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四章 棄械

韓從定四周黑壓壓的禦林軍們都是驚駭萬分,他們看到韓漠從百騎之中單騎衝出來,然後眼花繚亂地看到十幾名上前攔阻的同伴隻在眨眼間便盡數倒在血泊之中,而韓漠卻在輕描淡寫之中,已經突破鋼鐵阻擋,到了韓從定的身前。

雙方的兵士都看到韓從定的大刀向上揚起,許多人也都看得明白,韓從定這一刀顯然是想挑開韓漠的血銅棍。

雙方的動作看起來似乎都很簡單,但是卻又十分詭異,在韓從定的大刀向上挑起之時,所有人甚至都能清晰看到韓漠的血銅棍輕描淡寫簡簡單單地向下壓。

於是,最為詭異的一幕出現。

韓漠的血銅棍如果是一把刀子,那麽韓從定的人和馬就仿佛變成了一塊豆腐,血銅棍從上往下擊落,先是將韓從定的大刀輕而易舉壓下,爾後那棍端直直落在韓從定的腦袋之上,韓從定幾乎來不及叫一聲,血漿四濺,帶著盔甲的頭顱竟然被生生擊碎,那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而他整個身體往下一沉,連人帶馬翻倒在地。

禦林軍兵士一個個顯露出驚恐無比的神色,韓從定雖然算不得絕世強者,但是在禦林軍中絕對屬於一流高手,但是這位禦林軍的猛將卻在眨眼之間就被韓漠輕巧擊殺,而且韓漠的出招毫無花俏,那般的簡單,卻又那般地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和破壞力。

返璞歸真,大道化簡,這便是真正的武道精髓。

禦林軍主將在韓漠的手下沒能經受住一合,這自然給了禦林軍極大的震懾力,雖然暴雨中的禦林軍們已經將這條寬闊的西河大道堵滿,但是在雙方還沒有真正進入廝殺**之時,韓漠卻以超出常人的武技修為讓戰鬥從一開始便瞬間進入**,而短暫的**也瞬間戛然而止。

在禦林軍震撼沒有繼續前進之時,韓漠的血銅棍已經戳進韓從定的胸口,將韓從定的屍首挑起在半空中,冷視著前方的黑色洪流,聲如洪鍾,遠遠傳開:“罪凶隻有韓玄道一人,爾等不必為其喪命……擋我者,殺無赦!”

禦林軍中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但是韓漠這一氣嗬成的暴殺,當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嚇破大燕國最精銳的禦林軍的膽子,片刻沉寂之後,已經有一名禦林騎兵將領沉聲喝道:“拿下叛賊韓漠,都給我殺!”

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因為恐懼而退後,黑色的洪流奮勇衝上來,而韓漠身後的巨盾騎兵卻也已經撲上前來,一道鐵壁在前麵形成,風巧弩的箭矢“嗤嗤”作響,隨即便是一陣陣慘呼之聲,衝在最前麵的禦林軍紛紛倒地,但是後麵的黑甲禦林軍卻沒有絲毫的退縮,依然無畏地向前衝過來。

駿馬踩踏著長街上的屍首,巨盾騎兵雖然人數極少,但是在這條長街上依然有足夠的兵力組成一道鐵幕,巨盾橫在前方,駿馬向前衝刺,將迅速衝過來的禦林軍士衝撞在地上,而長槍也無情地向前探出,刺入了禦林軍的胸膛。

他們出槍極其迅速,幹脆利落,仗著駿馬前衝的勁勢,又衝倒了一片敵軍。

豔雪姬縱馬上前,到得韓漠身邊,望著前麵鐵血廝殺以及傳來的人叫馬嘶聲,微蹙柳眉:“你想憑借這一百騎殺到皇城?”

韓漠聲音沒有絲毫感情,隻是平靜道:“很快便會結束!”

……

巨盾鐵騎就像戰車一樣向前碾過,所過之處,馬蹄下都是雨血混在一起的屍首。

韓漠從身邊一名兵士手中接過長弓,這張弓極是沉重,乃是極其罕見的四石軟功,他很輕鬆地接過長弓,從旁接過一支羽箭,彎弓搭箭,抬手對準了敵陣,二話不說,手指一鬆,利箭破空疾出,用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刺破空氣,“噗”地一聲射入了敵陣中一名禦林將領的咽喉,那將領悶叫一聲,翻身落馬。

韓漠手沒有停,身邊的兵士捧著箭盒,韓漠射完一支,便以最流暢的手法取出第二支,射出,第三支,射出,第四支,射出……!

韓漠射出的箭矢,就像最辛辣的毒蛇,箭無虛發,敵陣中騎著戰馬的大小將領,隻是瞬間便被射殺了七八人。

那些騎馬將領想要躲閃,卻根本來不及,韓漠的眼睛就似乎能夠看穿一切破綻,能夠讓射出的利箭以最驚人的速度穿過最合理的軌道進入對方的咽喉或者心髒。

禦林軍士固然驍勇,但是韓漠這般輕鬆的射殺,卻還是讓禦林軍們毛骨悚然,韓漠悠然騎在馬上,就似乎是一個在郊外狩獵的獵手,任何被他盯中的目標,幾乎都難逃一死。

所謂蛇無頭不行,韓漠做的乃是擒賊先擒王的事兒,那些禦林將領連續被射殺,敵陣頓時便陷入了一片驚恐和混亂之中。

韓漠又射殺了一名禦林將領,這才停了手,高聲道:“本將乃西北大將軍,進京隻為平亂殺賊,爾等皆是忠勇將士,難道要為權奸賣命,亂我大燕國本嗎?”

他的聲音乃是以勁氣催發出來,雖然暴雨連連,長街充斥著慘叫和刀兵交擊之聲,但是這句話卻依然清晰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裏。

激烈的廝殺似乎在一瞬間就停止下來,巨盾騎兵固然沒有繼續往前推進,而禦林軍卻也是麵麵相覷,隻是並無一人放下武器,氣氛異常僵硬血腥。

實際上這群禦林軍兵士自然都聽過韓漠的名字,知道韓漠出身於豹突營,也算是同根源,而且韓漠此前在前線取得的驕人戰績,這些禦林軍士也大都有所耳聞,他們實在不明白,這位在前線取得赫赫戰功的年輕將軍,怎麽突然之間就被朝廷打為叛賊。

方才禦林軍將領督戰,這幫禦林軍奮勇衝殺,但是此刻這一股攔截部隊的將領被韓漠射殺的沒剩幾個人,那剩下的幾名將領也都被韓漠神奇的射術所震驚,此時哪裏還敢叫出聲來。

暴雨之中,雙方頓時出現一種詭異的僵持。

便在此時,猛聽得有一陣馬蹄聲響起,這一次卻是從韓漠隊伍的後方傳來。

隨同韓漠入城的百騎雖然數量很少,但是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訓練有素,臨危不亂,後方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卻並沒有讓巨盾騎士們有絲毫的慌亂,處於後方的騎兵立刻調轉馬頭,盾牌豎起,在一瞬間就做好了應對準備。

韓漠緩緩轉過頭,他手下有上千人馬留守在西門,嚴令不得跟進,此時後方卻出現如此聲音,難不成是迂回繞到後麵的禦林軍?

大雨之中,韓漠看到了那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當先而來,這匹駿馬不僅有著美麗漂亮的外表,卻也有著驕傲的霸氣,猶如大雨中的閃電,一馬當先飛馳而來。

韓漠看到那匹馬,輕歎了一聲。

他當然認識那匹駿馬,當年攻下渤州郡翰葉城,韓漠在葉府的馬房得到了兩匹千裏挑一的駿馬,一匹是他自己如今的坐騎絕影馬,而另一批被喚作騰霜白,也是一等一的馬種,後來送給了韓家老四韓源。

此時在他眼前出現的這匹駿馬,不是騰霜白又是什麽?而且馬上騎士灰盔灰甲,雖然距離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韓漠瞬間就判斷出那是韓源。

他實在想不到,韓源竟然會在這種時候來到京城。

“是自己人!”韓漠大聲叫道。

後邊的巨盾騎兵本來已經用風巧弩對準了韓源,隻待韓漠一聲令下,便即射殺,聽得韓漠叫喊,頓時都收起了風巧弩。

韓源從人群中直衝過來,到得韓漠身邊,神情卻是很為嚴峻,平靜道:“你要殺韓玄道,我隨你去,讓我親手殺了他!”

韓漠苦笑道:“四哥,你……你都知道了?”

“我韓源是愚笨之人,但是我身邊還有明白人。”韓源淡淡道:“東海城城守軍副指揮使沈浪已經斬殺了城守軍指揮使,我此番與沈浪帶同了五千兵馬,便是要進京向韓玄道問個明白,我的父親,究竟是否是他所害?”他抬起手,手中竟豁然握著一把金色的三叉戟:“這是東海王當年縱橫天下的海王戟,亦是我韓族鎮族之寶,此次我便要用海王戟為我父親討回公道!”他縱馬上前,手中三叉戟抬起,在大雨之中泛著金色的光芒,聲如洪鍾,望著阻住去路的黑壓壓的禦林軍,厲聲道:“都給我閃開!”

他的眼睛已經有些赤紅,眼中充滿了韓漠從來沒有見過的濃鬱殺意,毫無疑問,韓源自然是明白韓玄齡之死與韓玄道有關,這次領軍來京,是要為父報仇了。

身後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韓源率領的幾百名先頭騎兵已經趕上前來,一瞬間,西河大道中的這一段便被完全堵塞。

“嗆!”

禦林軍中,忽地有一人默默無語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很快便有第二人,第三人……!

沒過多久,這股禦林軍竟然有大半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隨即分到道路兩邊,讓開了一條道路。

但是兀自有一部分兵士還在猶豫。

畢竟禦林軍是大燕精銳之軍,其職責就是護衛皇城,雖然如今韓氏兄弟的身份卻是頗為特殊,但是按照禦林軍的傳統,從來不在乎敵人是誰,隻在乎守住皇城,抵擋一切來犯敵人。

猛聽得禦林軍中有人大聲喊道:“弟兄們,侯爺離開之後,狼甲營的將領被大批更換,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過的事情,你們都睜開眼睛看一看,然後再用腦子想一想,咱們是不是被人所利用?那些更換的將領,都是聖上曾經精心提拔起來,聖上為何會將自己曾經信任的將領一次性全部更換?”

這聲音落後,便有有聲音高聲道:“不錯,弟兄們,咱們忠於聖上,但是卻不能被人利用。梁參領,荀參領當初都是聖上欽點的護軍參領,可是這次卻都被查出有罪下獄,這當真是聖上的旨意嗎?是不是有人混淆視聽,利用我們對聖上不利?”

這番話如果是韓漠來說,或許還起不了震撼作用,但是這幾句話卻是從這股禦林軍內部傳出來,便是起了大大的作用。

韓玄道為了控製禦林軍,利用偽詔,對禦林軍各營的將領進行大肆清洗,雖然十分順利,但是這一股清洗實際上讓禦林軍的兵士們充滿了疑惑和某種懷疑。

此時這兩句話高喊出來,禦林軍們麵麵相覷,終於,那些手中還握有兵器的禦林軍兵士終於放下了手中兵器,扔在滿是雨水的青石大道上,默默無語地分開,閃開了一條寬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