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麗說沈淺是個比較內向沒大腦的孩子。眼看教師節要到了,沈淺居然還想著高中時候的校長兼職班主任,買了一包紅棗寄了過去。

從郵政局裏出來,李美麗不斷地翻白眼,“你還真是有孝心。”

沈淺嘿嘿笑道:“當年要不是錢校長收留我讓我讀書,我現在哪來的文憑找工作?”

李美麗想了想,覺得這個恩情確實蠻大的,不過接下來她便想到什麽,隨意問道:“你不是來這裏找生父的嗎?怎麽一點心思也不花?”

沈淺無奈聳肩,表情看起來倒有幾分淡漠,“當初來隻是想看看而已,現在倒有些無所謂了,怕看了難受。”當她在南南的店裏看到那張全家福,她是大徹大悟,自己當初不該好奇來這裏,這不僅讓自己難堪,也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李美麗聽沈淺這麽一說,抿嘴笑了笑,“說實在的,我覺得你媽媽很偉大。”

“嗯?”

“聽我老公說,當初你來那座城鎮的時候,連走路都走不穩,但醫生又說你得常常走動,要不一輩子也站不起了。你媽媽一個女人騎著自行車,就帶著你日複一日地走遍了那座小城。”

沈淺自然記得,康複的那段時候,沈母一直陪著她、照顧她。要不是有那段經曆,康複以後沈母的那般冷淡,她可能會相信沈母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仇人。

李美麗把沈淺送到別墅,臨走之前說了一句,“過段時間到我家吃頓飯,聚一聚。”然後她賊笑地道:“可以順便把大隊長拉過來一起,他可是我老公曾經的偶像。”

沈淺沒好氣地嗔了一眼,“你趕緊走吧。”

李美麗“啵”了一口,賞沈淺一記飛吻,便開車離去。沈淺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這閨蜜,都結婚了,還是那麽“放|**”。

沈淺開門進屋,看見尤然正在跟人打電話,他今天穿著一身褐色長衫,挽起衣袖,露出他精壯卻又消瘦的手臂。

他頻頻點頭,嘴裏不時“嗯”著,最後掛電話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掛完電話,尤然抬頭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呆呆的沈淺,不禁笑道:“傻乎乎的站著幹什麽?”

沈淺支支吾吾,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站在旁邊看他打電話,她錯忙地想找個借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偏巧瞄到尤然中指上戴著的那枚與他氣質不符的戒指。

也在同時,沈淺的臉紅了起來,她忙轉移話題,“你吃飯了嗎?”

“沒,等你。”尤然微微一笑。

“那我去做飯。”沈淺急忙想去廚房,尤然卻及時抓住她的手臂,臉上保持著溫溫的笑意,“不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沈淺愣了一愣,“什麽事?”

“坐。”尤然把沈淺拉在旁邊坐好,又召了淺淺和雜毛一起過來。這是幹什麽?全家總動員開會?

“淺淺,你在寵物醫院一個月工資不多是嗎?”

沈淺一愣,點了點頭,納悶尤然葫蘆裏賣什麽藥。尤然頓了頓,接著說,“你要不換個工作?”

“我除了會這行,其他一竅不通。”沈淺有些納悶了,尤然今天怎麽問這些?

“我認識一個朋友,是軍醫,你要不去他那裏?”

沈淺大吃一驚,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學的是獸醫,專門給畜生看病的,怎麽可以給人看病?而且還是偉大的軍人們?罪過。”

尤然聽沈淺這麽一說,撲哧笑了起來,“你想多了,軍醫裏也有獸醫好吧?專門給軍用犬看病的。”

“啊?額……”沈淺思忖片刻,抬起頭瞄了瞄尤然那雙謙和的目光,不受電力,立馬撇頭,“那個,為什麽尤先生那麽有心?”

“當年出事眼睛失明,本來是退役了。最近父親有讓我回去的意思。”

“啊?這樣很好啊,聽說飛行員很賺錢,按照飛行時間賺錢,一分鍾六塊錢,這飛一次起碼一兩萬,每天都飛的話,賺翻了。”

當初沈淺聽朋友說當兵就去當飛行員,那個賺錢啊,那個地位高啊,吃得都是超高級夥食,國家待遇好到頂點。國家寧願失去一架飛機也不願意失去一位飛行員。可這飛行員門檻太高,沒關係是很難考進去的。

尤然聽沈淺這麽一說,哭笑不得,“我不缺錢。”光是他外公贈給他的陽光國際大酒店,就夠他揮霍一輩子了。沈淺也想到尤然的外公,開的起勞斯萊斯幻影的人,還缺開飛機的那點錢?

尤然抿了抿嘴,“我要是回去了,就很難出來了。”

沈淺愣怔地看著尤然,他要是重新當飛行員,那就很難再見麵了?沈淺知道尤然和李美麗的老公高長豐不一樣,高長豐是特警,緝拿帶槍的犯人。而飛行員重任大得多。

“我想把你帶走。”

尤然這句話,無疑不是一道晴天霹靂,把沈淺雷得外焦裏嫩。這……這算表白嗎?沈淺一下子慌了起來,囁嚅起來,“尤……尤先生,雖然你平時對我多加照顧,我很感激。”

沈淺不敢看尤然的眼睛,躲躲閃閃的,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去看他,發現他歪著嘴似笑非笑地凝望著她,似在等她說話又似乎不是,隻是目光閃著精光,讓她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我家淺淺快生了,離不開你。”尤然忽然輕飄飄說了這麽一句涼颼颼的話,沈淺那高懸的心一下子出了裂縫……她眉毛抖了抖,幹笑:“其實不一定非我不可。”

“不,我就是非要你不可。”尤然把目光瞄向趴在一旁乖乖的淺淺,“對吧?淺淺?”

沈淺壓力很大,尤先生現在開始叫她淺淺,而他的狗也叫淺淺,情何以堪啊……

“尤先生以後不要叫我淺淺,當你叫狗的時候,我會以為叫我。”

尤然突然微笑起來,聚精會神地凝視她,一邊幫淺淺順毛,一邊說:“那我叫你什麽好?”

“沈小姐就好了。嘿嘿。”

尤然聽後蹙了下眉,低沉沉地說:“不習慣,叫慣了淺淺。”

“啊?”

“我以後叫你淺淺2號,怎樣?”

沈淺不禁眉毛抖了抖,“不要。”

尤然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長卷的睫毛撲扇撲扇地眨著,嘴角掛著他千年不變的梨渦淺笑,他忽然露出潔白的牙,笑得煞是動人,“我知道該叫你什麽了。”

“嗯?”

“還是叫淺淺。”

“……”沈淺一臉黑線,這不等於沒說嗎?

“我喜歡淺淺,改不了。”

沈淺對於這句話的理解是他喜歡淺淺這個稱呼,而對於尤然,這句話是喜歡這個人,再也改不了。

兩人談話至此,沈淺準備去做飯,尤然再次拉住她,“沒菜了,我本來等你回來一起去買菜的。我們走吧。”說罷,不等沈淺回答,就拉著出門了。

尤然沒打算開車去買菜,也沒打算乘公交車,他就這樣拉著沈淺慢慢的散步去。沈淺想扯出手來,不想尤然握得很緊,抽不出來。

“我怕我自己走丟了,請諒解。”尤然回眸一笑,百媚生。

這個吃豆腐的理由,沈淺居然無話可說,拒接吧,倒顯得自己多小氣又不理解這位大病初愈的人。如此,沈淺隻好依著,隻是依照尤然這熟悉的箭步,怎會走丟?而且感覺是他在帶路。

兩人手牽手走出江夏小區門口,保安見著了,樂嗬嗬地說:“先生太太出去散步啊?”

沈淺剛要解釋,尤然頷首微笑,“去買菜。”

保安一臉羨慕,“這感情好啊。”

沈淺嗔了尤然一眼,“你怎麽……”

“我說的不對嗎?我不是去買菜?嗯?”尤然保持他的微笑,笑眯眯地看著沈淺。沈淺咬咬牙,乖乖閉嘴。尤然說的是事實。

沈淺覺得,尤然這種笑,是笑裏麵藏著把刀。

尤然對菜市場的方位很到位,那條路連沈淺都不知道,從另一條街走過,然後就能直接到沈淺喜歡吃的黃魚麵館。沈淺一見到黃魚麵館,就嘴饞。她忍不住在經過黃魚麵館那停了下來,尤然見沈淺這垂涎欲滴的模樣,不禁笑起,“想吃?”

“有點。”她吞了一口口水,那表情不止有點。

“那進去吃點吧。”尤然笑著拉沈淺進去。沈淺愣了愣,這位少爺居然進普通麵館?

這黃魚麵的老板是位三十開頭的女人,沈淺每次都會來這裏偷吃,解饞。那女人記得沈淺,今天見她跟個長相頗好的男人手牽手進來,笑得眉飛色舞,“姑娘,領男朋友來吃啊?”

沈淺老臉一紅,尤然先開口,“老板娘,這家店以前不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先生賣的嗎?轉租了?”

“啊,那個是我公公,頭個月把骨頭摔斷了,在家休養呢,我在這裏先幫個忙。”

“哦,這樣啊,那沒事了。”尤然保持微笑。

沈淺不禁愣住,她知道這家麵館,就是這個女人當管,都偷吃一個月了,她都不知道,這尤然貌似比她還了解這家店?像尤然這種大少爺竟然來吃麵館?

兩人找個位子坐好,尤然見到沈淺還是那不可思議的模樣,便回答:“我從小到大吃這家麵長大的。”

“誒?你也這麽愛吃黃魚麵?”

尤然隻是笑,沒有回答。尤然還記得是他帶沈淺來此吃的黃魚麵。那時的沈淺很挑食,很多東西不愛吃,加上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她更懶得吃,日漸消瘦。尤然心疼,帶她吃了很多地方,但她總提不起興趣。他這一身的廚藝就是那時練成的,他很認真地去學很多菜式,又自創很多菜,隻想把讓她長胖點。最後他做了那些食物中,隻有黃魚麵讓她再次欽點,她說這麵湯很鮮,很好吃。

那黃魚麵就是向當時的老板學成,那老板還笑話他,小小年紀,就這麽疼女朋友,當個寶似的。老板知道他是個大少爺,一個大少爺肯為女孩下廚,確實值得揶揄。

老板叫他帶他女朋友來看看,他也就獻寶一樣帶來了。老板又開始揶揄他,有福啊,這麽火爆的身材,好啊。他隻罵老板,老不正經。

服務員把黃魚麵端來,沈淺便迫不及待地稀稀疏疏吃了起來。尤然含笑地凝視著她,那樣輕輕淺淺的微笑。

“你不吃?”沈淺一直覺得有人在盯著她看,她一抬頭果然見到尤然麵前的那碗麵一口未吃,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淺淺,你是不是最愛吃這個?”

“貌似是的。”沈淺笑嘻嘻。

“我覺得你比較好吃。”尤然如此一說,沈淺立馬嗆了一下,嘴巴含著一大口麵,抬頭愣怔怔地凝望尤然,顯然是嚇到了。

“我覺得我挑食。”尤然歎了口氣。

這突然不著邊的話,讓沈淺稍微緩過神來,她繼續吃了起來,漫不經心地說:“嗯?愛吃什麽?”

“肉。”

“額……”沈淺幹笑兩下,“肉確實好吃。”

“你喜歡什麽做法?”

這個難倒沈淺了,她貌似覺得怎麽做,都好吃,她笑眯眯,“什麽做法都好吃。”

尤然一臉端莊地點頭,然後再微笑,“我們找個時間,通通做一遍看看,哪個更好吃?”沈淺覺得也行,笑嗬嗬,傻乎乎地點頭,“好啊。”

“這可是你答應的哦。”

“當然。”沈淺還一手抬起,做出發誓狀,繼續笑眯眯,“什麽時候做啊?”

“適當的時候。”

“……”沈淺斜睨他一眼,這也要適當的時候?尤然欣然接受她的衛生眼,舀了一勺湯,抿了一口,笑得怡然自得,渾身散發出春風拂麵的溫和,卻背地裏好似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