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三章 步步帶血,步步是殺!

自燕京城西門到達皇城的主道被稱為西河大道,兩邊房舍鱗次櫛比,往日裏大道之上行人如水,卻也是熱鬧非凡,便是道路兩邊也有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樹,讓這條大道卻也充滿了絲絲生氣。

暴雨傾盆,這條道路上已經是了無人跡,暴雨擊打著青石大道,發出清脆的響聲,窩在屋子裏不敢出門的百姓從那門縫和窗戶縫隙向外瞄著,便看到一隊很詭異的騎兵正緩慢地順著西河大道向皇城方向行去,最讓人們驚訝的,便是在這一對騎兵之中,有一輛駿馬拉著的大平板車,車上則放著一具漆黑的大棺材。

這群騎兵都是黑甲在身,但是每一個人的盔纓上都係著白色的布條,身上也都披著白色的披風,他們清一色騎著高頭大馬,手握著極其龐大的盾牌,亦都手握長槍,腰佩大刀,背負弓箭,那秋雨打在黑甲之上,透著冰涼冷酷的氣息。

這一隊人馬實在不算多,看起來不過百來人而已,但是那股氣勢,卻是在是讓人心中發寒。

……

韓漠手握著血銅棍,騎在絕影馬上,抬起頭,望著前方雨幕下的巍峨皇城,麵無表情。

韓漠心中非常清楚,韓玄道一定知道自己今天的到來,城中寂靜一片,這條街道更是了無人跡,更是表明韓玄道已經做好了準備。

三千鐵騎隨他來京,韓漠隻是作為萬不得已的撤退保證,一千五百鐵騎在城外接應,而另有一千多名鐵甲騎兵正守在西門處,做好接應撤退的準備。

那是萬不得已的準備。

韓漠入了城,就沒有想過要失敗,更不會想著撤退到西門。

他的目光十分淡定地望著那巍峨皇城。

西河大道看似一路暢通,似乎縱馬飛馳很快就能抵達皇城,但是韓漠清楚,如果真的是那麽容易,那反倒不是韓玄道的風格了。

馬蹄聲響,大雨之中,迎麵而來大批的兵將,黑壓壓的一大片,就如同一片黑色的洪流匯集到了西河大道,向這邊衝刷而來。

韓漠身後立刻有八騎馳馬上前,巨大的盾牌橫起,組成了一麵銅壁。

韓漠望著那傾瀉而來的黑色洪流,淡然一笑,轉頭看了身邊的豔雪姬一眼,笑道:“這一條路,會是一條鮮血,你將陪著我走到那座皇宮!”

豔雪姬嫵媚一笑,道:“若無性命之憂,我可不會出手……等到你打不了,我再帶著你離開……!”她媚眼兒甚是勾魂:“若是瞧著你敗於他人之手,倒也是一個有趣的事情!”

韓漠含笑道:“隻怕你未必能看見!”

大道之上,前麵是一隊二十多人的弓兵,其後便是十餘騎騎兵,瞧盔甲裝束,都是禦林軍中的高級將領,在那騎兵之後,便是黑壓壓的禦林步兵,長槍在手,冰雨和鐵甲混在一起,充滿著肅殺之氣。

韓漠一笑過後,望著迅速靠近過來的軍隊,麵無表情,隻是盯著來軍中間那一名禦林將領,那身異於其他人的盔甲顯示了那人的身份。

……

韓從定不是韓族直係子弟,在旁係之中也隻是庶出,在他二十五歲之前,一直默默無聞,這個名字從來不曾響亮過。

他在族中,甚至一度被人歧視,隻因為他有一隻眼睛在幼時患了眼疾,此後這隻左眼便再也看不到東西,“獨眼定”的外號伴隨了他很多年,受盡許多人的嘲弄和奚落。

很少有人知道,這個人的骨子裏卻有不屈的心,他自幼苦練,雖然沒有強大的導師,但是付出數倍於他人的努力,讓他的武道底子極其紮實。

他為人很低調,但是對於本族的子弟一直很關注的韓玄道卻是關注了這樣一個人,在韓從定二十五歲那年,便將之召到了燕京城,隨後讓他進入了狼甲營從軍。

他素來不顯山不顯水,但是在軍中較技中卻屢次奪魁,就是這樣一個獨眼人,在狼甲營卻也是頗有聲望,經過無數的風雨,這位曾經被人恥笑和奚落的獨眼人,卻在韓玄道的其中下以及他自身的努力下,成為了如今狼甲營的護軍參領,甚至於狼甲營如今的軍權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毫無疑問,在他的心中,韓玄道是他的恩人,士為知己者死,無論別人如何看韓玄道,韓從定卻覺得自己這條性命應該獻給韓玄道,完全服從於這位將他一步步提拔上來的恩公。

雙方距離不過十五步遠,不約而同都停下了腳步。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在同條大街上,雙方都充斥著一股濃鬱的殺意。

韓從定望著淡定無比的棺材,他自然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本族的五少爺,但是他更從韓玄道的口中明白,此人已經成為叛國叛族之賊。

雖是故人,卻無舊情。

雨水擊打在這些燕國的精銳勇士的甲胄上,啪啪作響,擊打在他們肅然的麵容上,卻激不起絲毫的情緒變化。

韓從定緩緩抬起手,長刀指著韓漠,聲音有些嘶啞,但是卻十分響亮地改過了暴雨的聲音,在大街上響起。

“叛國之賊韓漠,殺之!”韓從定的手鎮定有力,大刀猛地揮下:“殺!”

在這聲“殺”字過後,前排的弓箭手射出了箭矢,卻徒勞地被巨盾擋住,而騎兵之後的禦林軍齊聲拔刀,刀光刹那間耀亮了陰雨如瀑的天空。

強悍的禦林甲士們怒吼著衝過來,區區百騎在他們的眼中,實在是不堪一擊。

韓漠的嘴角微微翹起,已經握緊了血銅棍,在禦林軍衝過來之時,百騎之中已經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條路……殺到皇城!”

“嗖嗖嗖”!

劃破了密密的的雨簾,巨盾騎兵們一隻手握著巨盾,另一隻手卻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一種看起來很平常的竹筒,竹筒射出的箭矢又快又急,準確無比。

“噗噗噗!”

箭矢刺入肌膚的聲音幹脆利落,衝在前麵的禦林軍哼都沒有哼一下,便即一個個栽倒在雨水之中,青石大道上瞬間便多出數具屍首。

在第一輪風巧弩射出箭矢之時,韓漠已經催馬上前,絕影馬長聲嘶鳴,前麵的兵士立刻讓開一道缺口,韓漠人與馬似乎合為一體,就像雨中的一道閃電,從百騎之中瞬間劃過,眨眼間便已經獨騎衝上前。

韓從定的瞳孔微微收縮。

絕影馬速度如電,而韓漠的動作卻簡單無比,揮棍,擊出,反轉,砸落,行雲流水,卻又氣吞山河,隻是在眨眼之間,擋在韓漠前麵的數名禦林軍已經被血銅棍擊殺。

韓從定甚至發現,韓漠在出招殺敵之時,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卻隻盯著自己,而絕影馬一路無阻,在它的主人為它清除掉前麵的障礙之時,它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韓從定。

韓從定從小到大,無數次感到過屈辱,但是卻幾乎從沒有感覺到過恐懼。

但是現在,他卻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在片刻之間就襲遍全身。

韓漠的武道修為固然遠超出他的想象,讓他吃驚不已,但更讓他感到寒意的,卻是韓漠殺人時的態度,舉手投足間,輕描淡寫,人命如草芥。

他出身韓族,對韓漠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韓漠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都是一個比較溫和的人,甚至說從韓漠的身上很難感受到一種殺伐之氣。

韓從定曾經也與韓漠見過幾次,他對韓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個紈絝少爺的層麵,雖然韓漠入京之後功勞赫赫,幹下了無數讓人為之吃驚的大事,但是韓從定卻很難將韓漠與死亡聯係在一起。

但是現在他卻感受到了從韓漠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死亡氣息。

韓漠殺人時的淡定,那種淡定和冷漠就有一股煞氣。

我為刀蛆,爾為魚肉的煞氣!

韓漠的出招動作看起來很慢,但是偏偏又十分有效,在他所經之處,不停地有人倒下,鮮血映紅了雨簾,從禦林軍身體噴出的血水與雨水混合在一起,濺落在青石大道上,不停地有人死去,倒落雨中,不停的有驚呼,有慘叫,有悶哼。

韓家的五少爺,騎著馬,揮舞著銅棍,在這雨中的大道上就如同演奏者一首死亡交響曲,閑庭信步間,血濺五尺。

就像一個從地獄悶得無聊,來到人間的死神,用一種極為平靜的方式,也是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方式,在冷漠地收割著人間卑微的生命。

韓漠人與馬一體,衝過來,死屍成堆,他的甲胄上隻見鮮血,卻沒有任何一名禦林軍的兵器能碰到他的身體。

韓從定沒有來得及多想,更沒有太多的時間品味小韓大人帶來的死亡恐懼,因為在轉瞬之間,小韓大人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那根似乎被九天十地諸神諸魔詛咒的血銅棍,正以一種平靜而簡單的方式朝他的胸口戳過來。

韓從定從韓漠剛剛殺人的手法中已經明白一點,五少爺的棍術看似簡單,但是萬物至理大道化簡,當一個人十分普通簡單的招式卻能夠爆發出強大的殺傷力之時,那已經真正地進入了一種境界。

韓從定暗中苦修武道,頗有體會,也知道武道修為最高深的境界便是“意”。

天下再厲害的招數,都有跡可循,但是進入意境的武道,卻已經不著痕跡,意境武道展現出來的武技,看起來似乎處處是破綻,但是卻偏偏又都不是破綻。

所以五少爺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棍戳來,韓從定似乎有至少三十種辦法破解,可是他卻在這一瞬間感到了一股更深的恐懼之意。

因為在這一棍戳來之時,他看出的不單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棍,而是這一棍之後的變數。

“意”者,循意而發,韓從定有三十種方法破解這一招,但是韓漠這一招卻至少有二十五種變式,以韓從定的武道修為,能夠看破其中十一種變式,但是他心中卻十分清楚,韓漠的變式遠不止十一種。

他固然可以用三十種方法的任意一種方法去破解,但是當韓漠出現變式之後,韓從定卻隻能擁有應對對方十一種變式的能力。

韓漠能夠打出這一招,也就代表著他對韓從定的武道修為已經有了判斷,變式不可能是韓從定所能破解的十一招中的任意一招。

韓從定根本沒有時間做出任何的思考,他隻能條件反射地上身後仰,右手抬起,手中的大刀往那血銅棍挑了過去,意圖用這一招挑開血銅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