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賜宴

沈言玨與祁修見過禮,祁修便示意他遣散了左右。

待屋中無閑雜人等,祁修才招了招手,示意身後低著頭的一個清秀小廝上前來。

“沈將軍,您看看。”祁修微揚嘴角,邊說邊端起手邊茶盞輕輕拂起。

隻見那清秀小廝抬起頭來,雖說略畫粗了些眉眼,可那楚楚動人的臉龐,卻是沈言玨萬萬不會認不出的。

“宜兒?”畢竟是親生女兒,從小看到大,一眼便認出來的沈言玨驚奇不已。

“爹爹!”沈清宜聽得父親喚自己,這一日一夜的恐懼與忐忑,委屈與怨恨,在這一刻都宣泄了出來,上前哭倒在沈言玨的懷中。

祁修原是最不樂意見得女人哭,隻因他內心深處本就更喜好男色一些。

可此刻的沈清宜乃是小廝打扮,且不說當時下人給她裝扮好到自己跟前,祁修便已是看呆了般。

此時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沈清宜,更是多了幾分哀愁之美。

祁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甚至鬼使神差地覺得這樣的女子,不知比她那個嫡出的妹妹要好多少去了。

這邊沈家父女重聚,那邊祁修心猿意馬,一時屋中氣氛竟詭秘了起來。

最終還是沈言玨先開口勸慰沈清宜道:“好了宜兒,莫要哭了,回來就好。”

祁修聽得這話也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掩去自己的尷尬,穩神道:“昨夜沈小姐在本皇子府外求助,本皇子未見國公府有所動靜,知大概沈將軍也是不願張揚此事而影響了沈小姐聲譽,故今日不得已才這般送沈小姐回來,還望沈將軍諒解。”

沈言玨對著祁修道謝道:“五皇子這是哪裏的話,沈府上下自是感激不已。多謝五皇子對宜兒的照顧,夜色已遲,若不嫌棄,請在府中用了晚膳再回吧。”

“不了,”祁修擺了擺手,“這樣隻怕外人猜疑,與沈小姐閨譽無益。本皇子也算功德圓滿,先行回府了。”

說罷祁修便要起身,沈言玨聽著祁修這話有理,便也不再挽留,隻說送祁修出去。

祁修亦是推拒,隻說沈將軍此刻還是送沈小姐會院更妥些。

本來沈清宜此刻便有些情緒不穩,而祁修這般細致的安排照顧,落在沈清宜的眼中,當真感動得就差以身相許了。

晚膳時分很快就到了,因著沈言玨平安歸來,老太太高興,今兒的晚膳自然是三房一塊兒。

沈清宜倒是沒有錯過這一宴,回院後就立刻忙忙洗漱打扮,愣是花枝招展地趕上了。

見到沈清婉,沈清宜先是翻了個白眼,隨即哼了一聲,便如隻高傲的公雞,仰著腦袋就走了。

沈清婉見著她出現在宴上亦是出乎意料,難不成是自己先前猜錯了?

又想得方才在院子裏見到薛姨娘放鬆愜意的樣子,再見此刻病態全無的沈清宜。

瞬時心下覺得真是好笑,想著這母女倆可真是像,一點心思都藏不住。

今日早上才回來,這麽多人都見著沈清宜病重得路都走不得,需得抬回院子去,如今一日未過,竟這般活蹦亂跳了。

也真是不怕心思深的,琢磨出點什麽來麽?

思及此,沈清婉亦是笑著微微搖了搖頭。

正堂的宴客廳中擺了三桌,正中的自然是沈老夫人上座,下首是沈家三位爺和三位夫人。

第二桌乃是九位小姐,依著嫡庶長幼落了座。

第三桌是六位少爺,最小的六少爺沈文旭也已是八歲,沈清婉少出後院,故而家中六位少爺也隻見過自己的大哥沈文昊。

沈清婉登時有些尷尬起來,雖說都是家人,可她毫無記憶,於她而言總是陌生男子。

尚未開宴,因著沈言玨平安歸來,眾人自是有說有笑,噓寒問暖著,堂內氣氛和暖,其樂融融,沈清婉更是覺得手足無措了起來。

沈老夫人在上首見著沈清婉略帶緊張的臉色,心知今日“生人”太多,定是她有些怯了,便招手道:“婉兒,來,來祖母邊上坐。”

沈清婉聽得有人喊自己,嚇了一跳,定神一瞧是沈老夫人,忙過了去,卻隻福身道:“祖母疼愛,婉兒不敢亂了長幼規矩。”

沈老夫人聽得這話也是一愣,隨即朗聲笑道:“無妨無妨,都是自家人,也是自家宴,一家子吃飯,不必計較這許多了。來,給她爹頭上加個椅子!”

這話說的大家夥都是笑了起來,沈言玨亦是笑著作了個揖道:“母親大人莫要取笑兒子了。”

眾人說笑間,沈清婉也無法,已是紅著臉在沈老夫人的左手邊坐了下來。

也難怪沈清婉不自在,她知這位子原是僅次於沈老夫人身份之人可坐,也不過是自己父親罷了。

沈老夫人亦是看出沈清婉的不自在,拍拍她的手背,叫她莫要緊張。

“婉兒,”沈老夫人輕聲與沈清婉講著話:“眾位兄弟你未見過,我於你說來吧。”

沈清婉點了點頭,也隻微微抬眼朝那桌看去。

“你大哥左手那個,老二,是二房長子沈文昭,你該叫堂哥,右手是老三,二房庶出沈文時。”

沈老夫人依次細數給沈清婉,沈清婉亦是豎著耳朵默默記著。

“老四,老五,都是三房庶出的,沈文昱,沈文暉,再就是你六弟,你父的白姨娘所出的沈文旭。”

沈老夫人說著就歎了歎氣,大房和二房嫡子都隻有一個,三房連個嫡子都不曾有,也不過兩個庶子,聊勝於無罷了。

沈清婉正記著呢,卻聽得沈老夫人幾弱無聲的歎息,好奇抬頭看了一眼,正巧見沈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人上了年紀,就惦記著子孫是否興茂。

沈清婉想著如何能寬慰沈老夫人兩句,卻聽自己的父親喚了一聲。

“母親,”沈言玨雖是向著沈老夫人說話,卻也是眾人都能聽到的:“昨夜皇上召我前去,後又恩賜了除夕宴,讓兒子帶著家人同去。”

“哼,”沈老夫人尚未開口,就聽得沈二爺輕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大年夜的,家不成家,無人團圓。”

這話亦是落在了沈老夫人耳中,沈言玨微張了張嘴,終究未說什麽旁的,隻低頭對沈老夫人道:“不過是午宴,除夕夜自然是要在家守歲的。”

沈老夫人略低了低眼,隻道:“我留在府中,你帶著自己媳婦兒女一道去便是了。”

沈言玨也知隻能如此,雖是午宴,但若真家中少了老夫人和自己一家子,估計是會掃了府內眾人的興了。

沈老夫人眼中的無奈,沈清婉瞧得真切。

若如自己大哥所說的一般,看來不隻是自家這一房人處處忍讓著,連沈老夫人都是為了這一大家子的和睦,不得不讓步。

再看沈二爺,一眼都不曾看這邊,低眼看著左手拇指上白玉扳指,似是格外悠閑般地輕輕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