完整的蘊卿。

“縱是傷痕累累,我仍不悔。”淒美的聲音一出,冰涼的四片薄唇相貼,亓官昭隻覺臉上一陣濕潤,分不清是蘊卿的,還是自己的淚水,腦海間盤旋著的,隻那一句:

縱是傷痕累累,我仍不悔……

恩聿心料生還無望,隻怒目瞪著高高在上的武使,鷹目欲裂。

“且讓我送你們一程!黃泉路上,好自為之!”武使兩眼放光,布滿血絲,發狂一般哈哈大笑,雙手緊緊抱住那青花瓷瓶,用力搬動開來……

正當武使滿意地朝著無盡的黑暗之中放聲大笑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癡癡的笑聲:“大人好興致啊?把地板弄了個大窟窿,還跪在那裏喃喃自語,是在乞求陛下不要責罰嗎?”那聲音輕盈動聽,全然不似在這等危急關頭之下應有的。

武使聞言一驚,猛然回頭,看到來人正是……

————————————————————————————

哦哦,終於更完這一卷了,蘊卿真的長大了,

我好欣慰啊!

不過話說回來,親們現在更喜歡誰呢?

淩子歸?蘊卿?亓官昭?或者別的人?給我留言說說吧!

到目前為止,你喜歡誰。

等著親們的留言啊!

我時不時就會上來看的!

嗯,現在去更《紫狐妖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