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有助理特意為吳姐拿來一個pd放在化妝台上,屏幕上的網絡直播正在進行中。

於子文的黃毛已經不在,一頭漆黑漆黑的短發幹淨利落,原本清秀的五官配上鳥姐家招牌的錐子臉,確實有點雌雄難辨的感覺。

“……千愁萬緒纏成線,

你和我說太缺錢;

纏綿悱惻難入眠,

是不是我討人嫌......”

前幾天鳥姐來找林輕,手指頭上光禿禿的。

“我要走了,我呆夠了。”她那天沒化妝,隻是墨鏡還照樣戴著,“我出來的時候放過大話,一定讓親戚們都住上大城市的別墅,不然我就不回去了。”

她鼓了鼓腮幫子:“然後我這十幾年還真沒回去過,誰知道我們家親戚那麽多。好不容易能回去了,別墅還沒了。”

林輕抬手習慣性給她加了點冰水:“你知道我不會因為這個愧疚。”

於二晴“嘁~”了一聲:“林大小姐啊,除了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什麽事兒能讓你愧疚?我就是來和你說一聲,我要走了。”

林輕“哦”了一聲:“慢走。”

於二晴搖搖頭,戴上墨鏡,掏出錢包:“買單。”

林輕:“走吧,我請。”

鳥姐得了便宜又順道賣了個乖:“別以為這樣就收買我了,我鬥不過你,但我姐姐妹妹弟弟還在。”

林輕低頭默了一會兒:“哦。”

轉身的工夫,聽到鳥姐在身後喊:“這件事子文還沒緩過來。他從小比我有毅力,8歲的時候為了贏書法大賽的500塊錢獎金,一個月寫了兩千多篇字,後來家裏買不起紙了,他就等舊的字幹了再寫一層;16歲開始打dt,在網吧裏住過三天,沒睡,我找著他的時候他眼睛都是閉著的,手裏的鼠標還在動。打了一年就贏了全國1v1第一,對手最少也是打了四五年。”

於二晴也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擔心:“子文這孩子平時吊兒郎當,一旦幹起什麽來,不做到最好是不會罷休的,誰也勸不了。”

“我走了,我姐妹你也知道,有野心沒本事。我弟弟留在這兒,有空幫我照看著點,就算是看在夜香花炒雞蛋的份上。”

一邊走一邊嘀咕:“到底是個什麽味兒啊?”

她給林輕準備過那麽多年夜香花炒雞蛋,自己還一次都沒吃過。

大家都湊過來,屏幕上於子文剛飆了一個八度,緊跟著又飆了一個,中間沒歇氣兒,又來了一個。

他飆完,滿體育場的觀眾都彪了。

掌聲和歡呼聲中,於子文在音樂高-潮時退場了。

一邊的彩虹毛湊過來,一臉不知道哪來的驕傲神色:“喲~小於於真任性~~~”

大家都咽了咽口水。

這個妝一上就是一個多鍾頭。

終於放開她臉的時候,吳姐自己都是一愣。

半晌,她有點虛地招呼彩虹毛:“把假發拿來。”

按步驟,林輕幾個上妝前已經換好衣服,現在假發一戴上,就算是可以出場了。

她站起來的時候,整個第三化妝間沒人說話。

彩虹毛“哎喲”一聲:“吳姐!姐!你神了!!!你是我親姐!你這哪裏是化妝啊,簡直就是整容啊哦!”

另外幾個受到的驚嚇也不小,半天李璐反應過來:“這比電視上的都好看……連那個丁巾巾演的仙女也比不上……”

小柳有點不爽:“聽說天生麗質的女人上妝都不好看,就是平時不起眼的適合上顏色。這麽一看還真是。”

又盯著看了一會兒,仨人反應過來:“吳姐,你給咱們也修修!這太不公平了!”

吳姐給彩虹毛進行現場教學的時候,林輕挪到玻璃牆邊上。

室內的燈光打在牆上,映出她半個影子,浮在外麵一片歌舞升平中。

這次舞台劇的導演以嚴謹出名,林輕一度認為他和王小黑是病友。

因為導演關係,她現在身上裏三層外三層的白底兒黑紅紋曲裾深衣,怎麽看都不像是支持人拿著大刀招呼的。

雜技、魔術、時裝秀、小品、相聲……

舞台升起又降下,演員們從空中飛下來,演員們從下麵升上來,演員們從法老棺材裏跳出來……

ed屏幕上時而太空,時而海浪,時而櫻花,時而廢墟……

還真是,當半個春晚在辦了。

林輕看了一會兒,身體有需求了——她要尿尿。

臨時的後台她還不熟悉,七拐八拐才找著洗手間。

為了不沾到裙子,林輕尿得很用心。

洗了手出來,人有點虛,一看對麵的鏡子,發現裙子還別在腰上,怪不得剛才覺得下半身有點涼。

趕緊伸手去拉,卻被人搶先一步。

王小黑,不,今天要叫他信宏代表,信宏代表估計被折磨得不輕,幾乎是全身黃金甲才被放出來。

林輕把濕漉漉的手在演出服上擦了擦,一巴掌拍開正在拉囤積在她臀部裙子的手:“王小黑,你幹嘛?!寂寞了摸自己去!”

王小黑很委屈,義正言辭:“**,出來了。”

林輕臉一紅,心虛地把裙子一拉到底,又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的臉皮:“**露出來怎麽了?沙灘上的女的不都露**啊?本來是藝術,你一摸就變成猥瑣了。”

他低著頭縮了手,認錯態度一如既往地良好:“下次,不拉了。”

林輕覺得這樣也不行:“不能不拉啊!你要拉,但是不能猥瑣地拉,要君子地拉,就像這樣……”

說著順手在他西服後擺拉了一下。

“林輕?”

最近真是走到哪都有人用這種語氣認親。

林輕抬頭,看見三步外盆景邊上站了一個人。

豎紋西裝,灰色襯衣,沒打領帶,鼻梁上架了一副細框眼鏡,看林輕的眼神還有點驚豔和不敢相信。

他摘下眼鏡,掐了掐鼻梁,又把眼鏡戴回去:“林輕,你在搞什麽?”

林輕手還扯著王小黑西裝後擺,從正麵看就好像是在摸他屁股。

她訕訕縮了手,打個招呼:“啊,陳衡,你回來了?”

陳衡上前兩步,極順手地正了正她頭上搖搖欲墜的發釵:“聽說我再不回來,你要把s市鬧翻天了。”

林輕一愣,想起來:“劉宗的事,二百和你說了?”伸手扯住他前襟,“陳衡,不是我做的。”

陳衡有點尷尬地對一言不發也不避開的王信宏點了點頭,反手握住林輕手腕:“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做的。不管是誰做的,你自己小心。你現在住哪?明天收拾收拾,先搬到我這裏,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

林輕支吾一聲,這才想起王公子。

轉頭一看,王公子一言不發,隻下唇上多了兩道牙印兒。

這時幾個穿著一字筒裙的工作人員走過來,用一種“可算找著你們”的眼神向王信宏和陳衡打了招呼:“王總,陳副總,幾位老總都入席了,就差您二位了。”

陳衡側了一步,讓王信宏先行,順道對林輕說:“一會兒舞槍弄劍的小心點,別把自己摔了。”

“對了,”他指了指林輕,豎了豎拇指,用口型說,“漂亮。”

林輕哼哼一聲算是回答,目光掃過王小黑筆挺的背影。

外麵三個小時的歌舞終於停了,體育場上空七色禮花放了一輪,迎來了壓軸的霸王別姬。

貴賓席位於舞台正對麵,位置不高不低,剛好和升起來後的舞台平齊。

為了不搞特殊化,所謂的貴賓席也隻是用玻璃矮牆圍了一圍,座椅還是那一排排的座椅,沒搬幾張圓桌什麽的上去。

陳衡和王信宏入席的時候,五排貴賓席已經基本坐滿。

第一排是宏基的李洐,寰宇的江振環、順遊的馬遺民、的李風離、小七的張七城、g中國區負責人,邗牌的謝明邗幾個大佬。

陳氏沒參加今年的年會,陳衡作為客人自覺走到後排。工作人員對尚在愣神的王信宏解釋:“王董事長今天臨時有事,讓王總您暫代信宏。”

王信宏沒說什麽,在第一排最靠邊的位置坐下,離最近的謝明邗還隔了兩個空座兒。

第二排正中的王凱行養子、王銘清的父親王意神色略尷尬地看了一眼,很快又低頭繼續和身邊的李洛凱交談起來。

第三排,12月穿著超短裙的江安安兩條腿搭在前麵的椅背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前麵副總和老總的親屬,打開一盒口香糖遞給王銘清:“唱唱歌,跳跳舞~~”

王銘清接過口香糖,轉手遞給另一側的王思語,餘光越過第四排的張紫婷等人,落在第五排上。

在那裏,李大公子翹著二郎腿,左右小天使護航似的各一個美女,美女胸前四坨肉揮之欲出。

王銘清皺了皺眉。

其實不光她,大半個貴賓席都已經皺過眉毛了。

平時也就算了,這種場合,連大佬們最多也就是帶幾個家人出席,他這一上來就帶了倆d奶,兩人身上的布片加起來都拚不出他一件西裝上衣。

李洐招招手,對著工作人員耳語幾句,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地走到最後一排,傳話道:“李總,李董事長說,貴賓席座位有限,您隻有一個位子。”

李洛基半靠在椅背上,拉長音“哦?”了一聲,對左右說:“老頭子不給你們坐,那你們隻能坐上來了。”說完叉開兩條長腿,兩d奶嬌羞一聲就要去坐大腿。

工作人員懵了,趕緊回去再請示李董事長。

這個時候維護社會秩序的是剛才還在抱怨無聊的江安安,大長腿刷刷連跨兩排,把兩個女人一推,自己靠到李公子身邊去了:“洛基,不用麻煩,我有位子pny~”

李洛基順手攬過她肩頭,對工作人員說:“帶她們去後麵坐。”

d奶們扭著小腰離開的時候,壓軸戲正開場。

體育場四周的大屏幕上硝煙滾滾,音樂聲鐵馬錚錚,慢慢拉開了西楚霸王項羽的一生。

舞台已經升起到離地五米,大屏幕上直播著演員的特寫。

少有大誌、起兵反秦、巨鹿之戰、進入關中、楚漢戰爭……

半小時後,台上矮幾擺好,鼓點錚錚,一出鴻門宴拉開序幕。

戲台上的戲台,劉邦一跪化解項羽之恨,範增命“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項伯拔劍阻擋,兩人激戰間,從範增背後的屏風後走出四位美女。

大屏幕上,鏡頭從四名侍女臉上逐一走過,一圈以後,攝像好像是發現了什麽,把鏡頭一回拉,最後定格在一個人身上。

細眉鳳目,鼻小臉纖,頸長腰細,眉心一枚花鈿。

不是標準的國色天香,偏偏有種超脫於一二三線各類女星的氣質。

那種氣質叫,每一個動作,都好似潑出一手顏料。

江安安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咦?”了一聲:“這女的有點眼熟哎。”

抬起頭,才發現身邊的人正直著脖頸看向屏幕,摟著她肩膀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放開了,也許是光影造成的幻覺,江安安竟覺得他臉上有一瞬間的溫柔。

前幾排裏,張紫婷和王銘清臉色都不好看,張紫婷的母親也有點納悶:“紫婷,這個姑娘看著有點眼熟啊?”

張紫婷聲音依舊沉沉:“是林輕。”

陳衡坐在同一排另一側,目光落在張紫婷身上時有一瞬間的厭惡,再向前看去,發現第一排的老總中間,謝明邗向前傾了傾身子,而剛坐下的王信宏已經不知所蹤。

貴賓席上各懷心思,台上的人卻渾然不知。

林輕站好位置,腳尖一點,出劍、挽花、轉身,為舞台效果特意加寬的衣袖甩開,好似蓮花開在水中央。

練了這麽久,就算沒尹俊希那個媚勁兒,至少也從砍豬腿變成剁肉餡了吧?

她瞥了眼四周的屏幕,略滿意。

轉了幾圈,和對麵的小柳一個交手,腰帶一飄,兩人換了位置。

剛剛站定,卻覺得頭有點暈,在看身邊,隻覺得一切都慢下來了。

心髒撲通撲通地跳,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耳邊的音樂好似被拉長了的橡皮筋,嘣——嘣——嘣——

她看了看台子下麵,又掃了眼漫山遍野黑壓壓的人頭,內心忽然有種想飛的衝動。

這個感覺太熟悉了,林輕反應過來是什麽以後,心裏隻有兩個字。

我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