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放掉對張佑軒的苦候與期待,不再深陷於永遠得不到響應的苦澀中,單單純純地,去享受被追求、被寵愛的感覺,這樣的她,笑容比以往還要多。

隻除了,偶爾夜深人靜,會見她呆坐在書桌前,握著胸前的鏈墜,失神地不知在想什麽。

那對水晶耳環,她從沒戴過,一次都沒有,卻時時抱在胸前許久,舍不得放下。

我真的很擔心,私底下也問過寧夏,我們不阻止她,真的是對的嗎?她看起來,明明還是放不下張佑軒。

寧夏聳聳肩,回答我說:“感情是要心甘情願的,又沒人逼她,她要是覺得這樣會比較開心,我們能說什麽?”

不過,我依然找了個沒課的下午,硬拉著寧夏陪我去張佑軒工作的那家簡餐店。我問他,知不知道靖陽交男朋友的事?

他僵默了下,點頭表示知道。

靖陽有帶他來這裏吃過飯。

我瞄了眼記事本上的字跡,“那,你都沒什麽感覺嗎?她這次是認真的,不是在賭氣。”

這樣,很好啊!她看起來,很開心。靖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需要一個像他那樣的男人保護,我很替她高興,她找到了真愛。如果,她受到委屈,請你一定要讓我知道,好不好?

兩個笨蛋,真的是兩個笨蛋!

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靖陽最大的委屈,是在他這裏受的!

也許,靖陽真的能夠放下過去那段苦戀了,因為她現在開口閉口,都是莊浩豐,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告訴我們,他今天又給了她什麽浪漫驚喜。

她真的放下張佑軒了嗎?她真的,愛上莊浩豐了嗎?或者,隻是短暫地被浪漫迷眩了眼?因為在張佑軒那裏受了太多的委屈和挫折,莊浩豐的溫柔寵愛來得正是時候?

在她感情最空虛脆弱時,莊浩豐抓對了時機乘虛而入,那樣強勢卻又不失溫柔的追求方式,一般女孩子是很難招架的,所以,靖陽淪陷了。

她說,她終於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

她說,她讓他吻了她。

她說,看到他那麽認真地對待她,而她卻還不時想著佑軒,就會覺得好有罪惡感,好對不起他。

她說,她要忘掉張佑軒,嚐試去愛他。

她說了好多好多,如果她真能做到她說的,我會給她滿滿的祝福,祝福她迎向全新的感情。

但是那一天,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的樂觀想法,又破滅了。

她打扮得明豔動人,甜甜蜜蜜去赴約,而我窩在寢室K我的行銷學,明天要小考,那兩隻小鬼還得靠我幫她們闖關——(不準噓我,哪個學生沒作過弊的,叫他站出來!)

大約在宿舍即將關閉時,那兩隻小鬼同時回來,而其中一隻,一雙眼睛腫得嚇人。

“怎麽回事?”我問扶著靖陽進門的寧夏。

寧夏聳聳肩,“誰知道啊,剛剛回來,就看她蹲在大樓角落哭得要死要活。”

我擔憂地上前,才剛想問點什麽,一碰到她的臉,她就趴在我肩上,放聲痛哭。

我無法形容那一刻的驚嚇,寧夏也是!從沒見她這麽失常,那是極絕望、聲嘶力竭的哭法,我心知有異,在心裏做了最壞的打算。

那一夜,誰都沒睡,斷斷續續盤問了她一整夜,才知道他們去看夜景,四下無人時,莊浩豐不顧她的反抗,在車上強暴了她。

寧夏氣得半死,直說要找人去揍他——如果不是靖陽拚死拚活,哭著阻止的話。

後來,莊浩豐向她解釋,連連請求她的原諒,說是因為她太美了,他真的很愛她,才會一時感情蒙蔽理智,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事。

但是,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會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得到她嗎?

什麽情不自禁,全是男人為自己脫罪的說詞,他是人,不是禽獸,為什麽不能控製好自己的下半身?

他根本沒有顧慮靖陽的感受,一個不尊重她的男人,還談什麽愛與珍惜?他連張佑軒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我和寧夏,都勸她快點分手,這種爛人,不值得她再浪費時間,甚至主張她去報警,告死那個賤男人。

她卻哭著搖頭,“都這樣了,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我恍然明白,靖陽看似作風開放,思想前衛,那全是保護色,其實骨子裏,有著最傳統保守的觀念,是他的人,就死心認定。

我罵她笨!

她掉著淚回我:“其實這樣也好,斷了最後的希望,我就可以全心去經營現在的感情,不會再去奢望永遠不會屬於我的東西了……”

是嗎?我懷疑。

她走的,不是通往幸福的路,而是一條充滿壓抑與屈就的路,我恍然發覺。

這樣的她,怎麽可能快樂?

那件事情發生過後的一個多月,靖陽皺眉的頻率增加了,老是看她拿起手機撥打,又失神地放下。

我問她:“又聯絡不到人?”

她搖頭,“不是沒接就是別人代接,他老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忙。”

是嗎?當初追求人家的時候,我看他就閑得很,成天沒事做地繞在靖陽身邊打轉,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事情剛發生的時候,還看得見他低姿態地請求原諒,滿口甜言愛語;之後的幾個禮拜,電話、溫馨消夜也沒斷過;一個月過後,見到他的人的次數就漸漸少了,直到現在,甚至讓她找不到人。

“靜雨,我好怕……”

“怕什麽?了不起就是重新來過。”說穿了,她也不見得多愛莊浩豐,隻是一種女人的宿命感,對奪去她童貞的那個人,一種莫名的執著。

“我不行,我放不開,我已經什麽都給他了……”她搖著頭,臉上的惶然、慌懼,讓我不忍心再多說什麽。

“靜雨……”

“什麽事?”

“如果……”她欲言又止,又搖搖頭,“沒有。”

“到底什麽事?你這樣我很擔心。”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懷孕了,怎麽辦?”

手上厚厚的商事法差點砸到我的腳,“不會吧?”

她憂懼地抬眼,“我不知道……那個……到現在還沒來。”

“要命!你怎麽現在才講!”我心髒差點無力,跳起來往外衝。

“靜雨,你去哪裏?”

“買驗孕棒,你不要亂跑,乖乖在宿舍等我!”

半個小時過後,我買了驗孕棒回來,很不幸的是,我們的擔憂成真,靖陽確實懷孕了。

緊急將寧夏call回來,三個人互瞪著眼,腦袋空白。

“怎麽辦?”你問我,我問你,誰都沒有答案。

畢竟,我也隻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這種事,實在不會處理。

“我……去找他。”良久,靖陽輕輕地說了出來。

也對,再怎麽說,他也是孩子的爸爸,要怎麽處理,得由他們兩個去決定。

“我陪你去。”她那副心神恍惚的模樣,我實在不放心。

但是靖陽堅決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靖陽出去了,而我和寧夏,持續發呆。

其實,我應該更堅持一點,陪著她去的,如果我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的話。

再一次見到靖陽,是在醫院,三個小時後。

護士說,她流產了,走樓梯不慎跌落。送醫時,她隻要求聯絡手機資料裏的兩個名字:沈靜雨,張寧夏。

除此之外,靖陽什麽也不肯說,眼神空洞,自始至終,出奇地靜默,靜默到令人害怕。

她撞破頭,縫了不少針,醫生說必須住院,我向宿舍管理員報備,申請外宿,在醫院照顧她。

趁她睡著時,我查看她手機的電話簿資料,撥了個電話給莊浩豐。

他聽到靖陽流產住院,一點都不訝異,甚至,不緊張。

所以說,靖陽確實有去找過他,而他,也知道她懷孕的事?

他說:“知道啊,那又怎樣?”

“什麽叫那又怎樣?那是你的孩子!”

“拜托,她交過那麽多男朋友,誰敢保證孩子一定是我的?”

媽的!他說的這是人話嗎?“靖陽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第一次你自己心裏有數!”

“沈靜雨,你騙我不知道醫學有多發達嗎?要製造一片處女膜,甚至用不著一萬塊錢。”

這個人渣……

“王八蛋,你去死!”我用力切斷通話,氣得差點捏碎手機。

轉身要回病房,發現靖陽睜著空洞的眼睛,直視著房門這裏。

要命,我情緒太激動,忘記壓低音量了。

“靖陽……”

她沒什麽反應,幾乎是死寂地轉過身,閉上眼睛。

她……早就知道莊浩豐會這樣跟我說了?還是……他根本就是這樣對靖陽說的?

甚至,我忍不住要懷疑,她真的是不小心跌下樓嗎?還是……

她,是不要孩子?還是不要命?

她心如死灰的模樣,讓我很難不往這個方向去想。

我很不安,莫名地不安。

不論我們跟她說什麽,她的回答總是搖頭、點頭或簡潔的字句,甚至,有時完全不回答,我和寧夏,都不曉得該怎麽辦。

不知哪來的念頭,在寧夏來醫院跟我換班時,我直奔張佑軒工作的地方。

或許,隻是因為一句——如果她受到委屈,請你一定要讓我知道。

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哪個男人,最最真心地疼惜她,那也隻有說這句話的人了!她身心的傷,隻有他才能治愈、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