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追悔

【結果來自起因,後果源於為,們製造了結果,卻未必承擔得起後果。那刻,顏玨心裏隻有後悔莫及四字。】

2008年秋,顏玨升入大四。那天,她和同學們一起坐畫室裏,手裏拿著未調完的調色板,上課鈴聲響過五分鍾,他們這學期的油畫老師卻還沒出現。範麗雅打個哈欠把頭湊近顏玨,“顏玨,王老師離職了,說學校這次會給咱們安排個什麽樣的呢?猜啊,不管是趙錢孫李,基本最大的可能就是跟著們一起畢業離校了。”

對這個整天異想天開夢想嫁入豪門或者進軍影視圈一舉成名的同班同學,顏玨沒太多好感,但她這句話,顏玨倒真有幾分相信的。

大學讀了三年,顏玨他們班教油畫的老師換了三個,一個骨折離職,一個出國深造,剛剛離校的王老師是懷孕還是生病怎得離職了,他們這群學生不得而知。油畫係三班像個流年不利的魔咒,留不住一個教書過一年的老師。

教室裏亂糟糟的,似乎隻有靜默抬頭看石膏像畫畫的顏玨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教室前站了個,灰色風衣,一條米色細紋圍巾鬆鬆繞脖間,樣子像從韓國愛情文藝片裏走出來的男一號,隻除了他額間早已年輕不再外。

後來當顏玨告訴她的老師自己對他的第一印象時,已經年近五十的許明朗揚揚眉毛對顏玨說,“男一號啊,五十歲的韓劇愛情文藝片男一號,顏玨,可以把這當成讚美了。”

那時聲音輕巧包容的許老師是顏玨最好的老師,他教她畫畫,板整她不正確的畫姿和習慣,有時顏玨心情好,甚至會和他分享些自己和那個討厭的小男友間的趣事。那年,顏玨是許明朗天資最聰穎的學生,許明朗是顏玨兄長般的摯友。

現想想,如果沒有那次比賽,也許現的他們還會和過去一樣,閑暇時候坐教室裏為了一筆線條的明暗用度爭論不休,做一對開心的摯友師生。

不然怎麽說,世事無常呢,金錢和名利的**功效有時比那群清高的藝術家們想的要大的多的多。就好像顏玨從沒想過有一天,當初那個如兄如父的許老師,會拿著自己的畫,冒著自己的名,頂著本屬於自己的光環漂洋過海,實現那個本屬於她的夢。

消息來的時候,顏玨還寢室蒙頭大睡。她和霍東川鬧別扭了。自從許明朗推薦顏玨的畫去參加國際一個很知名的比賽後,範麗雅對她就比之前所有情形加起來還陰陽怪氣,要是簡單的陰陽怪氣也就算了,上次班上聚會,班長說允許帶家屬,結果她帶了霍東川,範麗雅卻把她表姐季雨帶來了。她不喜歡季雨,因為季雨喜歡霍東川。兩女一男,最穩定、複雜加矛盾的三角關係。

顏玨就是氣,憑什麽自己的男朋友要被要求坐自己和季雨旁邊,偏偏是季雨,更該死的是霍東川還對季雨笑了。笑笑笑,笑的真難看!睡夢中的顏玨扯著被角當扯霍東川的嘴。

室友就是顏玨夢裏扯霍東川嘴巴的時候興奮回來的。

“顏玨,別睡了。”她把顏玨搖起來,“知道嗎?咱們美院出大喜訊了!”

“什麽喜訊也別打擾睡覺!煩著呢。”被子重新蒙上頭,卻又被室友掀了起來,“哎呀,保證聽了什麽煩心事都沒了,許老師得獎了,國際大獎,這下許老師發達了,來的時候瞧咱們院辦門口圍了好多記者,聽說有家出版社還打算讓他寫本自傳呢?”

“真的啊!”顏玨真精神了,室友這麽說顯然自己是落選了,但她一點都不失落,自己還年輕,需要鍛煉的地方還有很多,許老師不同,默默無聞這些年。

“當然是真的。”室友倒洗腳水泡腳的功夫不忘拿指甲鉗修指甲,“剛剛去校辦的櫥窗裏看了許老師那副《夏沫與薔薇》,畫的的確好,什麽時候畫成那樣,也得獎,也出名,也……”

室友沒留意,顏玨已經悄無聲息的下了床,站她身後,幽靈鬼魅般問,“許老師的畫叫《夏沫與薔薇》?”

“唉呀媽呀,顏玨想嚇死啊,不叫《夏沫與薔薇》叫什麽,《不高興和沒頭腦》嗎?顏玨,怎麽了,顏玨……”

無論室友再怎麽叫,顏玨都沒聽到了,飛跑出門的她現滿腦子想的隻有一件事,自己的《夏沫與薔薇》怎麽成了許老師的作品了?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是哪裏弄錯了,屬於她顏玨的《夏沫與薔薇》靜靜躺院辦牆麵上的玻璃櫥裏,玻璃明亮,夜晚的走廊裏發著崢嶸光輝,畫旁邊掛著一張報紙的剪輯版,上麵靦腆微笑的是她的老師許明朗,老師名字下方寫著,蓉北大學美院老師許明朗最新獲獎作品,蓉大之光。

天地仿佛瞬間成了眩暈的,顏玨怎麽也想不通那麽愛護自己的老師怎麽就把自己的畫作霸占為己了。她實想不通。

同樣讓顏玨想不通的是,範麗雅似乎是自己命中相克的那,每次自己境遇窘迫時她都,就像現拍著巴掌從走廊那頭走出來的她一樣。

“顏玨,真該恭喜,沒想到就這麽一幅畫也能得個獎回來,嘖嘖,隻可惜現光環都是別的了,不過也不吃虧,至少對方是喜歡的許老師……”月光與燈光交疊,照範麗雅臉上,顏玨怎麽看怎麽是張猙獰麵孔。

她一步步走到範麗雅麵前,“怎麽知道這畫是的?”

沒幾知道這畫是顏玨畫的,除了霍東川,許明朗,閉關畫的畫能有幾知道。範麗雅下頜上翹,一副得意洋洋樣子,“當然知道,因為,顏玨……”

範麗雅的臉離顏玨很近,近的她說話時顏玨能聞出範麗雅晚上吃是韭菜雞蛋餃子的味道,“因為,和許老師參賽畫的標簽,就、是、、換、的。”

顏玨愣神一秒,接著發了瘋似的撲向範麗雅,“範麗雅,為什麽這麽做!”

“哼,”範麗雅冷笑一聲,“顏玨,不會一直天真的不知道討厭、嫉妒吧,討厭成績比好,緣比好,還比討老師喜歡,明明該不如的!”

女孩子的嫉妒心有時就是這麽沒來由,僅憑一句不知自信源於何處的“該不如的!”

“毀了的機會!”走廊裏就他們倆,顏玨的聲音被細窄的走廊拉長,延伸向黑暗。範麗雅倒是不知悔改的樣子,“是毀了的機會,可怎麽沒去求求的好老師,隻要他承認畫是的,那不還是一樣。和許老師關係不是很好嗎?”

好嗎?顏玨突然彷徨了,但她還是試了,可是敗了。

她曾經那麽要好的許老師,如兄如父的許老師開始躲著她,不接她電話,甚至還搬離了原來的教師公寓,他越這樣,顏玨越不死心,總算有次被她堵到了許明朗。

學校報告廳的休息室,許明朗坐著和當時的校長談話,顏玨直接衝了進去,“許老師,《夏沫與玫瑰》是的畫!”

當年輕氣盛同老奸油猾碰撞,哪方勝利,結果異常明顯。校長的確問清了情況,也找來了霍東川證明,可最後結果呢?她還是失去了自己的玫瑰。

盜名是醜聞,蓉北大學不允許醜聞。

因為這幅畫,顏玨和霍東川分了手,愛情,學業兩相空落落的顏玨失去生命的所有支柱,頹廢了整年。

往事輕煙般隨著許明朗的出現再次繚繞顏玨眼前。厲錚發現了她的異樣,可助聽器好像沒電,他來不及換,也沒來得及阻止顏玨潑上許明朗的那杯香檳。

“許老師,多年不見,每天睡得安穩嗎?”顏玨拳頭攥得緊緊的,滴著香檳殘液的高腳杯她手裏像低泣。

多年來她買他所有著作,關注他所有動向,就是為了依靠自己的雙手再超越原本的“她”一次。她以為自己不乎,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可以重新開始了,可真當許明朗出現她麵前時,她發現自己並沒那麽大的氣度。

“顏玨,幹什麽呢!”校長經過短暫的思維短路後回神,用幾乎要背過氣的眼神瞪顏玨。顏玨冷笑一聲,“幹的就是這個!”

又一位畫手的酒沒了,到了許明朗臉上。

“校長,不用辭退,不幹了。”沒等厲錚,顏玨自己衝出了會場。

“顏玨!等等!”

馬路上車流穿梭,顏玨攔了輛車,濕著眼上車,她聽到身後厲錚喊她的聲音,可現她就想一個。

紅色計程車很快匯進車流,成了浩瀚車海中的一點,顏玨卻絲毫沒有被溫暖的感覺。手機響個不停,她不接,對方就一遍不停的再打,到後來連司機師傅都不耐煩了,出聲提醒,“小姐,是有急事找吧。”

她苦笑一下,接通。“想一個靜靜,厲錚。”說完,掛斷,關機。

碰到季雨,倒是很意外。當時計程車師傅帶著她馬路上兜了足一小時,顏玨想起自己並沒帶多少錢,才下的車。可是最終錢還是少了十塊。計程車司機眼神有些不依不饒,是啊,家的十塊錢也是跑公裏跑下來的,憑什麽為打折。

“師傅,……”顏玨又翻遍口袋,表情苦澀。

“師傅,差多少錢,替她給。”季雨出現顏玨身後時,手裏提著兩個超市的大塑料口袋,剛購物歸來。顏玨撇撇嘴,等車子開走,低低說聲“謝謝”,想了想,她又說,“錢會還的。”

“咱們好歹同學一場,十塊錢的交情總有吧。”說完這話的季雨沉默了,顏玨的黑臉告訴她,他們之間的交情真連十塊錢都沒有。季雨苦笑一下,“心情不好?住附近,去坐坐?”

坐季雨公寓的沙發上時,顏玨覺得世界上的事有時真挺好笑的。就像前一秒她還因為許明朗氣的渾身發抖,下一秒她就和事件元凶之一的姐妹坐同一屋簷下把酒言歡,暢談坐聊了。當然把酒言歡、暢談坐聊是誇張。

季雨從冰箱拿出兩聽啤酒,遞了顏玨一廳,“是見到許明朗了吧?”

季雨的未卜先知讓顏玨小驚訝了一下,季雨倒是馬上解開了她的迷惑,“麗雅告訴的。有給了她門票,說許老師今天也會去。”

“她沒去真可惜。”顏玨拉開易拉罐的拉環,“砰”一聲,“要是去了,可以把敬許明朗的那兩杯酒分她一杯。”

……

季雨回答不上來。

“姐妹現混的不錯了,和霍東川怎麽樣?”顏玨發現,比起許明朗和範麗雅,她對季雨和霍東川倒沒了最初的抵觸,也許是誤會早解開的關係吧。“倆也挺久了。”

是挺久的,可惜沒名沒分的,季雨苦笑,“他一直忙,前陣忙著設計文景老公商場那個工程,現又開始忙別的了,不去找他,他就想不到找,而且最近就算去找他他也躲著。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挺輕賤的,家明明對沒意思。”

顏玨笑了,不知該說什麽,其實她有話可說:愛情裏兩情相悅、一見鍾情的事情發生幾率其實真小,大多數感情不都是從一方的放低身段開始的,而這大多數裏成功的最終也不全是由於愛情,而是退而求其次的將就罷了。所以愛情是個兩麵派,有些麵是好,有些麵是壞,好壞各憑運氣罷了。

顏玨突然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遇到了厲錚。

季雨留顏玨家吃飯,她拒絕了。沒熟到那種程度就別湊合一起裝天下太平,這是外公濮稼祥告訴她的。

出了季雨家,天竟然濕了,蓉北今年的雨來得格外早。顏玨站馬路旁,沒一會兒身上衣服就陰出塊塊斑駁,她掏出手機,邊開家邊罵自己幼稚,厲錚是好心,以為她喜歡許明朗。可自己做了什麽,把他丟下然後自己跑出來。

“一定擔心了吧。”屏幕閃爍著還沒亮起來,顏玨想起出來時他的助聽器好像沒電了。

“小傻子,提醒昨天換電池的。”她笑著等著接收屬於厲錚的一排排未接來電。未接來電的確有很多,不過沒一條是來自厲錚的。

她疑惑的播出號碼,“文景,回來了?”

“天啊,祖宗,總算接電話了,厲錚他出事了!”那邊聲音很雜,恍惚的顏玨以為自己聽錯,她笑容僵臉上,“說誰……出事了?”

“家厲錚開車,出車禍了!”

以前顏玨從不知道聽不見是什麽滋味,可當她聽清文景的話時,她知道了,四周暗啞到可怕,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都聽不到的可怕感覺。

更可怕的事情被她想到,助聽器沒電的厲錚會開車,可能隻有一個,著急出來追她。

“厲錚!”眼淚才流出來就被混進雨水,顏玨的身影很快也溶進了蓉北灰蒙蒙天地中。

難過時,們對自己的放任製造了結果,可真當結果擺自己麵前時,他們卻未必承擔得起相應的後果。那刻,顏玨心裏隻有後悔莫及四字。

作者有話要說:厲錚出車禍了,他們離別的理由你們猜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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