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歌如今隻是魂體,無法與人接觸,隻好虛空作環抱狀,把不住發抖的赫倫桀攬在懷裏,牧九歌語氣極盡溫柔道:“阿桀別怕,九哥哥在這裏。”

“我不是害怕......”赫倫桀紅著眼抬頭望向牧九歌,滿是內疚道:“對不起,九哥哥,我沒有認出你......我還幫那個狼妖害死了那麽多人......”

“其實你早就發覺那個人不是我了,對不對?”赫倫桀聞言,詫異地看向牧九歌:“九哥哥,你怎麽知道?”

牧九歌伸手指了指杜啟明,開口道:“當他說出那狼妖是假冒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動搖了。”牧九歌在鎖魂鈴中,就已經在緊緊注視著赫倫桀:“你之前就懷疑他了,是嗎?”

赫倫桀弱弱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確實懷疑過,可是......我不敢賭,我怕你再一次離開我,我承受不住了,九哥哥......”赫倫桀的這聲九哥哥,語調微微顫抖,已然帶上了難以抑製的哭腔。

“阿桀......”牧九歌心疼地想摸一摸赫倫桀的臉,卻隻能虛空而過。

林聽蟄見狀不忍,畫出一道金光符籙,拍到牧九歌魂體之上。柔和的金光閃爍,牧九歌半透明的身體漸漸凝成實體,他嚐試著與赫倫桀指尖相低,溫熱的觸感隨即讓自己冰涼的手指微微顫栗。

赫倫桀驚詫地握住了牧九歌的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九哥哥!我能摸到你了!你的手好涼......”赫倫桀緊緊握著他的手,似乎想把自己的體溫給他的九哥哥渡過去。

牧九歌感激地看向林聽蟄,誠摯道:“謝謝!”

林聽蟄略一頷首,開口道:“通靈符隻能讓你保持片刻的實體,要想能夠一直接觸彼此,你二人還需結下魂契。”

“魂契?”牧九歌還是有些擔憂:“可我畢竟是鬼魂,結契會不會損傷阿桀的身體?”

林聽蟄搖頭道:“無妨,我會在這鎖魂鈴上施下金光符籙,你的鬼氣不會影響到他。”

聞言,牧九歌這才放下了心,兩人緊握著手,並肩朝林聽蟄行禮道:“還請大師為我們結契!”

經曆了這兩個世界,杜啟明突然有些理解了那段深情浪漫又不可理喻的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現世中,被情感文化毒雞湯灌得暈頭轉向的人們,早已不相信所謂的愛情,對他們來說,利益和現實遠比這種虛無縹緲的感情重要得多,更別提願意和另一半陰陽相隨,生死不棄了。

杜啟明現在還不清楚,這個遊戲裏的世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但他情願相信,眼前的人們,活生生地存在於某個與現世不同的世界裏,過著屬於他們的,真實的人生......

林聽蟄為兩人結下了魂契,傅長淮也盡心地指導運用鎖魂鈴的方法。將相關事宜處理妥當,三人和他們約定到擇日再商討圍剿狼妖的計劃,就先行離開,回客棧去了。

赫倫桀和牧九歌陰陽相隔,久別重逢,中間又被狼妖頂替了牧九歌身份,哄騙赫倫桀為他提供活人心肝。許多話外人在場難免不好開口,還是給他們留足二人世界的空間吧。

隻剩下彼此的王帳中,赫倫桀把牧九歌拉到王座上坐下,自己則跟小黏包似的鑽到了他的懷裏,堂堂的瀚原之主,赫倫新軍的統帥,此時卻跟小時候一樣,摟著牧九歌的腰撒嬌:“九哥哥,你為什麽不早一些過來找我!要是你陪在我身邊,我也不會被那個混蛋狼妖騙得這麽慘了!”

牧九歌寵溺地揉了揉赫倫桀的腦袋,說道:“其實,我剛變成鬼魂的幾個月,一直都在你身邊,在角落裏悄悄地看著你。”

赫倫桀倒是沒想到,驚訝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現身?看著我失魂落魄的樣子,難不成很好玩?”

聞言,牧九歌卻是露出了幾分無奈:“我們畢竟人鬼相隔,何苦因著我一個已死之人,影響你的人生。早忘了我,你便能早些開始新生活。再說了,自從你當上瀚原王,多少部族首領爭著搶著要把自家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你?”

聽他前半段話,赫倫桀是有些生氣的,可後幾句話一出,赫倫桀突然轉怒為笑道:“九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

牧九歌堅決不承認,嘴硬道:“我一個死人,還能吃活人的醋不成?”

見牧九歌欲蓋彌彰,赫倫桀反倒更高興了起來,他索性黏糊糊地蹭著牧九歌的脖子,沒皮沒臉地說道:“那也沒辦法,再花容月貌的女子我也瞧不上,本王隻想纏著全瀚原最俊俏的鬼公子,日夜纏綿,不死不休......”

“阿桀,別胡鬧!”牧九歌被他蹭得渾身戰栗,若他還是活人,恐怕連耳根子都得紅透了。牧九歌呼吸有些急促地說道:“這些年不見,你哪學來的潑皮做派?看來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了!”

赫倫桀一點也沒被威脅到,反倒是不依不饒地說道:“九哥哥,你倒是說說,你想怎麽教訓我?”

“......”牧九歌甘拜下風,喉結抖了兩下,咬牙道:“你還是閉嘴吧......”

赫倫桀胡鬧夠了,突然認真了起來,他緊緊地摟著牧九歌的脖子,一字一句莊重地說道:“九哥哥,我喜歡你。不管你是人是鬼,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再喜歡別人了,我就纏定你了!九哥哥,你不許再離開我!”

牧九歌心頭一酸,如鯁在喉,他上前認真地吻了吻赫倫桀的眉梢,虔誠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的王......”

回客棧的路上,杜啟明好奇地問傅長淮道:“傅大哥,你是怎麽猜到牧九歌的魂魄是在赫倫桀王陵前的石陣裏?”

傅長淮挑了挑眉,難得耐心地解釋道:“一則,是受了你的啟發,初始線索的提示是非常重要的,既然提到了王陵和殺人石,那就一定有特殊的用意。二則......”

傅長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換位思考罷了,如果我是牧九歌,在確保心愛之人坐穩王座,統領瀚原之後,為了不打擾他的生活,定會尋一處地方安心地等待他。生不同衾死同穴,最有可能的地方,自然是赫倫桀為自己準備的陵寢......”

雖是說著他人的事情,傅長淮的心思卻飛到了蕭含譽的身上,他家含譽啊,不也是個為了尋自己的轉世,裂魂為引,在他生前住過的老宅苦苦等待三百年的傻妖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