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疑心

第二日雪停了,天澈如水,還未日出,隻有熒熒朝霞之光映照在潔白的積雪之上,晶瑩閃爍如夢如幻。

清晨的寺中,當真是美極。

沈清婉起得很早,正閑坐與屋外,指尖劃過窗沿的積雪,百無聊賴等著誰。

“婉兒!”

人未到,聲先聞。

沈清婉甜甜一笑,看著遠方踏雪而至的男子。

沈文昊口中呼著白氣,這大冷天的,他額上竟有細碎的汗珠。

“婉兒怎在外頭,到時著了寒身上又要不舒服了。”沈文昊雖見妹妹在外頭等著自己,心下歡喜,卻也不忘嘮叨兩句。

沈清婉聽得這話,卻是甜甜一笑道:“怎麽就著寒了,想著大哥要來,婉兒心裏暖著呢。”

沈清婉有事相求,心中還無完全把握,隻得先拍拍馬屁罷了。

邊上的春蘭聽得這話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無論以前小姐和大少爺關係如何好,也不曾說過這般肉麻的話。

沈文昊卻是不然,聽得這話心裏當真一萬個妥帖。

自妹妹醒來,待自己便不如從前般親近了。

日日相處下來,雖說兄妹二人親近了不少,這般小女孩似的撒嬌討好卻是未聽得過的,不由得輕飄飄起來。

沈清婉見沈文昊心情甚好的樣子,便鼓起勇氣試探道:“大哥……”

頓了頓,又看了看四下無人,與沈文昊更近了一分,輕聲道:“婉兒有事相求。”

沈文昊心中存疑,卻也是因心情甚好,並未細想便道:“婉兒盡管說!”

沈清婉便將救下靈芝一事細細告知,卻隱了她猜測靈芝仇人與五皇子有關。

也不全是她信不過沈文昊,畢竟知曉五皇子與國公府千絲萬縷的關係,沈清婉不敢冒這個險,也不願再節外生枝罷了。

沈文昊聽罷,眉心微微蹙起,雖說此人重傷,手無縛雞之力,但這人來路不明,更是一個男子在妹妹側屋中過了一夜,沈文昊心裏始終不舒服。

沈清婉見沈文昊的神色微變,心下一跳,忙道:“大哥先隨我來看看。”

沈文昊點點頭,想著確實是先看看妥當些。

待到了側屋,沈文昊見著靈芝真是一驚,方才因著此男子在妹妹屋中過夜之怒瞬時煙消雲散而去。

那靈芝哪是什麽男子,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啊!

沈文昊暗暗一愣,困惑回首看了一眼沈清婉,仿佛在問:“這便是那男子?”

沈清婉輕輕對沈文昊點了點頭,便上前對靈芝道:“此乃我大哥,我已托了大哥送你出城。我昨夜替你備好的盤纏衣飾你隨身帶好,待會兒隨大哥出城吧。”

靈芝聞言,清淚盈目,隨即跪向二人磕頭叩拜:“少爺小姐救命之恩,靈芝必定銘記一生。”

且不說沈清婉靈芝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趁著沈文昊還未緩過神來,靈芝已經謝完恩了。

光是這靈芝柔弱動人楚楚可憐,絕色容顏梨花帶雨,再知曉這是一位男子,沈文昊也是心軟了幾分。

罷了罷了,沈文昊心下思索,不過送出城而已,能有什麽事呢,隨即便答應了下來。

待國公府眾人打點好一切上路,早已是日上三竿。

沈文昊原是隨著眾人走的,待到國公府之時,卻是不知去向。

“文昊那孩子呢?”沈老夫人驚奇地探頭,“他不是一早說要陪你回府來著?怎的轉眼便沒了蹤影?”

“啊,是……”沈清婉知道大哥必是中途去幫自己送靈芝出城,隻含糊道:“怕是大哥臨時有事,亦或是見了什麽新鮮事物挪不動步子了。”

“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孩子似的。”沈老夫人捂嘴輕笑,“罷了罷了,由著他去。”

此番經曆,眾人皆是身心俱疲,回府之後便是各自回院歇息了。

唯有一人,此刻卻是無論如何無法安心歇息的,那便是薛姨娘。

且不說一夜過去尚未有任何沈清宜的下落,府中亦是安靜祥和一片,似乎從未有過這個人般。

薛姨娘獨自立於屋中,默默無言。

直至微風掀動床簾輕搖,薛姨娘收回紛亂的心思,垂頭開口,聽不出語氣:“可有消息了?”

原僅有她一人的屋內,此刻竟是多了一個黑衣男子跪在身後!

“回稟夫人,”黑衣人回道,“昨晚沈六小姐便被五皇子所救,想來今日五皇子便會送她回府的。”

“當真!”薛姨娘聽得此話心下一陣狂喜,忙轉過身,滿眼又驚又喜。

“是。”黑衣人低頭抱拳。

“好好好,”薛姨娘收不住狂喜的心,又有些困惑道,“隻是,宜兒是如何被五皇子所救的?”

“屬下不知,”黑衣人回道,“五皇子府內並無探子,隻在門房得到的消息,說五皇子對沈六小姐甚是客氣。”

“無妨,”薛姨娘低頭輕撫胸口,“你走吧。”

屋外寒風蕭瑟,屋內暖意融融,薛姨娘懸了一晚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小姐!你可回來了!”

沈清婉才回到和鈴軒,就見夏竹急急忙忙跑上前來,眼中似還泛著淚花一般。

“這是怎麽了?”沈清婉見她跳腳的樣子覺得又心疼又好笑,輕巧問著。

“奴,奴婢聽說,聽說……”夏竹一急,話都說不好了。

沈清婉見她這樣子,更是噗嗤笑出聲來。

“好啦,如今一切都好了,不要擔心了。”沈清婉拍拍夏竹的胳膊,小聲寬慰。

“嗯……”

夏竹點了點頭,又似想到什麽般,問道:“聽說六小姐……”

說了一半,竟是卡住了,左右看了看人。

沈清婉見她這般神秘,便不動聲色遣了眾人出去。

帶屋中僅剩她與春蘭夏竹二人,方才開口道:“說吧,方才想問什麽?”

夏竹抿了抿唇,上前小聲道:“奴婢聽門房的婆子嚼舌根,說六小姐被嚇病了,連路都走不得,這趟回府都是抬回來的,小轎未下,直接抬進荷詞院去了。”

雖說沈清婉離開伽隱寺時一心惦記著靈芝之事,未注意到沈清宜如何,但沈夫人昨晚卻是和她提過一句,沈清宜病了的事。

“是有這回事,”沈清婉點了點頭,疑惑道:“可這有什麽說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