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印雪抬起頭看了看高高的檔案櫃，一個個卷宗分門別類地整齊地排列著。當她推開金鼎事務所的資料室的時候，著實吃驚一番。
整個資料室堪比，甚至比聖德的更大更有氣派。或者是因為金鼎是頂級事務所吧。在裝修上很是氣魄！
金鼎是個綜合性的事務所，專業性極強，事務所能夠為跨國公司、跨國金融機構、外商投資企業和個人提供投資、貿易、知識產權、MBO全程法律設計、資產證券化法律設計、公司籌建、兼並、海商海事、國際融資等各方麵的訴訟和非訟法律服務。
整整幾大麵牆體都被一個個巨大無比的書櫃給占得嚴嚴實實，一個個玻璃按門後，則是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各類卷宗。個個書櫃之間的距離非常寬闊，每列書櫃下方都配有一台電子查詢儀，可以直接查詢你所需要的資料。
可印雪駐足幾分鍾後，就走了進去。當她穿梭於一排排書櫃的時候，她還一直納悶淩辰為何如此輕而易舉地可以將她帶入金鼎，而且可以進入這麽內部的資料室。“淩夕寒？”印雪想到大賽那晚見著的人。“難道淩夕寒正是金鼎真正的掌權人嗎？”她心裏納悶到。
印雪走到刑訴類資料櫃前，通過電子查詢儀，她很快就在書櫃的第五格找到了她父親的案卷。經過這幾天的思索，印雪已經可以平靜地麵對這些了。
所以，當她打開案卷，看到“蘭允”兩個字的時候，心雖澎湃，但情緒已經能夠很好地控製了。
是五月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著書櫃，隱射在一列列棕色的案卷之上。印雪就著書櫃，懷裏揣著幾個精致的案宗，坐在地板上。
她的眼睛，她的心，完全被眼前的這一份份資料所吸引。她的手，一張張，一頁頁地翻動著。
看到揪心之處，她的眉頭會蹙地深深的。她眼裏的淚水，一直噙著，她控製著自己，千萬不能太暴露情感。
“被告人，犯罪嫌疑人蘭允，男，38歲，漢族，係仁愛醫院外科主任……被指控為故意殺人罪……在心髒瓣膜置換手術中故意謀殺中國籍男子秦迪宇……身為醫生，卻借手術機會故意將病人殺害……情節惡劣……死刑立即執行……”
終於，一滴淚，經不住內心的湧動，“啪”地落在了厚實的封皮上。印雪合上卷宗，頭輕輕地靠在書櫃上，眼前一縷刺眼的陽光，正射入她的眼內。
可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她愣愣地透過陽光，盯著眼前的文卷，眼神如千年寒冰。
花了三個多小時，印雪仔仔細細地看完了所有文卷資料，並將有些內容進行了摘抄。當她走出資料室的時候，辦公區剩下的律師已經不多了。她從大大地米色針織連帽衫兜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12：56，午餐時間了，大家多半都用餐去了。站在偌大的空落落的辦公區，窗明幾淨，燈光閃亮，印雪似乎有些頭暈目眩，打了個踉蹌。
“小心。”突然，身後一隻臂膀挽住了她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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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雪急忙一回頭，見著的正是穆北川，隻見他在這大熱天的也是一身衣裝革履。
“謝謝您。”
“怎麽？看到現在才出來？飯還沒吃吧？”
“恩。”印雪輕輕地點下頭。
“那一起吧，我也沒吃。”穆北川看了一眼有點失魂落魄的印雪，一件大大的針織衫包裹著她瘦弱的身體，此刻的失神讓她越發輕盈無骨。
穆北川看著幾乎是身陷在座椅裏的印雪，心裏一陣憐惜。
“來，喝點果汁，提提神吧。牛排要等一下才上呢！”他將一杯鮮果汁遞給印雪。
印雪無力地望了他一眼，低聲回了句謝謝。眼睛就落到了眼前的這杯果汁上。
現在的她，真的很想一個人呆著。可她，也不知為什麽竟會跟著穆北川來到了餐廳。是她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當年的她，不明原因，頃刻之間，優秀的父親被帶著手銬離開家。爾後，庭審一次又一次，她每天早上去學校的路上，她都會不住的打顫。後來，她就不去學校了，每天就蹲在關父親的看守所外，希望可以見著父親……
她就如一隻小鳥，孤獨地在空中飛，偶爾停落在電線杆上，也找不到自己的家。
每晚回到家中，見著的就是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裏的母親。她一點都不明白，為何，父親被捕了，母親不去四處求救。忙碌的隻是楚傑。整晚整晚地不睡覺，她也看到母親的工作室裏，燈光一直閃著。
蘭允被捕的日子裏，庭審的日子裏，葉尋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她沒有怨她，因為她知道母親的痛不會比她少，隻會比她多……
“您好，您的牛排。小姐，請將手拿開一下。小姐。”侍者端著牛排站在印雪身旁，但她沉思太深，沒有聽見。
“印雪。印雪。”穆北川輕輕地叫了兩聲。
“啊？”印雪猛然一抬手，竟打翻了剛剛出盤的牛排，手背上都是黑胡椒汁、湯汁。
“對不起，對不起。”侍者拚命道歉。
“哦。沒關係。”印雪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背，上麵一塊紅色燙傷，可她竟然沒有在意。
穆北川看著如此恍然的印雪，心裏別有一番思量。
“你的手？”
“沒關係，有點紅而已。你，穆先生……”印雪盯著穆北川，猶豫著開口。
“有話就直說吧。”
“您以前是個律師？”
“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您是不是接過一個案子……就是有關蘭允醫生的……”印雪當年就隻聽說，楚傑幫忙找了個大律師替蘭允打官司的，看了案卷才知道，這個律師就是穆北川。
“恩……”穆北川點了點頭，略作思考。“是的，那也是我接的最後一個案子。”
“但後來，你沒有打完就換人了？為什麽？”
“這個案子，是很多年前的了。印雪小姐怎麽突然問起啊？”穆北川拋出疑問。
印雪愣了一下，但馬上回話。“恩。因為，這是我和淩辰做案例分析的一個實際案例。剛在資料室看了些資料，又碰巧遇到你，有機會就問問了。”說完，印雪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穆北川，低垂眼瞼想了下，的確淩辰是有做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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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後來我被吊銷律師執照了。所以就不能跟進這個案子了。”
“吊銷執照？怎麽會這麽突然呢？”
“是啊！法律界有很多事情，就這麽突然。前一刻還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後一秒就成了殺人凶手。這些都是轉念之間的事情。”
“不一樣啊。吊銷執照存在的可能一般隻會是……”印雪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觸犯律師法規是吧。是啊，有人揭發我收受賄賂。”穆北川說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就想到當年他被聽證的一刻。這是對他的極大恥辱！
也正是在這一打擊後，反而成就了他現在的一番大事業！
這真的證明了，不心狠手辣，不仁慈留情，是不會有大成就的！所以，他加入了淩夕寒的，現在成了他最有才能的高級合夥人。
“那……”印雪想繼續追問。
“印雪小姐，牛排涼了。我們先用餐吧。”她聽出了穆北川的意思，顯然，他不想透露太多的信息。
於是，印雪低下頭，默默地切割著盤中的三分熟牛排。待她看到，切開的牛排中層那流出的鮮紅牛肉血水，不覺一陣惡心。
她，似乎看到了那年烈日下，她滿手的鮮血！
印雪起身說了句“對不起”，就飛奔出了餐廳，獨留下一臉鎮靜卻心思縝密的穆北川。
他正若有所思地，慢條斯理地，品嚐著他的美味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