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別對生活說“你能奈我何”,因為生活隨時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無可奈何。】

七歲的顏玨最愛爸爸的背,趴在上麵她看得到最遠的世界;十六歲時顏玨高中,她喜歡和同學分享盒飯,因為媽媽的廚藝永遠是驕傲;今年顏玨二十七歲,發現自己仍無比依戀自己的父母,即便顏峻民對她的回來沒什麽反應,而濮雲岫還是以一貫的方式歡迎她的歸來。濮雲岫腰係圍裙,鍋鏟都忘了放直接從廚房裏出來,“小玨回來啦?怎麽沒提前打個電話?是不是有什麽事?工作不順利了?”

“沒有,想你們就回來了。難道媽不想我?真傷心……”顏玨張開雙手一把摟住走近的濮雲岫。不用看就知道女兒肯定在做鬼臉,濮雲岫裝作慍怒,“也不看你媽這一身油,說抱就抱,快鬆手。”

“就抱一會兒……”

孩子氣的顏玨讓濮雲岫既無奈又窩心,隔了這麽久她早記不清上次女兒和自己撒嬌是什麽時候了。

“你這孩子。”她想騰手拍拍女兒,卻剛好一眼看到站在顏玨身後的兒子,濮雲岫心一沉,“顏良,你又和人打架了?”

老媽的聲音讓顏良打個激靈,他縮下肩膀一把順走了顏玨手裏的包,說句“姐我幫你放包”就泥鰍一樣鑽了臥室。濮雲岫正皺著眉想喊他,顏良的頭就在下一秒從房門處探出來,他支著鼻子嗅嗅,然後一臉認真的說:“媽和姐就是心有靈犀,不知道姐回來都做了姐最愛吃的鬆子魚,隻不過要是再過一會兒,姐就隻能吃到鬆子‘糊’魚了……”

濮雲岫“哎呦”一聲再沒功夫教育兒子,忙著鑽廚房去“救魚”。被老媽留在客廳的顏玨用一種“你啊……”的眼神看眼朝她做鬼臉的弟弟,轉身朝老藤椅上躺著的父親走去。

“爸,我的畫得獎了,這次得獎人的名字終於是你女兒了。爸,你知道嗎?”顏玨蹲在躺椅旁,手搭著顏峻民的腿期待他能給她點反應,可顏峻民還是一下下慣性的搖著躺椅,對顏玨無動於衷。兩分鍾後,濮雲岫弄好菜出來叫女兒吃飯,看到的就是看著顏峻民默默流淚的女兒。

“小玨……”

“媽,我的畫在國際上得獎了,我在告訴爸爸,你說他聽得懂嗎?”顏玨抹著眼睛回頭看母親。

“能……”

有些人不能失去,卻不得不放手;有些事不想發生,卻不得不接受。就像濮雲岫和顏玨母女,在始料未及的變故之後,都要學著接受,無論自願還是不願。

晚飯過後,顏玨幫著濮雲岫給父親洗完澡就被母親打發回房間休息。顏良想跟顏玨一起,還沒行動就被母親一個眼神打發去做功課了。十七歲的顏良正升高三,濮雲岫不敢有一絲怠慢。顏玨進臥室前瞥到一眼顏良怨念的眼神,笑著搖搖頭,她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做事太衝動,從小到大不知給家裏闖下多少禍,而這次也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得由她這個大姐給他擦屁股。

房門關上的瞬間,顏玨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她拿出手機按下一串阿拉伯數字後就坐在椅子上等著電話接通。

書桌上擺著盆水仙,嬌嫩的葉子細細抽著還沒開花。葉子下是幅照片,相框已經老舊了,看上去很多年的樣子。顏玨伸手拿在手裏,撫摸著上麵的麵孔,幾年前的顏峻民還會笑,他會摸著顏玨的頭說“不管囡囡能不能成大藝術家都是爸爸的驕傲”,那時的顏玨也是自傲,昂著頭回答“爸我一定會畫出來!”正是因為她的執著、堅持才有了現在的顏峻民,一切都是她的錯。

顏玨喉嚨哽咽時,電話那邊的文景早等的不耐煩,她扯著嗓門大喊一聲,“顏玨!打電話也不說話!對我思念過度思失聲了啊!”

顏玨“啪”的把照片扣在桌上,清清嗓子,“文景,借我點錢。”

“行啊,多少?”文景說話幹脆的和她吃蘋果的聲音一樣“嘎嘣嘎嘣”的,震在顏玨耳邊有些響,她揉揉耳朵,“五萬吧。”顏玨不清楚多少錢能把這件事解決,但她想著多準備點總是沒錯。

“程同學,U盾伺候……”文景的喊聲遠遠的,但聽著她老佛爺似的使喚程北望,顏玨的心莫名輕鬆了些,“文老師,你家程先生這覺悟,比北大學子都高。”

文景哼唧一聲,“姐教育的好……”

電話那邊拖鞋聲靠近再離開,顏玨聽到紙抽的“刺啦”聲,文景朝遠處送飛吻的“吧唧”聲,笑容擴大,“注意影響,還有第三雙耳朵在場呢。”

顏玨一直認為世界上有兩件事最難: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裝進別人的腦袋裏;二是把別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裏。前者成功了叫老師,後者成功了叫老板,兩者都成功了叫老婆。傻人傻福的文景是她見過的最成功人士,因為禍害無數學生的文景有程北望這個疼她的好老公。

“羨慕嫉妒恨啊你?”文景對顏玨的挖苦嗤之以鼻,“羨慕就趕快找個男人去失身!錢轉你哪張卡?”

“工資卡,賬號是6226900XXXXXXXX。”顏玨報著數字,文景那邊立馬一陣劈裏啪啦。隨著文景一聲“搞定”,顏玨手機也蹦出個小信封,是銀行的短信通知,摸著電話,顏玨說:“錢我回去就還你。”

“再說,下次回家記得帶錢,得了獎獎金都忘給叔叔阿姨帶,真是!”愛丟三落四的文景把顏玨當成同類了,“程同學給我做意麵呢,我去視察下,88!”

掛掉嘟嘟忙音的電話,顏玨歎口氣,突然覺得幸福是件難捉摸的事情,對拚命想要的人,它甩都不甩一眼,而對像文景這種總保持腦容量清空的人來說,它就愛時不時扔兩個餡餅砸下來,還是肉餡的。

顏玨期望在雨過天晴的某一天,她能和幸福來次偶遇。“別是‘豔遇’就好……”仰躺上床,她拿被子蒙著頭喃喃。

陪父母過了周末,星期一那天顏玨去了醫院,去前她買了些水果,一盒楊梅,兩個蜜瓜以及蘋果桃子若幹。拎著東西,顏玨站在白色大樓前仰視麵前的高大建築,真心希望今天的事情能順利解決。但理想同現實間,往往存在那麽一段差強人意的距離,就好像前一秒出了電梯的顏玨怎麽也想不到下一秒要麵對的佟家人會這麽難纏。

他們要的不隻是錢。

“我兒子醒是醒了,可腦子好像傷到了,現在別人說話他都不理,能不能變白癡都不知道,你說賠多少錢能賠得了!”顏玨到時佟偉的媽媽在,她坐在佟偉旁邊一下下摸著兒子的手帶著哭腔的說。顏玨知道這事沒那麽輕鬆,她拉把椅子坐下,“那你家是什麽意思呢?”

“錢我們就不多要了,再賠一萬。隻是孩子的奶奶臨走前有個願望,希望她孫子一定要讀所好大學,可是佟偉現在這個情況,聽說你是蓉大的老師,我和他爸爸希望你能幫忙讓他進……”

“不可能。”顏玨渾身在抖,她最恨的一件事就是做老師的徇私,“錢就算了,但推薦他進蓉大的事不可能!”

“顏老師,聽說你父親身體也不好,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想去你家打擾。”佟媽撣撣衣襟,很有恃無恐的樣子。顏玨咬著嘴唇,聽佟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不急,你慢慢考慮……”

站在醫院大門外,顏玨第一次下不了決心,三天時間?就算給顏玨三年考慮,她也不願意答應,可如果他們真把事情告訴爸媽……

六月的餘楊,太陽的熱度同身旁的汽車鳴笛聲一樣讓人焦躁,顏玨無意識的往旁邊讓了一步。可鳴笛聲仍在繼續。

“我不是讓了嗎!”顏玨鼻子酸酸的,幹脆走到大門邊挨著柱子蹲下。直到現在她才有了深切體會:千萬別對生活說“你能奈我何”,因為生活隨時會讓你知道你什麽是無可奈何。顏玨抹著淚,耳邊傳來一個男聲,“天挺好的,不像要塌吧。”她抬起頭,看到了怎麽都不該出現在餘楊的人。

濕潤的空氣抵不住厲錚一身風塵仆仆,立在風中的男人笑容卻依舊溫潤,他朝顏玨伸出手,“什麽事兒哭這麽慘?”

顏玨把臉別向一旁擦幹,再轉頭時她對厲錚說:“誰哭了。”

十分鍾後,死鴨子嘴硬的顏玨還是把事情始末同厲錚講了。“所以對方要兩萬塊外,還要你幫忙推薦進蓉大?而你不介意錢,但是不想做推薦,為什麽?這也不是難事。”

顏玨沉默一會兒,“我的原則。”

“和你拒絕昭東的時候一樣?”厲錚看著顏玨,眼神認真。

“差不多吧。”顏玨不想多說。她沒指望厲錚能幫忙出什麽主意,所以當厲錚說出那句話時,顏玨的意外可想而知。

“走吧,我替你去會會他們。”狡黠一笑的厲錚顏玨第一次見。而下麵發生的事情更是她始料未及的。

佟偉媽顯然沒想到顏玨會去而複返,所以顏玨和厲錚進門看到正和佟偉念叨什麽的她時,佟媽臉上的不自然很明顯,她瞧了眼兒子後看顏玨,“這麽快就想好了?”

“你的條件我答應了。”顏玨一臉驚訝的看向旁邊,因為說這話的人不是她。

厲錚看出佟媽不信,他手朝旁邊一揮,“顏玨是蓉大的老師,我是蓉大的讚助商,你說我的保證誰有效嗎?”

看到顏玨的點頭肯定,佟媽一臉興奮,“真的啊,那我先謝謝這位……”

“我姓厲。”厲錚點點頭,“不僅如此,我還可以安排他進蓉大的預科班,直接進大學就讀,高考也可以不用參加。”

佟媽“哎呦”一聲,興奮的有些不知所措。顏玨站在一旁心裏卻不是滋味,想打斷卻不敢,隻能聽厲錚繼續說。“但是現在就一個問題,現在已經六月末,就算我做推薦,以佟偉現在的身體也進不了什麽好專業,他現在連話都說不了。”

佟媽臉色有點不自在,她走到病床前抓著兒子的胳膊,“兒子,你好歹說句話,那咱大學就有著落了。”

顏玨沒想到,佟偉媽說完這句,佟偉竟真的開口了,“我要上大學。”

“厲先生,他說了,他能說話了!”佟媽眼睛盯盯的看著厲錚,厲錚倒沒辜負她的希望,“那就沒什麽問題了,我想進個中文係這樣的專業還是可以的,你們等我消息,沒意外今年八月孩子就能上學了。”

厲錚說完拉著顏玨往外走,邊走邊說,“就是孩子可惜了,他現在要是行動沒問題完全可以由他自己選個專業,到時候籃球隊、足球隊任選……真可惜。”

厲錚搖著頭還沒走到門口,身後一陣風聲,緊接著他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我不要學中文,我身體完全沒問題,能跑能跳,都被我爸媽按**躺兩天了,厲叔你幫我弄個好專業吧……”

回頭看眼目瞪口呆的佟媽,厲錚笑笑,“現在什麽專業都沒必要了吧。”

當家長的做得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讓個沒腦子的孩子配合他們貪得無厭的謊言,因為孩子們總不按正常的套路出牌。站在五樓病房樓梯口,厲錚瞧著早說不出話的顏玨,“對待流氓不能用正常的手段。”

“是啊,我沒想到你也有這麽不正常的一麵。”顏玨笑笑,心裏一塊石頭總算落下了,“可我不明白,你來餘楊幹嘛?別說就是為了幫我解圍的。”

午睡時間剛過,顏玨身邊不時有穿著拖鞋的病患走過,在這個充滿酒精刺鼻氣味的下午,她看著厲錚把手伸到自己頭頂,輕輕一撩。

頭頂不知什麽時候落片葉子,嫩嫩綠綠的被厲錚撚在手裏,怔忪的顏玨聽他說:“昭東住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算是過渡章,本來私語沒準備太多的作者有話說,可是2013.3.18真是私語特別難熬的一天,全天碼字數僅700.原因是我準備了2個月,前3w字反複修稿54遍的《如沐春光》被自己喜歡的一家出版社終審斃稿了。

朋友說,沒有這家還有下家,朋友也說,不能出版有網絡。

也許是身為一個網絡寫手的執念吧,總是希望自己在鍵盤上敲擊出來的文字能有天化成那抹油墨香被捧在手上。

被斃稿對一個寫手來說是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也許是在春光身上花的心思太多,所以被斃稿之後的傷感更大。

我要不要告訴你們我這通牢騷是被“胭脂蘿卜”同學在第五章午夜留的那條“好看,越來越好看”引發的呢?

我發現我真是個知足的人,雖然文的收藏低,文的評論少,但我可以被你們一個小小的鼓勵催動的重新鬥誌昂揚!

私語想說

無論春光出版與否,隻要你們的鼓勵在,梧小強就死不掉!

真心的和所有喜歡春光的讀者鞠躬!

謝謝你們看私語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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