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在她揉眼睛的時候,今天的主角李大公子已經脫了皮鞋盤腿坐到了噴泉台子上,斜了斜唇角,對她動了動手指:“林輕,過來。”

林輕心裏有鬼,屁顛顛就過去了。

他坐著,她站著。李大公子伸手比了比她頭頂:“還是這麽矮。”

林輕摸摸鼻子:“都說晚長才長得高,我還年輕,不像一些22的老年人……”

“嘣嘣嘣”,腦門被連彈三下,他的長眼睛眯成兩條濃重的墨線:“可惜,男人的青春有60年,女人10年。再過20年,我還和18歲的小女孩在一起,你啊,包養小白臉的中年婦女?”

這個話題對14歲的林輕來說還是有點太玄幻了:“包就包,到時候你包養幾個小白臉,我就總比你包養多一個,反正他們都說洛基哥哥你男女通吃。”

他一愣,隨即不懷好意地笑了,勾勾手指讓她走近點,戳著她下巴:“女人的長腿大胸我喜歡,男人的堅硬不矯情我也喜歡。”末了笑得有點滲人地上下打量她,拇指刮著下唇,“再過幾年看看,如果你走了狗屎運也長出長腿大胸,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林輕那時覺得長出長腿大胸是很羞恥的一件事,其羞恥程度可媲美她和王銘清金蘭結義了,這個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跳:“別、別,洛基哥哥,我看見你身邊那些個女人,總覺得她們活得可累了,就好像……你走路踩了一腳狗屎,她們就要馬上跪下給你擦了……不行不行,我可不要給你擦鞋,這個我真做不來……”

她正說著,卻見他從左胸的口袋裏抽出亮紫的絲質方巾,低頭在她的小皮鞋上擦了兩下。

他眯著眼睛不懷好意:“是這麽擦?”說完又單手握住她腳腕向上提,在她鞋底比劃兩下:“還是這麽擦?”

林輕這回真是怒發衝冠了:“哥!你再擦!你再擦我和王銘清說你要約她!她對你什麽意思你知道的啊!”

李洛基哈哈一笑:“知道,哪天你打不過她,我上了她也算為你助陣。”

林輕哼哼:“可別!她求之不得呢!對了,洛基哥哥……”正說著,他遞了一條什麽過來,就停在她嘴巴前頭一寸。

林輕鼻子動了動,兩個眼珠往中間一擠,看見法式幹麵包上的一坨,驚喜道:“黑鬆露菌鵝肝醬?!”

李洛基捏著麵包,手指上戒指和美食配成一幅畫:“剛給你偷了幾個,就被陳光齊抓著說了半天。”

林輕小人得誌地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頓時滿口濃鬱醇厚的香,她吧嗒吧嗒吃完了一個,才狗腿地搖搖尾巴:“鵝肝小妞,你可想死大爺了,不是大爺不來看你,實在是家裏老子管得嚴,非說你膽固醇太高不讓爺碰你。”

一個吃完,他又遞過來一個,林輕接過還熱乎的麵包,有點疑惑:“洛基哥哥,你今天穿得很修身啊,這吃的剛才藏哪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李大公子看著她咬了一口麵包,才挑了挑眉指了指**:“再修身,那裏也是有空間的。”

“噗”的一聲,李洛基眼疾手快一側身,林輕噴了一噴泉池。

“轟”的一聲音樂,他身後的噴泉忽然噴起五六米高,五光十色的燈照得這一片花園不再靜謐。

林輕噎得話都說不上來,從裙子口袋裏摸出那條耗了她半身內力的手鏈,往他身上一扔,追悔莫及:“我還是太年輕!!剛才我竟信了!”

李公子隨意地撿起手鏈,隨意地往剛才放方巾的口袋一扔:“我偶爾也說說實話。”

林輕:“……”

又是“轟”的一聲,身後的音樂攀上一個高、潮,他的聲音在水聲中有點模糊:“前幾天和陳衡打架了?”他說,“不過打了個人,就讓你這麽不安,女人啊……就是膽子小。”

林輕那時不知道他這幾句話的意思,她知道的時候,宏基和陳氏已經簽訂了合作協議。

不知道李洛基究竟是什麽和陳氏交涉的,總之陳衡私下裏找到林輕,替他爺爺給林輕帶了一句話。

“我爺爺說,”剛被她揍過的陳二公子臉上還有塊淤青,“他說這次陳氏欠了你一個人情,如果林叔叔以後有需要,你可以盡管和我爺爺提。”

林輕記得自己當時是忘了和李洛基提陳衡的事的,所以忽然承了陳氏的情讓她一頭霧水。不過問心無愧這個詞對林輕來說向來不夠性感。

就和她爹林緣一樣,林輕是個善於利用機會的人。

那之後不久,她在高爾夫課上遇見了才來s市不久的宋二百,得知宋二百家正在拓展海外市場,需要一個有國際口碑的擔保人。

陳氏有百年曆史,一向做國際生意。於是陳氏欠她的這個人情,就被她花在了宋二百身上。

宋二百的土豪爹那天請了林緣吃飯,席上端著酒杯拍著大胸:“以後侄女的事兒就是我老宋的事兒!”

又過了不久,仁惠製藥和明城製藥爭一個大客戶,林輕帶著畏畏縮縮的劉宗見了宋二百,也不知道宋二百他爹用了什麽關係,原本處於下風的仁惠一下子把明城的單搶了。

再之後,就好像編一張網,林輕做的隻是把人情賣來賣去。隻是屠夫賣肉手上沾油,不過兩年時間,s市承過她情的,已經數不過來。

人情是把雙刃劍,她因此得罪的也不在少數,比如說明城製藥。

她16歲那天,李大公子仍是遞給她一條抹了鵝肝的法式幹麵包:“現在出門什麽感覺?”

林輕接過麵包,身高已經躥了大半個腦袋,勉強可以到他下巴:“最近都沒什麽人好打了,連王銘清見著我都繞路。”她哼哼兩聲,“想鬧事都沒理由,也挺沒意思的。”

李公子彼時霸占各大八卦和經濟版麵已久,晃了晃酒杯:“鬧事還需要理由?”說完又彈了彈她腦門,“矮子,站我邊上。”

林輕當時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隻是羨慕嫉妒恨地:“對,世上隻有兩種人,有你高的和沒你高的,不巧後一種占了大多數。”說完想起什麽似的,“算了,你看他們怕我、賣我麵子,其實還不是看你的麵子。”

“叮”的一聲,鏡子掉在地上,把林輕從回憶裏拽出來。她敲了敲有點麻的腿,抬手看了看塑料電子表,又看了看神色曖昧擠在小巷子裏的張超等十幾個人,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十分有水平,打出了百米賽跑發令槍的效果。幾乎是同時,腿上一輕,接著胸口挨了一手肘。

林輕帶著同歸於盡的表情看向剛才襲擊她的恐怖分子。

他明顯是睡糊塗了,頭上還翹著幾根毛兒,眼角下的淚痣晃了晃,這才明白自己剛才幹了啥。

三秒鍾後,他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理了理頭發和圍巾,提起袋子站到了幾步開外,扭過頭去不敢看林輕。

林輕捂著胸口運了好一會兒功,才把那口氣生生咽了下去。她看了眼正在**、笑的張超幾個,站起來對著導盲犬揮了揮手:“拎著東西送我到樓下,再給你200。”

之後的一個星期十分平靜,孫茜倒也沒容嬤嬤附體,給她安排的工作還算輕鬆,不過是白天端端咖啡晚上倒倒酒,打烊的時候再和其他人一起擦地抹桌子。

除了每天仍堅持不懈挖掘她背後故事的李璐李記者以外,隻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於子文第二天就給她弄來了5萬塊錢,林輕把錢放在薑楚喬公司的賬戶裏炒了幾筆短期期權。一方麵是她研究了很久,另一方麵是確實天不絕她,一個星期以後5萬變成了8萬,於子文腦袋上的耳機都有點戴不穩了。

拿著5萬本金和扣了稅和手續費以後的近2萬收益,於子文就差熱淚盈眶了:“林輕!我就說你是個神人!你這簡直是下金蛋的雞啊!”

林輕瞟了他一眼:“你說我是雞?”

於子文訕訕:“不是,不是,下金蛋的白鶴!天鵝!直升機!”

結果第二天,於子文又回來了,不但帶回了剛拿走的7萬,還在上頭加了20萬:“這20萬是我姐的,我姐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幫她也炒一炒,就像你原來替我炒那麽操作就行……你別怕,我沒和我姐提你,就說是一個做投資的朋友。不過林輕你這麽本事,為什麽還不敢讓我姐知道?”

林輕一派認真:“這種事情我也說不好,就是心裏那種感覺吧,就想遠遠看著她就夠了。”

於子文直點頭:“別說了,我懂!”

他走後林輕給地產經紀打了個電話,得知青海路掛牌出售的別墅已經售出了一大半。

怪不得於二晴拿了20萬來試探,手上現金多了可真是一件讓人坐立不安的事。

第二件是薑楚喬那邊來了消息,之前連續三天預測對了的30個賬戶裏,隻有一個表示有興趣和公司合作,其他的29封全部石沉大海。

林輕想這件事的時候是禮拜天的上午,當時馮淼正躲在二樓看她搬桌子布置會場,水晶指甲在櫻桃上戳出一個個洞:“信宏的王銘清,寰宇的江安安,明城的雙胞胎,飛馳的聶勁鬆,廣傳的張海濱……”

她數著數著“哎呀”一聲:“林輕啊,今晚的客人裏究竟有多少想看你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