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裙子(下)

站在一旁的人都把眼聚向畫品上的那個仕女,卻沒人敢真正仔細瞧那裙子。張擇端哪能不知古代人思想的僵直不化,凡是涉及到“色”的東西,都被認為是不道德,有傷大雅。用在作畫上,亦是同理。

張擇端頑笑著一點那裙子,正點在裙子的當中,他心裏斜想,點一下癢一下,這個女人就沒法活啦。“這裙子又不是一灘墨水,用墨過於濃厚,似乎不太恰當吧。”

此一說,費文傑與龐大盾還真瞧出來了,細觀,仕女的裙子還真與整體不太相配,很割眼,生硬。不過他們怎能對伍畫師的畫品評足論頭呢。其他學生也不言,雖然也知道仕女的裙子顏色過濃。

伍畫師板著臉,訓道:“你這是胡亂評畫,你知道什麽是宮廷畫,哼。”

“哈,我還真不知道,學生隻知道仕女的裙子沒有穿到位。”

“怎麽沒穿到位?”伍畫師逼問。

張擇端不便說明,那種笑的表情卻甚是猥褻,令人想到一個調戲姑娘的市井無賴。

柴郎甩著馬尾掃大叫:“伍老師,這個張擇端分明是來挑釁,看不起咱們宮廷班的畫品,像他這樣目無尊長,恣意評畫,不給點教訓,咱們宮廷班還能在畫院立足麽?”

柴郎這一番見解立刻得到其他宮廷班學生的讚同,都圍了上來,好像要打群架。張擇端毫無畏懼,立著身,這幫富家子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他單手就可解決掉。

伍畫師也夠氣大,還沒哪個人敢如此頂撞他,今兒太陽西出,竟碰到一個不怕死的家夥,伍畫師不能在自己學生麵前輸了師長的尊嚴,於是大喝道:“好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你能這麽評論牡丹仕女圖,你定是作畫高手,那好,你就作一幅同樣的畫品出來,讓大夥瞧

瞧,有何神采之處。”

費文傑知道伍畫師的畫技,雖比不上洛畫師,可也是一等一的畫師,身為學生,怎能超越老師呢,至少現在他們尚在學習階段,是很難超越的。他忙阻著張擇端:“擇端兄,就算了。伍畫師的畫技了得,你……”

“哎,文傑兄,能向伍畫師學習畫技,作為畫院學生,是莫大的榮幸啊。”

伍畫師還以為張擇端會退縮,現在看來真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了,便道:“那好,你可別怪我以大欺小。”

張擇端拱手:“向伍老師學習了。”

“哼。”伍畫師混濁的哼聲,轉身進了講學堂。

“小子,你有種就跟來,這下你的臉皮要貼到夜壺上了。”柴郎揶揄著笑開,其他人也大笑起來。

“擇端兄,你看——”費文傑還想阻攔,但看情形,非得作一幅畫品出來,才能脫身了。

張擇端沒在意的說:“你們瞧好了,我的畫技不是最幫,但也絕不至於很差。”便跟進了講學堂。

宮廷班裏的學生早已在講學堂裏布置了一個作畫的課桌台,他們都以挑釁的目光看著走進來的張擇端。

張擇端來到講桌台前,朝伍畫師抱拳道:“伍老師,學生獻醜了。”

“你能說那幅畫品有缺陷,必然手下功夫不錯,老夫就讓你展示,看你是如何可以這樣無視自大的評論。”伍畫師撅著胡子,隻等著看張擇端的出醜。

柴郎敲著桌麵到:“張擇端,你有種,挺橫,少爺我佩服,不過一張嘴巴始終不是真架子,你就畫一幅畫給咱們瞧瞧,你小子記住,必須宮廷畫技,與原作一致,要是有一點脫離,哼。”

其他宮廷班學生跟著輕哼,如果張擇端不能畫出原作的神韻,那麽他們必將群起而辱罵之,非讓他

無立足之地。

“擇端兄,還是不要了。”費文傑不願看著一個同窗好友受辱,再次提醒,好讓張擇端好好想想。

張擇端不在意的說道:“如此情勢,還有可退的餘地?”便抓起畫筆,先行調試,然後展紙伏案而畫。

費文傑與龐大盾站在一旁,替他捏了一把汗,他們承認張擇端畫技不俗,見解獨到,得到了洛畫師賞識,但身為學生,怎能跟老師比呢,伍畫師也是西京叫得響的畫師,不然也不會在惠風畫院任教了。

宮廷班以柴郎與何宗飛為首,都做好了羞辱他的準備,若是伍畫師不在場,動手腳的可能性必在所難免。

張擇端泰然自若,揮筆如撒豆,一點一畫,一橫一豎,一抹一灑,都顯得那麽自然,好像魔術師劉謙在表演戲法。宮廷工筆畫品的運用,張擇端掌握的還是非常到位的,精細的筆法,宏觀的調控,配局的合理,還有閃亮的某些支點,都刻畫的相當好。

當他畫完牡丹仕女圖,站在一旁觀看的費文傑和龐大盾都鬆了口氣,不覺對張擇端豎大拇指,就憑這幅畫品,放眼宮廷班,恐怕已無人能及。

宮廷班的一夥學生,也是看的睜大眼,一時啞著嗓子。伍畫師不屑觀看一個自大學生作畫,坐在較遠處,這時看到學生們都不鬧話了,便叫道:“畫好了麽?拿過來老夫一觀。”

張擇端笑嘻嘻撚著畫紙,走到伍畫師麵前,擺放在他身旁的一張課桌上。

伍畫師微微一斜眼,就愣住了,從他坐著的這個視角望去,紙麵上呈出一道道的彩光,好似波紋被微風吹拂著,可以很生動的感覺到絲絲波紋在輕漾。

伍畫師不由站起,轉過身正眼來觀畫品。

整個畫品與原作毫無二致,畫技與畫工都達到了原作的神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