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林輕看了眼疑似用來殺人的密室,抱著盒飯退後兩步:“我傻了才進去!”

李大公子今天耐性不如往常,倚著門框斜了她一眼,一個招呼不打,長胳膊一撈一丟。

“咣!”的一聲,門在身後被摔上,林輕瞎了。

她迅速回身去摸門把手,脖子後的領子被人一拎。

就像老貓叼小貓那樣,她在一片黑暗中被人半拎著走了幾步。

林輕雖然臉皮比一般人厚上幾層,但她一直以有血性的漢子為標準自我要求。作為一個有血性的漢子,她覺得這個時候大喊大叫有點掉份子。

於是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屏幕“刷”地照亮眼前一片。

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形勢,就被人出其不意搶走。

接著她聽到“咣當”一聲,那口音和她的手機真是像。

林輕真是十分不高興:“你要……”

後麵“幹什麽”三個字還沒蹦躂出來,就感覺自己被人一扔。她沒站穩咕嚕一滾,膝蓋磕上一個半軟半硬的東西。

伸手一撐,下麵很軟,估計自己是被摔在沙發上。

人還沒站起來,感到背後一壓,一雙手順著她胳膊摸上來,一路摸到手腕。

林輕剛才沒有反抗,是因為她一直忍著,忍著不和李洛基撕破臉。

但是所謂那啥能忍那啥啥不能忍,都這麽摸了,她實在不能忍。

可惜晚了。

胳膊剛一收,兩隻手腕就被人提起來。接著雙手一緊,不能動了。

她被綁了!!!!

她被綁在沙發上了!!!!

她跪著被綁在沙發上了!!!!

林輕覺得這輩子從沒這麽丟人過,丟人得她已經不想再說話了。

身旁的沙發陷下去一點,“啪”的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

她朝那火光望去,隱約見他靠在離自己半米遠的地方,嘴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叼了根煙。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問題,李洛基的側臉看起來有些陰鬱。

火光很快就滅了,一點聲音都沒有,隻留下煙上的一點火星,在濃重得讓人氣悶的黑暗裏半明半暗。

“仁慧不是靖遠。”黑暗把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你對付於二晴那套沒用。”

林輕現在受的精神打擊有點大,大到讓她不想說話。

手腕上的綁法非常有技巧,想來是他常玩這一套。

她一時半會兒掙不開,索性把下巴往沙發靠背上一搭,裝死。

半米外的火星明了又暗,暗了又亮。煙味撲麵而來,林輕誇張地咳了幾聲。

聽到她咳嗽,倒好像變態了一樣,那火光又坐近了點,他每一口煙都幾乎噴在她臉上。

林輕挺不住了:“靖遠倒因為它是日資企業,早就被盯上了,所以幾條新聞就夠。仁慧不是靖遠,我也沒想靠輿論對付仁慧。”

火星又近了點,林輕別過頭去,卻聽他說:“要我做什麽?”

林輕哼哼:“鬆開。”

“啪”的一聲,有一隻手剛剛……

打了她屁股?!

在林輕心中,被打屁股比賣屁股還要丟人個幾百倍。

她隻覺得沒臉活下去:“你打死我算了。”

“啪”的一聲,屁股上又是一下,這次下手比上次還重。

他掐了煙,沒好脾氣:“說,仁慧。”

林輕硬著脖子不說,結果是本來就沒幾兩肉的屁股上又被招呼了一巴掌。

這一下打得真狠,林輕覺得眼淚和尿總有一個要先被他弄出來。

在感覺第四下要落下來之前,她著急地交代:“不用你做什麽,你隻要表示你想要收購仁慧實驗室,對,隻是實驗室不是仁慧製藥。製藥公司靠的是藥品專利,隻要之前的專利到了期限,各類仿製藥品馬上會充斥市場。仁慧本來可以靠醫生的處方單,但是經過醫生俱樂部事件以後,大部分醫生都會選擇不開仁慧的藥以避嫌,這樣仁慧的藥還能買到哪去?到時候他們寧可你收購了整個仁慧製藥……總比一個沒了實驗室的空殼子好。你要做的隻是讓他們相信,拿下實驗室對你來說是小菜一碟。”

一口氣說完這麽長一段話,林輕覺得自己特別沒立場,特別沒氣節。

她居然因為怕打屁股屈服了。

其屈辱程度,堪比革命義士被敵人綁在柱子上時忽然咯吱窩兒癢,為了能撓幾下就把組織秘密招了。

就在她自我嫌棄自我厭惡的時候,覺得腰上一緊。

雙手被綁著,身體還可以勉強移動。林輕試圖往角落裏縮了縮,卻被他大手一勾,連人帶腰勾進臂彎裏。

還好沒開燈,不然她看到的一定是一個無比奇怪的姿勢。

“別動,讓哥哥抱一會兒。”

明明綁人的是他,強抱的也是他,偏偏說出來的話還有點可憐巴巴。

“這幾年長了點本事,敢在蘭台我眼皮子底下釣凱子了。”

“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從信宏到ig,下一個是誰?”

“誰許你去拋頭露麵?誰讓你去跳舞的?”

“才和王信宏黏黏嗒嗒,轉眼又勾搭上尹俊希,林輕,你以為自己是萬人迷了?”

……

一句一句,沒完沒了。從前她氣不過他總有別的女人,故意拉著臨時演員陳衡在他麵前手挽手溜達過好幾圈。

也沒得來他這麽多話。

林輕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李洛基,我現在趴在這兒任你擺弄,不過是因為我還需要對付劉宗。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管我?就算我從前是你盆裏一朵花、你菜地裏一棵白菜,也是你自己把我連根拔出來扔到茅坑裏。大丈夫扔就扔了,扔了以後就別和我爸似的管這管那。”

腰上的力道鬆了鬆,半晌,他完全放開了她的腰,聲音裏帶了警告:“你再說一遍。”

林輕“刷”地一轉頭,對著黑暗裏聲音來的方向絲毫不讓:“說就說了,老子怕你啊!李洛基,我現在和你有一毛錢的關係,以後和你半毛錢關係也沒有。所以,請你能滾多遠滾多遠,少在那裝監護人……”

最後一個字剛吐出來,頭發被人揪住,後腦被按住,幾乎是同時,唇上一熱,接著一疼。

麵前是無邊的黑暗,連一點光都沒給她。

這是一個很短暫的吻,短暫到她還沒來得及拚個魚死網破,他的氣息已經消失了。

人們總是對未知的事物抱有與生俱來的敬畏。

所以黑暗讓她恐懼,黑暗讓她聽得清自己的心跳。

那一次次的等待,那一次次的失望。

那被埋藏在一段段夜不能寢下的少女心。

她也曾穿上漂亮的裙子,隻為換來心上人一個吻。

那麽卑微,那麽期待,那麽小心翼翼。

夢想有一天,哥哥能看到她那在歲月裏生了根、發了芽,卻開不出花的心意。

林輕咬了咬已經破了的嘴唇,涼颼颼地吐出兩個字。

髒,滾。

打蛇打七寸,虐亞裏士多德找牛頓。

黑暗裏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聽到他站起來,往外走去。

出門的時候,林輕想起來件事:“你當年怎麽讓劉宗答應做偽證的?”

門外剛露出一點光,他的聲音有點疲憊:“除了於二晴,我沒收買任何人。”轉而又帶上些許嘲諷,“是他們自己選擇背叛你。”

說完摔門而去。

林輕的手還被綁在沙發上。

一片黑暗裏,她一向不太好使的腦子反而清明了些。

是,李洛基根本不需要收買劉宗。一個房間五個人,三個都指證林輕故意傷人,如果當時劉宗執意反對,必然會構成矛盾的口供。

他要麵對的將是沒完沒了的調查,和作偽證的危險。

就算劉宗忽然英雄了一把,一向保守的仁慧也不會讓他這棵獨苗去逞英雄。

林輕趴在沙發上。

謝明邗,張紫婷,你們又是為什麽迫不及待地要送我進去?

手腕麻木的時候,踹開門英雄救美的是夾著半包薯片的周桑桑。

她滿是油的手解開綁著林輕的領帶,望著林輕的臉,愣了。

林輕拿手背在唇上抹下來一塊血痂,不在意到:“上廁所的時候摔了一跤,磕馬桶上了。”說完搶過周桑桑手裏的薯片,指著門口一堆說,“桑桑,幫我看看盒飯還在不在,餓死我了。”

吃了飯的林輕又是一條好漢。

又是一條好漢的林輕扛著包回到了舞蹈教室。

尹俊希早就被請去排練了,林輕在李璐等人不時飄過來的視線中又舉起劍練起來。

這一練竟然練到了晚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蘭台裏已經沒什麽人,連周桑桑都走了。

林輕扛著寶劍出去接了點水喝,回來的時候見著舞蹈教室外頭站了一個人。

他今天穿得很講究,當然他平時穿得也很講究,隻是今天格外講究。

純黑的皮質長大衣,袖口和領口的細節用金屬修飾。大衣裏麵露出同色西裝領帶,看起來好像才從什麽大會議上下來。

看見林輕過來,他把電話收起來,臉上帶了點笑意,連淚痣都離睫毛近了些。

林輕把劍放下,又把手裏的水杯遞給他,仰頭看見他頭頂的監控設備,“刷”地出了手。

出乎意料地,她沒有卸了他兩隻胳膊,而是伸進大衣裏環住了他的腰。

水杯掉在地上,水花濺在她挽起褲腳的小腿上。

他身體僵硬不知所措,大約是32年來第一次這麽僵。

這個記錄很快就被打破,因為林輕正抬起臉來,麵不改色地說:“你敢不敢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