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相倫最終沒能爭取到更多的錢,揣著三千萬去報價了,在亞洲十幾家競爭江放的球隊中,這三千萬大概是唯一的八位數報價。

江放的轉會風波紛紛揚揚持續了近一個月,真真假假的消息持續在新聞媒體上輪番登台又被辟謠,直到十月末的某一天,江放在英國的教練接受采訪時神秘透露道:“我的驕傲,亞洲最佳前鋒江放,已經選定即將轉入的球隊了。”

那晚禾宇箏在參加一個酒會,這幾天換季,他有些感冒,腦袋悶悶的,做完該做的交際和寒暄就端著香檳站到了角落,雙手抱胸,做出一個不歡迎來攀談的姿勢,懂的人自然明白。

但這晚從某一瞬間開始,在場的大部分人突然陸續過來跟他敬酒、向他祝賀。

禾宇箏在迷迷糊糊喝了三杯酒後終於扣住麵前一位長輩的手腕:“秦老師,我拿下南美那塊地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大家不必......”

“什麽呀!”秦迅打趣地看著禾宇箏:“大好事兒還跟我藏著掖著啊?大家都知道啦!”

說著,秦迅忽然舉起酒杯,猝不及防地高聲道:“我們大家一起祝賀箏箏!”

禾宇箏長大後難得管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此刻他凝滯地、甚至有些傻地看著紛紛舉杯的商業精英們,心中嘀咕,難道南美那塊地底下挖出了金礦?

“以後球場的包廂可得給我留一個,我先預定的,別忘了!”秦迅鄭重其事道。

“球場?”禾宇箏反複咂摸。

“江放亮相那場比賽我得買上一排座位,請我客戶們去看。”另一位跟禾宇箏不算熟的中年男子也滿麵春風道。

禾宇箏刹時愣住,酒會現場的眾人都還在津津樂道著剛剛確定的爆炸性新聞,“江放”、“聖禾”的字眼不停出現,禾宇箏似乎猜到了這些人正討論著的話題,但那內容太離譜難信,就在他麵色漸漸變青的同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譚相倫打來的,禾宇箏眉眼揉上鬱憤,將他的電話掛了。

但是緊接著,其他人的電話、微信、包括禾宇箏的個人郵箱都被塞滿了消息,所有中文的、英文的、拉丁文的各種語係的消息都在說明同一件事:江放簽了聖禾FC。

“他是不是瘋了?”禾宇箏把手機關機,到家後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

這一夜除了禾宇箏,聖禾的所有人、國內的所有球迷都在慶祝,禾宇箏自己住的這套房子隔音本應很好,但他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樓下一家人在興奮地大喊“江放”。

譚相倫的電話終於在這天淩晨兩點被禾宇箏接通,禾宇箏端著酒杯坐在陽台上,語氣偏冷:“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匯報。”

“明天江放就跟我回國!他東西都寄回來了,禾總,我們得到他了!”

“......”禾宇箏又掛了譚相倫的電話,他本想訓譚相倫一頓,但譚相倫那邊像是有著人山人海在歡呼,他壓根不會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他來這裏沒有任何弊處。”微信裏,賀洄算是個不多的清醒的人,逐條逐條給禾宇箏分析江放來了之後對聖禾將會有有多大的助力。

“他現在是世界級球星,足球又是世界第一運動,他能給聖禾帶來的曝光度是無法估量的。”

“雖然最近體育業蓬勃向上,但聖禾體育確實是在走下坡路的,他這一來對聖禾體育的加成有多少我相信你不會不明白。”

“再說點直觀的,你知道他身上的代言加起來幾位數嗎?就是把我整個基地賣了也比不上,到了聖禾之後能帶來多少讚助?你數過沒?”

禾宇箏摁滅了手機,他的胃又開始痛了,而被月光刺射的雙眼也開始痛起來,他眼睛慢慢變紅,想起了八年前他給江放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那時家裏給他看了江放和崔姝一同進出曼徹斯特一個公寓的照片,照片很多,有早上的和晚上的,也有兩人一同去超市購物回來的。

江放總是麵無表情,但崔姝滿臉都是笑。

江放離開的一年多裏禾宇箏持續給他發消息,他通過江歡、通過網絡和新聞獲得江放的各種消息,盡管江放一條都沒回,但他總有一種執念,好像隻要消息還能發得出去,他們倆就沒有徹底結束。

直到他看到了那些刺眼的、幾乎有些離奇的照片。

“我也不喜歡你了。”這是禾宇箏給江放發的最後一條消息,然後他把江放刪了,每一種聯係方式都刪得幹幹淨淨,他也不再聽別人在自己麵前提起江放,漸漸地,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盡量不在禾宇箏麵前提起那個開始在歐洲發光、逐漸被世界看到的人。

那為什麽還要回來呢?是因為真的對夢開始的地方抱有一顆赤子之心?

還是因為什麽都不缺了,要找個把他當國王的地方養老?

或者是單純為了惡心自己?

禾宇箏緊緊撫著胃,另一隻手微顫地給邊柔打了個電話。

當晚禾宇箏被緊急送去了醫院,不出意外又被醫生一頓教訓,並讓邊柔把他所有的酒都砸了。

邊柔想過這件事,但她怕自己賠不起,所以大部分時間內都是能藏幾瓶藏幾瓶,等禾宇箏要她賠錢了再找出來。

禾宇箏臉色蒼白地躺在**,吃了藥之後半夢半醒,額頭起了薄薄一層汗,邊柔拿著毛巾給他擦汗:“如果您再這樣喝酒,我真的會考慮醫生的建議。”

“邊柔,你可是個博士,不能動粗。”禾宇箏恍惚間也能對上話。

“我也是跆拳道九段。”邊柔放下毛巾:“您今天就在醫院睡吧,明晚要參加江放的轉會發布會,所以......”

禾宇箏猛地睜開眼:“什麽?”

“江放明天上午和譚經理抵達隆州,下午稍作休息後就是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會公布他在聖禾的球衣號碼,您要出席給他遞球衣。”邊柔流利地把今天譚相倫發來的流程給禾宇箏背出來。

“為什麽我不知道。”禾宇箏冷冷發問。

“您過去不是說,隻要行程表上是空的就可以用工作填滿,無論是什麽工作嗎?您明天傍晚6點之後都是空的。”邊柔反問。

禾宇箏動了動嘴角,半天也沒想出應對策略和回答,畢竟沒辦法自己打臉,隻好疲倦無奈地閉上眼。

第二天,江放從下飛機被聖禾安排的車接走開始就被十幾輛車一路尾隨,比起當年DB轉會聖禾時的關注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幾乎所有的體育博主都在直播這件事,而大部分體育台也開始回放江放的比賽。

全民仿佛中了江放的蠱,到下午時某國際新聞平台的直播間觀看人數已經七千萬,大有破億的趨勢。

當天下午,聖禾的服化團隊抵達了禾宇箏入住的醫院,一頓收拾後蓋住禾宇箏蒼白的臉色,準備完畢後禾宇箏又吃了一餐藥才上車前往體育中心。

這些年禾宇箏去體育中心不超過10次,還都是像今天這樣有重要事項才會去的。

禾宇箏的車子駛到體育中心門口,苗安沒忍住感慨一聲:“哇!”

禾宇箏抬起頭,體育中心正門外聚滿了人,大部分穿著江放在曼徹斯特時的球衣、一小部分穿著江放當年在聖禾的10號,除了球迷還有許多沒被邀請的媒體也都擠在門口,禾宇箏的車很好認,緩緩往裏麵進的時候車窗被啪啪拍響,禾宇箏隔著單向玻璃看那些興奮到扭曲的人臉,他閉了閉眼:“開快點。”

體育中心發布會現場已經準備完畢,禾宇箏走進後台時腳步頓了一下,有眼尖的人就已經看到了他,立刻高聲通知:“小禾總來了!”

從歐洲跟過來的幾位知名體育記者、幾位和聖禾FC有著深度合作的經紀人、體育中心中高層負責人全都蜂擁而至,每個爭搶著跟他握手並祝賀,禾宇箏把嘴角扯到體麵的弧度,被眾人圍在中間寒暄,直到現場導演過來道:“大家可以準備上場了,發布會快開始了。”一群人才陸續從禾宇箏身邊散開。

禾宇箏鬆了口氣往後退了兩步,此時後台深處三五個人快步往門口走來,走在最中間的是個子高挑麵色沉靜的主角。

禾宇箏瞬時撇過眼,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他今天隻需要在最後的球衣簽約儀式上亮相,所以現在不用上去。

......

後台實時播放著此刻前麵發布會現場的畫麵,足球記者們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狠辣仔細,而江放的回答一如既往簡單而滴水不漏,發布會進行了20分鍾,禾宇箏這邊的工作人員收到準備上台的消息。

正假寐的禾宇箏睜開眼,覺得渾身都沒什麽力,他已經不胃痛了,但似乎有某種無名的力量拉扯著他下墜,不想讓他上台,去離那個人那麽近。

所以禾宇箏上台的時候滿臉冷靜,全場也隻有從來都沒什麽表情的江放和這位小禾總麵上不帶喜色,禾宇箏的嘴角甚至繃著,他控製不住,他甚至一點都不願意往江放的方向去看。

“據說小禾總就是當年把江放從小縣城帶到聖禾FC的伯樂,現在看到江放有如此大的成就,您有什麽想說的嗎?”某位體育記者問。

“為他感到開心。”禾宇箏平靜地盯著黑黢黢的鏡頭,眼睛都不眨一下。

現場有一瞬間的尷尬,因為禾宇箏的表情和語氣怎麽都不像開心。

江放就在禾宇箏身邊坐著,他也同樣毫無情緒地看著前方,身邊人的話語隻字不差地傳進他的耳朵。

那記者尬笑兩聲又問:“江放呢?重新見到小禾總有什麽想說的?”

江放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我想兌現以前沒有完成的承諾。”說著江放偏過臉,看了一眼禾宇箏。

禾宇箏半邊身體都發著麻,他的嘴角繃得更緊了,雙眸也幾乎定住不動,他沒有和江放對視。

“哦?是什麽承諾呢?”

“拿聯賽第一。”江放轉過頭,解釋道。

眾人恍然大悟,又開始針對足球本身提出問題。

最後兩個問題問完就到了最重要的球衣簽約儀式,江放穿的依然是他最熟悉的10號,禾宇箏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球衣起身,下麵導演在題詞版上寫著:“讓江放簽個名。”

“簽名。”禾宇箏垂下眼,側身把球衣放到桌上。

江放也起身,很快在上麵簽了個名。

“兩人拿著球衣合照。”導演又寫。

禾宇箏拿起球衣,硬邦邦地站著,眼神中的不高興已經掩蓋不住,江放握住球衣的另外兩角,往禾宇箏這邊挪了一步。

禾宇箏下意識一顫,江放習慣性看向他,低聲問了句:“怎麽了?”

禾宇箏沒說話,他冷著臉咬著牙看著鏡頭,等攝影師向他們比OK的手勢後禾宇箏立刻鬆開球衣往邊上撤了一步。

在場的記者們早就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隻是大家都收了聖禾不少的媒體紅包、這又是個大喜事,所以見狀都隻笑著略過,但那些直播間的彈幕就很不客氣了,基本都是在罵禾宇箏的,說他萬惡的資本家、說他白瞎了一張臉、說江放重進聖禾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但也有些不同的聲音,這種聲音甚至還不少,在江放靠近禾宇箏、而禾宇箏控製不住微表情的變化時愈發多了起來:

“靠!小禾總好漂亮啊!總感覺江放居心不軌......”

“這兩人絕對有什麽事!我以我愛豆的性命擔保!”

“這場麵一點不像辦喜事兒吧?更像離婚現場(不是”

“就是離婚現場吧!!一個想離一個不想離的,磕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