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青山
晚間的夕陽漸漸落下，將最後一縷柔順又微弱的光賜予了大地，隨著天地間一片昏暗隻剩下幾點星光，最後被遠處的群山吞噬消失不見。
一日燥熱的時辰過去，淒涼又不耐煩的蟬鳴聲還在繼續，中間夾雜了幾聲蛙鳴和不知名的蟲叫。
掛上枝頭的明月被厚重的烏雲遮住了大半，讓沒了落日神輝普照的天地間變得更加漆黑。
山上有許多茅屋，其中一間裏麵床梁上躺著一個麵目清秀的少年，除了偶爾蹙眉的動作外一動不動，安靜地像刮在牆上的去年秋日的曬幹山椒。
屋中沒有點著油燈，朦朧的微弱月光穿透不過窗上那層薄的白紙，整個屋中如被一張極厚的黑布蒙蓋，伸手看不見五指。
這片漆黑如墨的房屋中有一點紅光。
紅光來自於**那個青年僧人的懷中。
在層層布衣之下，那顆紅色寶石散發出來的光內斂而又慘淡微弱。
它做不到像昊天之上的烈陽一般將神輝灑向大地，更何況那些微弱的光不知何故，如清晨的霧一般飄向了年輕僧人腦袋方向，順著他的呼吸之間沒入了口鼻。
看上去上是漆黑的夜幕上方無數的星辰組成了一條大河。
也像是舞女肩上隨動的柔軟絲帶。
紅光雖若，但始終緩慢又堅定地從懷中那顆寶石中散出，是星辰大河的起源地，是起霧絲帶的一端。
賢一緊蹙的眉頭有些舒緩，呼吸越加平穩，嘴角的笑容揚的更高。
清晨偉正正還在熟睡，房中正響起他有節奏的震耳鼾聲，被一陣暴力急促的敲門聲給打斷。
鼾聲戛然而止，偉正正打了個翻身用被褥捂住腦袋，身子緊縮顯得極為痛苦。
敲門聲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急促，響聲越來越大，偉正正緊捏住拳頭，因為太過用力而手上和身上的肥肉在不停顫抖。
響聲還在繼續，偉正正大吼一聲。
“啊！！”
然後推開了身上溫暖的被褥離開了舒適的床，連衣袍都沒有披上便起身穿上了鞋。
“師兄！！”
“你過分了！！”
此時天還未亮，東升的朝陽還未冒出頭，天色灰蒙一片顯得有些昏暗。
賢一看著偉正正光著上身隻穿著個褲衩，因為憤怒而呼吸頻率加快，讓裝滿了肥油的肚子在不停抖動。
賢一知道偉正正有這**的習慣，煉體巔峰倒也不怕惹上風寒，況且聽說胖的人比較抗凍。
雖然此時他的這幅模樣很搞笑，賢一也確實想笑，但有求於人怎麽樣也要憋住才行。
賢一臉上堆滿了掐媚的笑容：“我的好師弟，你可別生哥哥的氣。”
偉正正正打算發作，隻見賢一神秘望了下四周，然後將懷中的僧袍解開隱秘地露出了一個酒壺。
“這可是我半夜下山去買回來的，師兄可待你不薄啊。”
偉正正臉色舒緩了一些。
“那你也要讓我睡覺啊，你知不知道將你從後山背到內寺有多累？你看看師弟我。”
說完偉正正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都瘦了！”
賢一連忙點頭：“知道師弟辛苦受了委屈，待會師兄給你獵一隻肥大油多的山雞，吃完喝完你躺在石灘上睡就行。”
賢一臉上笑容更深，說道：“隻要師兄掉入了湖中，你記得撈一下。”
“等我穿衣服！”
偉正正憤恨轉身入了門，屋中的聲音還在響起：“也不知道師兄你這什麽身子，哪有睡一覺便好了的道理？我看怎麽也應該趟三五天！”
聽著偉正正說的氣話賢一也不介意，連忙應道：“是是是，師弟說的極是。”
百年前，大南國崛起於大陸偏南，建國一年滅四方鄰國，後三年休養，養百萬雄兵，又三年征戰，從最東方天斷山殺到西邊道觀，餘三年又決戰天秦大國，將其從中原腹地逼至北方無盡雪原，逃進連綿雪山中終年不得邁出半步。
最後大陸被其統一十之八九，一前所未有空前強大的大國橫空立於世，指揮千軍管理萬民。
在大南統治的大陸最北邊是連綿的十萬大山，十萬大山後是無盡雪原。
大山中資源和妖獸無數，自有許多人入山。不論是為了得到珍貴草藥還是妖獸皮毛內丹，又或者隻是為了曆練一番。
而入大山之前有一小縣城，名青山縣。
縣城很小，但是因為是離得十萬大山最近，倒也算的上熱鬧。
去年深秋賢一便是在大山中因為遭遇血狼群而墜下山崖，最後順著大河漂流被一農家人所救，也是在去往縣城的路上遇到了許龍虎。
似乎是由於處於大陸北方的原因，不知是南邊的暖風吹入的太晚還是北邊的雪原太寒。此時雖然已經是夏日但陽光並不顯得有多麽炎熱，反而正直南遷大雁回歸的時候，天氣適宜氣候微暖。
青山縣城，城主府。
因為青山縣是個小縣城，所以雖說為一城之主的府寓但也不會太過奢華，連富饒的中原有錢人家都比不過，更談不上金碧輝煌。
好在是由於靠近十萬大山，木材自然取之不盡，連著那些名貴的樹木的價格也要比中原地區便宜上不少，所以城主府中裝飾之間沒有太多的珍珠寶石，拿得出手的便是這些木頭。
紅木算不上極珍稀，但是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能起清神醒腦的作用，長期下來對身心都是極好，甚至能起延年益壽的作用。
城主府中的房梁是紅木，屋中的梁柱桌椅是紅木，壁上的雕畫是紅木，連整個地麵也是用紅木。
雖說一顆紅木在城裏賣不了多少銀兩，但按照中原的市場價格加起來還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能當上一城之主的沒有蠢人，就算後來被利益和權力衝昏了頭腦，但在內心深處還是如貪婪又小氣的商人一般精明。
幸運的是青山縣裏的原住居民都知道，他們的城主是一位愛民又寬厚仁慈的好人，平日極其和善，哪怕隻是外表看上去這樣。
事實是隻有他的最信任的親信才了解，他們的這位城主實際上是一位奸詐貪財又膽小怕事，在家中那個婆娘麵前表現的像最忠誠的奴才一般。
此時他便像奴才一般低頭跪在地上，但他身前的不是那婆娘。
四周的下屬都不知去了何處，城主眼神呆滯無神卻渾身顫抖，仿佛遇到了內心深處最恐懼的惡魔。
城主跪在地上，兩隻手中拿著一摞紙張往前方遞了過去，他仍然低頭，不敢打量。
他身前有一男子，一頭彎曲棕色長發，眼窩深陷，嘴角外露出兩顆泛著冷光的獠牙。
男子麵無表情，伸手拿起紙張迅速翻看。
四周寂靜無聲，城主身子顫抖的愈發厲害，像是麵對暴力冷血的主人的一條狗，不渴望主人會賞給自己一根骨頭卻擔心會不會迎來怒火。
屋外的院裏刮起了一陣風，吹起了落在紅木地上的碎屑。
城主像是被風中的碎屑迷了眼，低著的腦袋閉上了眼，身上的衣袍已經被汗水浸濕。
“不錯...”
屋中響起那男子的沙啞的聲音，而城主像是得到解脫或者是牢中的囚徒聽到了開恩的聖旨，身子忍不住一鬆，差點癱倒在地。
男子居高臨下看著下方如狗一般的城主也很滿意，長著獠牙的嘴咧開一笑，沙啞說道：“繼續收集情報，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
城主頭彎的更低表示順從，清晰聞到了紅木地板上散出的清香。
男子點頭，轉身出了城主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後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城主才緩緩抬起頭來。
雙眼無神，神情漠然。
天下商會遍布天下，青山縣城雖小但來往商人眾多，商會裏的那群鼻子比狗還靈的人自然聞到了此處的商機不肯放過。
青山縣城，天下商會分會。
在一空闊的房間中擺滿了無數的木架，每個木架上有一雕牌上刻著藥草內丹之類的字體，上方是無數緊閉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木盒。
這是商會的其中一處重要庫房，存放著收集到的珍稀藥材和妖獸內丹。
此時這些木盒已經盡數被打開，中間的東西被盡數取出集中在一處。沒有了木盒的遮蓋，房屋中滿是各種內丹發出的各色光芒顯得刺眼。
房中跪著一老人，匍匐在地如先前那城主一般低著頭身體顫抖。
老人身穿藍色大袍，右胸前用金絲繡著三個金色的半月，看這衣袍的顏色和圖標，正是縣城一級的分會長。
他身前站著的正是那棕發男子，此時正取下手上的戒指，無數的內丹和珍稀藥材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這戒指正是極其罕見的儲蓄之物，其價值根本無法用世俗的金錢去衡量。
天下商會收集天下奇珍，而這些東西是最終要送往長安城中的總會，如若有私吞鐵定會承受商會的無盡怒火，就算是分會之長也不可能幸免。
但這會長此時趴伏在地上不做反抗，竟然是任由著男子取走，甚至麻木又恐懼的眼神中出現一抹滿足。
不用多時房屋中的光芒消失不見，屋中隻剩下幾排木架和空無一物的木盒。
中年男子點頭，將戒指重新套於手上，然後抬起手撫摸身前老人的頭頂。
“很好...繼續。”
男子的聲音在屋中響起，老人恭順地點頭。
地底的庫房中突然出現一陣風，吹動了老人藍色的衣袍，那金色的三顆半月跟隨著晃**。隨後頭頂上的觸摸感消失不見，那男子也消失不見。
許久後老人抬起了頭。
雙眼無神，神情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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