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自己居住過的舊屋上前敲門:“請問有人在嗎?”一會兒跑出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子,她穿著一條吊帶的花色連衣群,短短的頭發,白白的小臉旦,瞪著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著我:“阿姨,你找?”她沒有說下去,隻是天真地望著我,我溫柔地問:“小妹妹:媽媽在家嗎?”小妹妹點頭,她對我沒有戒心,而我敏感地感覺到,是小妹妹因為看見了一位“漂亮”阿姨而高興,不知該什麽好。

一會兒,小女孩的媽媽走了出來,她是一個好普通的小婦,樣子很善良,一頭卷曲的中發,她定神地望著我,為了讓對方放心一個陌生人,我對這位小婦說:“我以前是住在這兒的,在這裏出生,一共住了十八年了,因為我要寫文稿,所以回到舊居的老屋子尋找些資料,找回當年的記憶,可不可以讓我進來?”

那小婦明白了我意圖後,樂嗬嗬笑了:“進來吧,我是這屋子主人的幹女兒叫小蓮,我算是幫她看屋子的吧。”我聽了高興起來,我向她說:“我叫阿丹,小時候也和老主人關係很好的,我家人和他們相處很融洽。”小蓮十分客氣地讓我進屋來。

當我走進屋子,滿眼都是我生活的痕跡,心又驚又喜,脈搏比平時跳動得加快了,它使我想起童年的生活,還是那個鋪滿長長青石板的天井,我和幾個小夥伴光著身子在露天磨得光滑滑的青石板裏洗澡。那些雕刻著歲月痕跡的青石板還在,這對我來說,仿佛回到一個新世界,在記憶裏又回到兒時的生活,好像是剛經過一樣,天井左側的大木門,古時的木門那圓柱橫梁仍在,這裏所有熟悉的東西,展現我眼前。

如此真實地感到親切,遺憾的是老屋右邊改建了,也就是小時候我開心和煩惱都喜歡上的屋頂改拆建了,等於沒有屋頂。現在這間老屋,隻有我兒時住的左邊還完好保留著,太幸運了,好像這一切特意為我安排的。

當年我是住在閣樓的,走進後巷,抬頭望見了閣樓的兩個小窗子,依著閣樓門口的那個小窗子,是我經常扒在台麵上仰著頭聽收音機的,另一個小窗子是靠著哥哥的床前,哥哥在這裏看書,拉小提琴,聽留聲機。

這十幾年的小閣樓,哥哥灌輸了不小知識給我,經常講故事我聽,介紹我聽收音裏麵音樂故事片,還嘻笑、取笑我的孩童般的成人語。

還有一個小窗,可以從天井裏看到的,這個小窗記載著我一件件難忘的舊事,小窗依著我和母親睡的大床,小窗不算高,內裏有個小木門打開後,外有幾條小圓木柱,舊時老屋的小窗都是這樣的。

我記得隻有四歲,起來不見了媽媽,隻得我一人,由於個子小,便拿來小凳子,站上去,打開小窗,慢慢一條一條地拿下小木柱,雙手托著下巴,就這樣扒在窗前,呼叫著容容,望著天,胡思亂想,等著媽媽回來給我吃的。

等久了,又慢慢爬上窗台坐著玩弄著手裏的小玩具,亂七八糟地想著好奇的事物,為什麽曬著陽光會暖暖身子呢?冬天好冷呀,我的臉蛋和手爆裂了,耳朵還有腳都起著凍瘡,屋頂的瓦片上薄薄的冰片一片片,我伸手去模,嘩….凍死我了,手腳都變得麻木。

那破舊的棉衣還是不夠暖和,“媽媽,什麽時候再給我做一件綿衣呀,說過好多次了,還是沒有做到,布鞋都穿爛了,媽媽你說過幾次和我買,但還是沒有買到,媽媽,總是對著我講大話,現在又快過年了,不知什麽時候會買呢。”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母親,母親還是那句子:“這個還可以穿嘛,下次啦,下次定會買。”媽媽總是這樣硬巴巴的語氣,真不理解她為何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無聊了就在窗台上大聲地叫著:“良哥、容容。”再不然,就跑下樓去找羈仔玩,別搶我的布娃娃呀,不是吵這個,就是鬧那個。

但可惜的就是,那些年我經常爬上看星星,月亮的屋頂沒有了,那時我有很多的、很多的心事,都是在這屋頂上坐著,坐著、想著、想著、就好像什麽都解決了。我和小惠傾吐心事,也是這屋頂,連星星、月亮也認出我了,而且成了好朋友。

每當我遇到不開心事,星星總是亮著它的光芒陪著我,我永遠無法抹去,,我時常對著鏡子說:你就是這般的、如此的,悲痛深淵沒人能聽到的聲音,就是這樣走過的日子。沒有了那屋頂,我心裏好像是掉丟了一樣心愛的東西內裏空空的,不是滋味。

那些往昔,我成長的過程,留在心裏的烙印,彌漫著我,怎麽驅也驅不散。舊居老屋的東西曾給我天真歡愉,也有著不堪的苦澀,憂患重重,並在我心裏激起了種種新鮮的感情,愛、恨、恐懼,望著這一切。

我靜靜地梳理好破碎心的情緒,如今昔日和我們一起長大的小夥伴也一戶戶地搬走了,他們都搬到那裏甚至都不知道,隻有部分還隱隱約約記得,再也找不回童年時所熟悉的身影。

像現時那些舊居的老屋能保存下來的,真的唯數不多了,隨著歲月的流逝,城區變化不斷,一切過去的傳記,不管多麽聖潔,我僅僅以童稚之心,對回憶中吸取了一種新的力量來熱愛它,心中有一種新鮮又極富詩意的感覺。

一起居住十八年的舊居,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舊居,一起成長了十八年的舊居。美好的記憶在腦海裏漸漸被定格儲存未經世事的年少之心,恍如夢中一笑緬懷,回不去的曾經,思念,就像一種種了毒的蠱,柒上了,解不掉。

重返舊居,簡單一個行動,此種成熟的印跡,勝過千言萬語的情感體驗,那深深的小巷,舊居是我童年的天地。也就是我一直在尋找屬於我童年城市的痕跡。

我陷入沉思的靜默裏,這時,屋子裏陸陸繼繼地回來了很多人,我問:“小蓮,他們都是誰?”小蓮告訴我說:“他們都是在這兒租住的,右邊拆建了幾個獨立單間,方便用戶租住。”我恍然大悟,快活地說:“我當年住這兒是八戶人家,簡稱‘七十二家房客’,想不到今天也是老樣子,真是太熱鬧了。”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都不早了,我要走了,我告別小蓮和小妹妹:“多謝你,我今天很開心,還有小妹妹你真是個好孩子,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都是住在這兒的,不過你現在比當年的我好多了。”小妹妹還是那樣眼盯盯地看著我,一個勁地微笑。

走出了老屋,無限感慨地回過頭看:童年遊戲真多,特別是當你的頭朝下,試從雙腿間向外看,你會發現是多麽可愛的一幅風景畫,盡管這風景畫在兒時是已經看過好多次了,它都是用天真來收獲記載的。

我離開老屋沿著小巷裏頭經過了小默的屋門前,那些年,我每天上學都必須經過他的門前,學校就在小巷後麵的池塘邊,我們要麽高興就打個招呼,要麽我就走進他的家裏,看著他們養的可愛小豬豬和二樓養的蜂蜜。

今天再次經過小默的門前,和小時候的舊屋不一樣了,他重新拆建了幾層別墅式的洋房,大門外的鐵門緊鎖著,似乎不是常住在那兒,聽說小默已搬遷到新開發區的別墅裏住。

再往小巷的深處走去,原來兒時我們幾個小娃娃經常在這裏捉小蝌蚪,小魚蝦還有長著許多小浮苗的池塘,現在也成了一幢幢居民住的樓房了,池塘裏靠著小學校的跑道和桃園式的荔枝園,曾經是我們歡聲笑語、興高彩烈的兒歌。

下課後各種遊戲追逐的一片片幻想的童話天堂,現在已經是市一級的幼兒園,原來小學的校址現在也成為一幢幢的居民樓房,我們就讀的這所小學校取消了,一點兒遺留的痕跡都沒有。一番感歎,一切都在流年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