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後,公元一千兩百年的長安城。

“這就是新唐的都城嗎?”

站在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少年神情恍惚的望著附近那些高樓大廈,眼神中滿是茫然和驚愕。

那些動輒幾十米的高樓,簡直刷新了少年的三觀。

他甚至無法想象,這樣的建築到底是怎麽建起來的?

沒有木材、沒有土磚……

這些建築就仿佛是渾然一體般,由內而外透露出一種秩序和森然的感覺。

不過一看到街道兩旁那川流不息的汽車時,少年覺得那些高樓大廈似乎又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了。

那些完全由鋼鐵鑄造而成,時不時還會發出宛如野獸般轟鳴的人造巨物,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木牛流馬”嗎?

畢竟排除掉一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機械結構,驅動這些造物行動起來的不正是“元氣”嗎?

或者更確切的說,那是一種混合了黑色油脂,能夠長時間燃燒的元氣。

盡管不太熟悉那種元氣的種類,也不知道那種元氣為什麽要混合黑色的油脂進行燃燒,才能夠驅動這些人造巨物。

但是將虛無縹緲的元氣實體化,並且用於非修行的日常生活,同樣是少年的研究方向。

況且少年看得出來,燃燒是那種黑色油脂的特性,元氣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則是負責轉化和增幅的步驟。

將那些黑色的油脂換成其它可以燃燒的東西,同樣不會影響元氣對這些人造巨物的動力增幅和驅動。

【我真的隻睡了八百年嗎?】

如此思索著,少年又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土地。

因為他能夠感受得出,自己腳下路麵的堅實程度遠超自己的想象。

就和那些高樓大廈一樣,這些不起眼的路麵,同樣是由某種不知名的材質澆築而成的。

這種材質非金非土,卻擁有著驚人的強度,哪怕承受百噸巨物的碾壓也不會受到一丁點的損傷。

最為關鍵的是,在這些路麵之下,赫然有一個巨大到足以覆蓋整個長安城的陣法。

除了最基礎的防護和監察作用之外,這個陣法似乎還起到了某種連接作用。

【是圓光術嗎?】

扭頭看了一眼附近不知不覺間已然聚起的人群,少年注意到他們幾乎人手一個“小鏡子”,用以溝通和聯係自己腳下的那個巨大陣法。

圓光術少年很熟,他以前就經常用這種法術窺探千裏之外的事情。

但那些“小鏡子”的複雜程度,顯然遠超一般的圓光術所需要的程度了。

顯而易見的,那個“小鏡子”除了能搭載了最基礎的圓光術之外,還有很多更加繁瑣、也更加令人眼花繚亂的功能。

少年甚至注意到,有人借用那個“小鏡子”練習引氣之術,竟在短時間內匯聚了遠超自身資質可以匯聚的元氣規模。

而除了輔助修行的引氣之術外,更進一步的避水訣、避火訣、呼風喚雨、神行千裏一類的進階法術,偶爾也能夠看到有人使用。

當然了,比起那些輔助修行和施展法術的實用功能,少年更在意的是那些被稱之為“遊戲”的虛擬功能。

那明顯不是製造這種“小鏡子”的初衷,卻逐漸成為了人群中的主流。

【玩物喪誌!】

這是少年意識到這麵“小鏡子”的重要性後,第一時間冒出的念頭。

畢竟在少年所處的那個年代,修行者想要施展出一道像樣的法術,往往需要經過長年累月的修行。

可在如今這個明顯已經普及了修行之法的年代,這些能夠輕易使用法術的“凡人”卻逐漸忘記了修行法術的艱辛,甚至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投入一些虛擬的事物之中。

【玩物喪誌?原來你是這麽看這個時代的嗎?】

伴隨著一聲輕笑,一個仿佛自冥冥中響起的聲音傳入了少年的耳畔。

少年從未聽過這個聲音,卻仿佛看到了一尊盤踞於佛國之中的常世明王。

那隻明王拈花帶笑,一舉一動間都仿佛透露出世間的真理,給人一種“我即大道”的感覺。

【你就是這個時代的最強者?】

並沒有因為常世明王的出現而動搖自身的意誌,少年麵色沉靜的抬頭仰望天空,下一秒鍾便消失在了街道上。

【我倒要看看,這個時代的最強者究竟有什麽本事!】

見此情形,周遭那些逐漸聚攏起來的人群紛紛錯愕了一下,緊接著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他們原本是看到少年那副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打扮,誤以為對方是在搞什麽角色扮演之類的遊戲。

結果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位少年似乎是那種已經修行到了容顏永駐階段的前輩高人。

這樣的前輩高人在如今這個時代雖然不常見,卻也不罕見。

比起這個,人群更好奇的是,像這種級別的修行者一般都要去欽天監登記造冊,並且名令禁止在城市裏使用法術才對?

之前像這種肆無忌憚使用法術的家夥,絕大多數都已經被關進欽天閣“勞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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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這裏擅自動用法術的?”

“你難道不知道甲級以上的法術是禁止在城市中使用的嗎?”

就在人群議論紛紛之際,一道禦劍飛行的流光忽然自天空中劃過,同時還傳來了遇見著那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一旦幹擾了城市法陣的運行,到時候要寫報告的可都是我們這群苦哈哈啊!”

聞言,下方的人群頓時傳來了一聲哄笑聲。

在如今這個時代,欽天監的權責早已下放,這些專門負責維護城市法陣運行的“劍修”自然而然就成了最悲催的崗位。

大到修行者在城市中動武,小到某個小學集體築基……

凡是涉及到幹擾天地元氣運行的舉動,都由他們負責和監察。

所以為了盡快的趕到事發地一點,這些原本並不是劍修的修行者,幾乎每個人都被迫修行了一門劍光遁術。

因為比起那些更看重天賦的五行遁術,劍光遁術基本屬於隻要有把劍,就能夠修行的入門級法術。

偏偏這個時代什麽都缺,唯獨不缺流水線上批量生產的“神劍”。

尤其是那些在大學畢業後加入符籙道的修行者,一個晚上手搓一條批量生產法寶的流水線,根本就是他們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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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也不是所有的凡人都玩物喪誌了。”

眨眼間便跨越了千裏之遙,少年卻仿佛腦後長眼一般,仍然注意到了自己身後發生的事情。

特別是那位驅使劍光追擊自己的修行者,哪怕在少年活躍的那個年代,也屬於各家諸派需要精心培養的好苗子。

而像這樣的好苗子,整個長安按轄區分配,不下一千個。

“是伱太過苛刻了。”

不知何時,一位麵容俊朗的青年憑空出現在了少年的身邊。

哪怕是在這瞬息千裏的神通之下,青年卻依舊牢牢的跟在少年身邊,一臉愜意的與對方攀談交流著。

“敖光?沒想到你也出來了。”

一眼就認出了青年的真身,少年略顯詫異的挑了挑眉頭。

“你說我太過苛刻?”

“但長生之路本就是一個攀登的過程,不付出十分的努力,又哪得來那一分的成就呢?”

聽到少年的這番說辭,青年、或者說敖光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那是你所在的過去。”

“對於生活在如今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修行隻是一種日常,就和人要吃飯睡覺一樣稀鬆平常。”

微微皺了下眉頭,少年雖然不能接受敖光的這種說法,卻能夠理解對方話中的含義。

簡單來說,像少年這種修行者是以修行為目標,追求不斷向上攀登的終點。

而他先前所見的那些凡人,卻並不一定把修行當做自己終身的追求。

在他們看來,修行隻不過是一件從出生起就自然而然在做的事情,就和平常的習武健身沒有任何區別。

這些凡人不會以追求神通法術當做自己修行的目的,也不會以長生不朽作為自己修行的目標。

畢竟前者可以通過“圓光鏡”達成,而後者也有丹鼎派不斷推出的長壽係列丹藥……

因此與其花那麽大精力去修行,他們更願意將自己的精力投入到那些感興趣的事物上。

事實上,如今這個時代能有這麽多百花齊放的修行門類,大多數都得益於這些被少年瞧不上的凡人們的種種嚐試。

“或許吧!”

短暫的沉默過後,少年終究是展現出了自己與眾不同的一麵,選擇接受了那些在他看來離經叛道的想法。

“歡迎來到這個新的時代,李玄。”

臉上瞬間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敖光直到這個時候才從腰間掏出一枚特製的圓光鏡,並且朝著圓光鏡另一頭說道。

“告訴盧曉那臭小子,這次的事就不讓他管了,我已經找到‘違規者’了。”

“叫他事後交一份報告上來就行了!”

言罷,敖光又扭頭看了一眼滿臉好奇的李玄,然後接著衝圓光鏡說道。

“另外,再叫盧曉那小子幫我去‘天眾總部’請個假。”

“我今天要招呼一下我的老朋友,就不去值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