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黃龍番外(上)

從車站走出來的時候,吳邪一直落後半步,攥著張起靈袖口。(

這些年間他一直沒有遠走,乍一出門多少有些無措。像是覺察吳邪的情緒,張起靈拉起他緊攥的手指,像是兄長帶著家弟那樣,安撫一番才又領著他向乘車點走。

流水線出租車來得很快,吳邪被張起靈塞進後座,他自己隨後提著行李也坐了進來。一路上吳邪不斷地瞥向窗外,看高樓廣場各式建築掠過眼前。

他在畫冊和電視裏見過這樣程度的都市,但是脫離媒介真正見到感覺又是不一樣。

城市大多是這樣,或許新鮮,但無法親切。(

吳邪貼著車窗仔細分辨——曾經的從容似乎不見了。

車流淤塞在街道間,整條柏油馬路上像河道間夾雜石子的淤泥。他看著水泄不通的長街,心裏隻是平靜。胖子有次出去旅遊,回來街坊鄰居地到處宣傳,說城裏有錢人買再牛逼的車,下了班回家還不堵得跟孫子似的。吳邪覺得話雖然糙了點,也是事實。

轉回眼,不遠處另一屏幕的廣告畫麵上,尖端的商品房正被按平米標價出賣。(

所以他們追逐。張起靈這樣解釋過。然而當家底殷實到無須在意虛高的價格時,日子就無憂了嗎。當然他從不覺得。

還是要能夠隨意一些的。吳邪想,否則繃不住隻是遲早的事。

下車後,張起靈帶他到商業街周圈吃東西。遲些時候他們要從市中心參團出發,在這裏比較方便。

雖說廣場附近各地的小吃都很齊全,兩人轉了半天卻也不知道吃點什麽好。(

湯鍋煮沸的時候,吳邪忙不迭地下筷子。他是真有點饞了,近來張起靈一直住在他那兒,每頓都得自己料理才稱意,不過這就沒機會去胖子那蹭豆花了。

張起靈看著心急下筷子去撈的人,把蘸料小碟往他碗邊輕推了幾分。

兩人添了幾次素菜,熱湯涮了吃得很足,胃也舒坦。出了門往步行街走的時候,吳邪評價說滋味不錯,跟胖子家的有些不同,各有千秋。

旅行團的車來得挺早,張起靈和吳邪走到廣場北口時導遊已經帶著車等在那了。(

吳邪自覺坐進裏座,側身抬手把窗簾卷束起,天光就映了進來。旅遊巴士應該是剛剛洗過,玻璃很幹淨,沿途看景剛好合適。張起靈等吳邪重新坐正,替他預扣好安全帶,以免到時導遊還要再過來提醒。

出發還算迅速,散客很快就到齊。離開城區長途跋涉後,汽車逐漸進入高海拔地段,山路險峻起來。

從未見過的景致逐一映入眼中,平緩的心緒也隨之變化。奇崛山地間,一切勁流不息,即使隔著玻璃也能看到風的身影。那種被風吹淨般的奇異空曠——那是廣袤山河間,與溫潤江南截然不同的側麵。他依稀覺得這是張起靈內心的那一麵。

不是不明白這份心意。他帶他看沒有見過的天,見過後才可以有選擇。——那種真正的處境,感知,然後可以自己走。

汽車先抵達的是黃龍。

五色的池水,天上點落下來的一樣。層疊交互,宛若勢拔天地的泉眼,製高處傲立人間。

景色很好,可惜也是海拔太高,吳邪步行來回後一直有些頭疼,暈暈乎乎也再難有什麽精力體悟風景或是某人的心思,入夜就早早睡下了。

張起靈坐在床燈下看看縮在被子裏的人,安靜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第二天簡單早餐一番,導遊先驅車領著眾人去了購物的地方。

進入賣場大院,兩人也跟著買了點犛牛肉,吳邪說要帶回去給胖子的。

之前在胖子的幫襯下,吳邪置了間兩層小樓沿街的門麵。胖子跟對家有些相熟,於是引他們認識,幫著張羅了很多,連錢也是他墊了一部分。吳邪就想著先把自家院子的契約抵給他,胖子當然用不上這個,更不惦記,不過知道吳邪要強,推拒幾次後也不再多說,拿了那紙暫為保管。

張起靈剛回來的頭天,胖子從吳邪那裏得了消息,忙不迭地跑來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張起靈當然要代付給他,胖子自然是不介意何時還的,然而眼珠子一轉,就接了下來。

——這麽一來,他自己這是親兄弟明算賬,又清了吳邪欠的人情。至於另外兩人,自然是賬麵越分不開抹不清越好。胖子為人剔透,心中算盤打得伶俐——難為小兩口相別這麽久,總得讓人有點進展的機會不是。

吳邪當然很快就知道這回事,胖子沒打算瞞著他這茬。回了屋,他對張起靈說得很明白:就是自己借的,遲早還上。

張起靈不置可否。要知道,“還”,有很多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