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驚被薄,淚與燈花落。】

已是深夜,菀玥醉得厲害,勇兒實在是沒了法子,即便是冒死,也還是往景陽宮而去。卻在門口就被職守的太監攔下。

“你是什麽人?”那個小太監是小毛子手底下的人,明明知道她是皇後身邊的人,對她竟是不屑一顧,皇後不得寵,身邊的人就更算不得是誰了。

勇兒或許是急壞了,根本沒有發現那個小太監的臉色,還解釋道,“公公,我是跟在皇後娘娘身邊的勇兒啊,我想要見皇上,求求您讓我進去吧。”

那小太監一點不把她放在眼裏,將她攔在門口,“走走走,趕緊走,在這兒喊什麽呢。皇上和咱們嵐主子在裏頭呢,有什麽事明兒再回。”

勇兒央求道,“公公,我是坤寧宮的人啊,您就讓我見見皇上吧。”

“憑你是哪個宮裏的人,皇上和嵐主子已經就寢了,快走吧。”

梁九宮聽見門口似乎是勇兒的聲音,便走出來,又見那小太監正在往外趕她,突然怒道,“幹什麽呢?放肆!”

小太監見梁九功出來插手,便立刻俯身跪下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勇兒跪下來,扯著他的蟒袍,“梁公公,求求您了,就讓奴婢見一見皇上吧。”

“到底出什麽事了?”

“娘娘喝醉了,這會兒正糊塗著呢。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梁九功是一心想要幫她的,“你在這兒等著我。”

勇兒心裏焦急,看著梁九功進去回話,那小太監還匍匐在地上,直到梁九功出來,他還是那個姿勢,除了身上微微發抖,一動不敢都動。

勇兒被宣進殿裏去回話,見了玄燁,還沒有開口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

“求皇上去瞧一瞧皇後娘娘吧。”

玄燁急問,“她怎麽了?”

深藍色的夜幕下,皎潔的明月高懸半空,如水銀一般傾灑下來。

玄燁在殿門口站了片刻,直到看見菀玥有端起酒盅,這才跨步進去要阻止。

哈爾藍不免一怔,片刻才回神,欠了身,“皇上……皇上吉祥!”

玄燁奪了她手裏的酒盅,菀玥一跌,整個人順勢靠在他的懷裏。

“皇後她怎麽了!”玄燁質問道。

哈爾藍即刻跪下來回道,“娘娘……她喝酒了……”

玄燁一隻手托住已經醉透了的菀玥,怒道,“是誰給她的酒!”

整個殿裏的人都跪下來,哈爾藍連連磕頭,“奴婢有罪,求皇上恕罪。”

“拿下去!”勇兒即刻收了紫檀木桌上的酒盅和酒壺,菀玥與他們就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隻趴在他的懷裏,迷迷糊糊地說著話。

“你們都下去吧,統統下去。”宮人們全部被他打發到外頭伺候著。

夜色濃重,殿裏,燭光搖曳之下,青銅鼎爐鏤空的蓋中向外絲絲縷縷地籲著白色的輕煙。朦朧的煙霧嫋嫋散開。

“菀玥……”

他輕輕將她抱到殿裏的榻上,菀玥拉著他的袍子,他成了她

的支點。溫柔地輕輕喊著她的名字,菀玥明顯已經喝醉了,神誌不清地看著玄燁,徘徊在腦海的全都是進宮以前的日子。

她看著玄燁,恍恍惚惚,“三哥哥?你是三哥哥?”她真的醉了,想起來的片段都是零零碎碎的,又忽地擺手大笑起來,“不對不對,你不是他,你不是。”

“那你說三哥哥……他又是你的誰?”

菀玥對上他的眸子,隻覺得越來越陌生,“我不告訴你……”

玄燁知道她喝醉了,故意哄她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三哥哥是皇上,是玄燁對不對?”

菀玥癱軟地靠在他的身上,擺手道,“不對,你說得不對,皇上不是三哥哥,三哥哥更不是皇上,他們不一樣……皇上……三哥哥……不一樣……”

“你心裏的人到底是不是朕?”他問得這樣認真,她卻根本聽不見他問了什麽?“這句話朕問了又問,已經成了朕的心病了。”

窗外隱隱有涼風吹進來,帳外紫銅燭台上的燭火微微晃了一晃,明滅不定。他看著懷中沉沉睡去的人兒,臉色落著若明若暗的光影,許許多多的畫麵漂浮在眼前。

懷中的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沉沉睡去,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強迫她服從自己,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

“為什麽朕越來越不懂,也越來越看不明白你。你心裏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朕,朕一定要自己來弄清楚。朕知道,青嵐心裏隻有朕,可惜了,朕的心裏沒有她。”這些話,無論她能不能聽見,都是玄燁的心裏話。

燭火就這樣燃了一夜。

天漸漸破曉,眼前朦朦朧朧的一片,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萬籟懼寂,突然有了一聲鳥叫,劃破了這寂靜。

“皇上吉祥。”青嵐竟侯在清寧宮外。

玄燁看著她挺著老大的肚子,就這樣站在風裏,不免擔心道,“你怎麽在這裏,外頭風這麽大,快回去吧。”

青嵐心裏就算再不高興,也隻敢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昨夜是在皇後那裏就寢了嗎。”

玄燁回眸看了她一眼,心中已有了一些不悅,“是啊。”

青嵐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可是臣妾一直在等皇上,臣妾……”

不等她說完,玄燁道,“皇後昨日不適,所以朕陪著她。”

“可是昨天,是……是臣妾的生辰……皇上答應了臣妾……”這話才出口青嵐便後悔了,隻見玄燁蹙著眉,臉色沉下來,她忙轉了話鋒,問道,“娘娘可還好嗎?”

玄燁森冷的目光足以叫她無地自容,“皇後身體不適,你自當是要去問安的,怎麽倒問起朕來了。”

“皇上……臣妾遵旨。”

玄燁徑自回到殿裏,隻留下身後神色越來越難看的青嵐,不過是自討沒趣。

“皇上駕到!”

夜幕籠罩了整個紫禁城,宮闕的沉寂,仿佛天地萬物都已經睡去。猛然聽得外頭這一聲報,菀玥忽地站起來,玄燁已經跨步進來。兩個人就這樣木然地站著,直到玄燁先開口道,“朕就是想再來瞧瞧你,

昨夜喝了那麽多酒,如今可舒服些了?”

菀玥還在為昨夜的失儀而懊惱,不知該如何麵對,“臣妾已經舒服多了。”

勇兒最是伶俐,偷偷使了眼色,殿裏的人全部退出去。

玄燁跨前幾步,離她越來越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又近前幾步,“上次的話,朕還沒有全說完!”

“皇上要說什麽?”她不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她一定是說了什麽出格的話,或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她拚命地想,還是什麽也想不起來,就像是從她的腦子裏抽走了一樣。

“你心裏一定是已經吃準了朕不會拿你怎麽樣,你以為你已經拿捏透了朕的心思,所以才會這樣是不是!”隻覺得心口一陣一陣激烈地跳著,腳步卻凝在了那裏。他每一次想要靠近她,都會下意識防備她的抗拒。

“皇上……”

菀玥越發不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卻在一步一步地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她的手打在牆上,一聲悶響,手骨節鑽心的疼,“朕的真心就這樣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間的,是不是!”

菀玥依舊不說話,他的眼神黯淡下來,絕望淋漓盡致地通通寫在了臉上,“為什麽你從來不願意跟朕說一句心裏話,從來都沒有……”

或許是酒意還沒有過去,又或者是她終於肯直麵自己的真心,菀玥終於抬起頭,認真地對上他的眼睛,第一次她這樣近距離地仔細地看著他,“皇上為江山社稷而活,可臣妾從來隻為了皇上一人而活,這句話算不算心裏話?”

沒有片刻的遲疑,就在一瞬間,她的呼吸被奪去,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溫潤熾熱的唇被緊緊壓迫,輾轉廝磨著尋找出口,她完全被這樣氣勢所驚擾,她已經徹底怔住了,等緩過神來的時候,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掙紮。

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眉眼間卻都是溫潤的笑意,“不要再折磨朕了,你到底還要讓朕怎麽樣?”

“是皇上在折磨臣妾……”

玄燁捧著她的麵孔,猶自沉醉,菀玥輕輕閉上眼睛,他的吻再次而來,她能感覺到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裏麵。他貪婪地攫取著屬於她的氣息,隻這一瞬間的悸動,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她沒有一絲的反抗,隻是想要抱住他,越來越緊。

直到外頭傳來梁九功說話的聲音,他才終於放開她。

梁九功進來的時候,神情緊繃,又喘著大氣,“皇上,娘娘,奴才有急報。”

“什麽事?”玄燁問道。

梁九功偷偷抬眼看著菀玥的神情,可是這件事怎麽也瞞不過去了,“皇上,皇上,索大人,索大人他……”

聽了這話,再看梁九功的神色,菀玥全身的血都沸騰起來,她本能扯住玄燁,身體已經開始發軟,若不是玄燁攔腰擁住她,恐怕就要倒下去了。

“快說啊!”

梁九功越發地慌,舌頭打著哆嗦,“索大人他……他不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