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終篇(下)

李洛基火化那天她沒去,而是頗有鍛煉精神地一級級台階爬上宏基樓頂。

陳衡說得不錯,她放縱自己的愛欲,過分愛慕了一個人。

站在天台的時候,她想了想,覺得自己想得很周到。

給桑桑寄了一套菜譜,夠她研究幾年;給紫婷買了幾條新裙子,她出來可以試試;哥哥的扳指和打火機,她留給了明邗哥;自己那套房子,她送給了燕寧。

她還去看了諸葛成,和癱在**的他告了別;又去見了劉宗的母親,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最後去了郊區別墅,把薑楚喬提出的現金都給了蘇阿姨。

蘇阿姨直搖頭:“小哥哥之前已經留下好多錢了。我們兩個老婆子,到死也花不完那麽多。”

林輕不知道說什麽:“給伯母買片兒吧。”

早上她給爸爸煎了個荷包蛋,沒有哥哥給她煎的好。

哥哥做的總是最好的。

她覺得有點對不起爸爸,可是想到金靜的那句話,她又覺得如果自己不在了,爸爸就能好好找個女人,天天給他煎蛋,這也不錯。

她給自己想好了借口。

哦對了,還有王小黑。

王小黑啊……王小黑那混蛋還欠老子一條胳膊!

算了,欠著吧。

碰著手裏傻了吧唧的仙人掌,在縱身一躍前她又猶豫了。

當年她把仙人掌塞進哥哥手裏時,他嘴上是很嫌棄的:“嘖,這東西還沒根黃瓜有用。”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多少黃瓜爛掉了,仙人掌卻活得好好的。

她脫下鞋子和外套,在牆根下搭了個小帳篷,把手裏的東西放進去。

回身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個事:“哥哥,我是不是該給你帶幾包紙尿褲?”想了想搖頭,“忘了你連腎都捐掉了。”

想一想又是搖頭:“也不知道它們還能不能用。”

這時身後傳來“哐”的一聲踹門聲,她的胳膊被人拉住。

林輕一回頭,莫名其妙:“於子文?”

已經不是黃毛的黃毛瞪了她一眼:“你有毛病啊?敵人還沒上高地你就要投降。”

林輕完全不知道他在說個毛:“你來幹什麽?”

“我姐看了新聞,說你這幾天肯定想不開要尋死覓活,果然。”

林輕糊塗:“你姐?你姐不應該叫你推我一把?”

於子文差點呸她一臉:“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我姐說她當年對不起你,被你整了就整了,她現在在日本混得也不比之前差,人生那麽長,沒啥過不去的坎兒。”

林輕又看他一眼:“喂,黃毛,我利用你整你姐了,你不應該報複我麽?”

於子文又差點呸她一臉:“我一個男人,被你個小姑娘騙了,不好好反省自己蠢,還嘰嘰歪歪要報仇?我丟不丟人啊我。”

林輕“哦”了一聲,反手“哢哢”卸了他兩條胳膊,指了指牆根的仙人掌:“那啥,幫我養著,能養幾年算幾年吧,謝了。”

“林輕!你給我回來!別丟人,你跳了我看不起你啊!”

於子文在身後哇啦哇啦,林輕覺得這事兒得趕快做,不知道一會兒又出什麽幺蛾子。

幺蛾子果然是無處不在的。

捏她的人手勁兒很大,他身後張超正在給於子文接胳膊。

林輕抬頭,覺得那張長著淚痣的臉上,神情有點悲傷。

她被逗笑了:“王小黑,你還真是無處不在……”

然後她被打暈了。

林輕夢見一件很多很多年前的事。

那時候她也就五六歲,家裏還沒那麽有錢。有一次他爸帶她去交易所,扔下幾個硬幣讓她自己玩。

玩著玩著,她就把硬幣玩嘴裏了,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她老爹立刻反應過來,從她背後用兩手快速向上向內方向連續擠壓,五六下以後,硬幣“叮當”掉在地上。

當時他老爹鬆一口氣,隱約好像說了這麽一句話:“嚇死你爹了,差點因為一塊錢丟了個女兒。”末了補充一句,“幾塊錢都不換啊!”

林輕醒來的時候,她躺在**,王信宏坐在床邊,拉著她一隻手,指尖輕輕撓著她手心。

林輕恢複點知覺,躺在**不說話。

她不說話,更別指望另一個會說話。安靜了很久很久,他轉身出去。

王公子端著餐盤進來時,林輕剛捏碎了床頭的水杯,正在用玻璃碎片抹脖子。

她覺得割手腕這事兒成功率低不說,還娘兒們,死都死得沒麵子。

十分鍾後,熟悉的畫麵再現,她的兩隻手被銬在**。

也許是知道她不會吃飯,他直接拿了沒有針頭的注射器,抽一管粥,捏住她下巴,把粥直接往她喉嚨裏打。

林輕就這樣被囚禁了。

所有的尖利武器都被撤走,連水杯都換成了塑膠的。

三天內,他逼她吃飯,逼她洗澡,甚至逼她排泄。曾經碰一下別人都要擦手的王公子,每天圍著一個尋死覓活的人,在嘔吐物和排泄物中打轉。

到了晚上,他就鬆了手銬,從背後抱著她睡。隻要林輕有一點動作,他會立刻醒來,開燈把她瞧上一個遍。

連林輕都看不下去了:“王小黑,你這是在挑戰自我呢?看自己能承受多惡心的事兒?”她抖了抖細細的金屬鏈,“你到底是為什麽對我這麽不依不撓的?難不成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他坐在床邊不說話,默默繡花。

林輕放軟聲音,和他商量:“小黑,我是不是你親妹妹我不知道,但他也算你親弟弟。他自己一個人,器官都沒了,呆在黑咕隆咚的地方,你忍心麽?”

他放下手裏的小狗兒花樣,轉身走進浴室。

林輕在後麵喊:“行!你有種!你有種給老子擦一輩子尿!我還不信了!”

浴室裏的水聲響了很久,他出來的時候頭發還有些潮,白皙的皮膚被水汽熏得泛紅。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目光在四麵牆上晃了個遍,才默默走過來,開始解林輕的扣子。

林輕扭著身子去躲:“我洗過澡了!你一個大男人天天給女人洗澡,算什麽事?”

他抿了唇,沒有說話,隻是繼續給她脫衣服,目光毫無遮攔地落在她□□的胸口。

之前他也會給她換衣,但大多是別過臉去摸索著來,卻不曾像今天這麽大膽。

林輕咽下口水:“你要幹什麽?”

他仍沉默,慢慢將她的睡衣睡褲都褪去,站直了身子,單手去鬆領子。

衣服一件件落地,這個男人的身體頎長健美,皮膚有一絲因長年包裹導致的蒼白。

他站在那裏,就好像一顆剛被從山巔挖出來的人參,第一次見光。

林輕閉眼不看他。

過了不知多久,有人慢慢分開她的雙腿,溫熱的身體覆了上來,他動作生澀地撫-摸她。

林輕扔閉著眼,死了一般。

和主人溫軟的性子不同,在下頭抵著她的那個又燙又硬,略急迫地蹭著,就是找不到入口。

林輕輕蔑地表示嘲笑。

他終於進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是疼得一震,卻誰也沒出一聲。

林輕忽然就想起那天在醫院外頭,那個人把按住,不懷好意地說:“你沒經驗,和他做,哼,能疼到你哭。”

她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疼我樂意,哭我也樂意。”

他還說了什麽?

“想吃宵夜了也給哥哥電話。”

哥哥,你說得對,是好疼,疼到我想哭。

哥哥,我不想吃宵夜,我想你,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書上說,自閉症患者大多喜歡重複單一動作。

比如說現在。

林輕記不得自己被他機械地深深淺淺多少次,隻知道到了最後,連疼都麻木了。

她看向從他身上起來的人,搖頭:“你這樣,我也不會為了找你報仇活下去,你不爽我也不爽,何苦呢?”

他□□卻坐姿端正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慢慢走進浴室。

那之後的一個半月,早中晚各一次,他日日來耕耘一番。

隨著經驗積累,他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有時候林輕已經睡一覺了,睜眼發現他還在麵無表情地機械律動著。

於是她又睡了過去。

夜裏,她總是會夢見那雙狹長不羈的眼,嘴角仍然挑著,笑得卻有些寂寞。

那時她心裏總是很難過,難過得在夢裏就哭了出來。

有人溫柔地給她擦眼淚,手臂從背後暖暖地環著她,她好像聽到誰在耳邊一直重複著兩個詞。

“輕輕,活著。”

她哭得更厲害了。

這樣的日子被一根驗孕棒終止。

自從他愧疚而又略帶欣喜地告訴她“你懷孕了”後,早中晚的操練中斷了。

林輕覺得可笑:“你不會覺得我這種人會忽然母愛爆發吧?我自己都沒活明白,可能再養活個孩子?大不了我帶它一起死。”

他給她擦頭發的手停了停,半晌忽然把頭埋進她肩窩:“你當時和我說,你什麽都沒有了。”

他沒往下說,隻是拿起毛巾繼續一根根擦頭發。

霍及佳來英雄救美時,王公子正坐在床邊做小襪子。

他手裏的針線還沒放下,黃色連衣裙已經閃到麵前,“啪”地給了他一耳光:“強迫女人?王信宏,你真是長本事了!”

林輕被帶到醫院,中國好表姐直接領她上了婦產科:“我知道你不願意,想打就打了吧。”

林輕在到底是打了再死還是直接一起死之間猶豫,卻聽霍及佳說:“打了就打了,別和我說什麽是為了孩子好的混賬話。這世上活著的就是比沒活的幸福,要真都像說的那麽不幸,個個都去死了。我隻見過孩子怪父母把自己生下來,沒見過幾個怪完就去死的。”

林輕在老老實實排隊的時候,霍及佳在外頭和人打了一架。

成功製服表姐的小馬甲張超把霍表姐扔給小胡子,虎虎生風地在林輕邊上坐下。

“那位活了33年,隻做過三件違背原則的事。”張超連蘭花指都翹不起來,“第一件,他拿了別人的錢;第二件,他對警察說謊,承認那包粉是他的;第三件,他強迫了你。”

林輕隻當沒聽到,卻聽張超繼續說:“為了第一件,他找了十五年;為了第二件,他辭去在信宏置業的職務;為了第三件,他現在要去自首。”

張超說:“那位上輩子一定是搶過你盒飯,這輩子來還了。”

林輕不明白:“他到底圖什麽?”

張超一愣,問:“你最喜歡吃什麽?”

林輕隨口答:“鵝肝醬。”

張超問:“你為什麽喜歡吃?”

林輕莫名其妙:“這有什麽為什麽?合口味。”

張超一拍她肩膀:“這不得了,他喜歡你也沒為什麽,你合他口味。”

時光荏茬,一晃三年。

三年裏,信宏並購宏基,從此輝煌近三十年的宏基帝國消失,一起漸漸被人們遺忘的,是那位傳奇的宏基公子,和他那永遠帶著顏色的故事。

三年裏,邗牌一直由前股神林緣代理,前些日子謝明邗出獄,重新撐起邗牌大梁,邗牌上下人心一震。

三年前因廣告事件被封殺的於二晴回國,和已經紅遍大街小巷的弟弟於繁同台演唱,一曲人人會唱。

這片大地上永遠是落幕與登場交替,一晃又是三年。

韓國,首爾。

後台化妝間裏,新出道少女組合青原的幾位成員,正欲言又止地目擊一場慘案。

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一場撕逼大戲。撕扯的雙方勢均力敵,各自拽了粉兔子的一隻耳朵,誰也不撒手。

青原的隊長看了看五六歲的小女孩,又看了看出道16年的花樣美男尹俊希,試著勸:“尹前輩,您還是把邦尼還給若思吧,再拉就壞了……”

話音未落,尹俊希的丹鳳眼和王若思的狐媚眼一起甩了過來。

隊長訕訕閉嘴。

“阿加西(大叔),請您放手。”

“小若思,我不想鬆開。”

繼續僵持,再開口時連語言係統都變了。

“黃二狗,你給我撒手!”

“王翠花,我~不~樂~意~~”

眼看著兔耳朵要被扯掉,化妝間的門開了,一個20多歲的女人一邊脫戲服一邊進來。

青原的成員們可算找著救星,齊齊指向戰場:“林輕姐,您看!”

韓國的武打片不多,打也沒有真功夫,能演打戲的女演員更是幾乎沒有。聽說這位前輩當年是尹前輩帶來的,當時連話都不怎麽會說,上來就卸了導演兩條胳膊。

導演疼得直冒汗,卻對她的功夫豎拇指。

聽說開始的時候,人人都不是很喜歡她,總覺得她身上死氣沉沉,也不和前輩們說話。隻因為是尹前輩帶來的,大家才維持表麵的友好。

漸漸的,大家發現她也不是那麽難相處,就算導演一直讓她做替身,她好像也沒什麽怨言,平時不爭不搶,偶爾還主動教女孩子們防身術。大家還發現,她還有一個很小的女兒,卻沒人見過女兒的爸爸,讓人不禁又多了幾分同情。

做了快三年替身,新來的導演心血**,給了她一個有台詞的角色,大家驚訝地發現,上了妝的她在鏡頭前有點讓人移不開眼。

隻是武打戲畢竟不是主流,她好像又演不來和男演員的對手戲,兩年過去了,人氣隻是維持在不溫不火的程度,倒也夠她養女兒了。

林輕走過去,看了眼瞬間收手裝可憐的尹俊希,又看了眼仍凶神惡煞的女兒,訓道:“王翠花,你是不是個爺們?有沒有出息?學會欺負女人了你?!”

王翠花長到能扇風的睫毛委屈地顫了顫,想要爭辯,最後隻是認命地低頭認錯。

就在這時,化妝間外傳來**,負責人的聲音很討好:“王先生,這邊請……小心門檻。”

化妝間裏的小姑娘們都心思一動:王先生來了,尹前輩要高興了。

說起這位王先生,是公司的一個大股東。說是股東,其實也不怎麽出現,隻是每個月會和月經一樣規律地飛過來看幾眼。

聽說這位王先生在中國,光這種規模的公司就有十幾家,也不知他看上這裏什麽了。

真是白馬王子的心思你好難猜啊。

不過,大家最近好像看出點苗頭了……

王先生進來時,化妝間裏尹前輩的光輝瞬間被奪去了一大半。

瞧,尹前輩站起來了!瞧,尹前輩穿外套了!瞧,尹前輩走過去了!瞧,尹前輩又要拉王先生出去喝一杯了!

按照前麵每個月的劇本,王先生每次都會十分羞澀地被尹前輩勾走“喝一杯”,喝著喝著就再也沒回來!

大家都懂了:尹前輩真是禍水啊!連王先生這樣的王子都為他單身。

隻是今天的劇本好像有點不一樣。

從不失手的尹俊希今天被人截胡了!

小姑娘抱著粉兔子,一把扯開尹藝人兩邊鞋帶,蹬蹬跑過去,站在略緊張的王先生麵前,試探地叫了聲:“阿伯幾?”

叫完,她撓了撓腦袋,改口用中文:“爸爸?”

王先生和王先生的淚痣僵立當場。

卻聽小女孩繼續用中文清脆地說:“媽媽給你織了好東西,讓你晚上來拿。”

化妝間裏安靜了,過了很久很久,王先生慢慢蹲下身,顫抖著吐出幾個字:“你叫我……什麽?”小心地去拉拉她的小手,“你媽媽,給我,織了,什、什麽?”

“毛褲。”小女孩比劃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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