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結結巴巴地說道:“嗯,這句名言是我學生時代的座右銘。”

吳鵬達立馬抬起頭,詫異的眼光看著麵前這位20剛出頭的小夥子。說道:“你是怎麽理解的?”

郝建雖然緊張,對於這種問題還是應對自如的。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莊子曰:‘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人生似前行,更似悟道,千裏雲彩,萬裏無垠,生命有限,價值無限,固然縱橫於天地之間,沒有馳騁沃野的雄心,怎麽能得來絢麗燦爛的人生呢。”

“好。”吳鵬達其實並不知道裏麵的意思,隻是覺得這個小夥子說得如此流利,想必很高深,不由得鼓起掌來。

“叫什麽名字?”

“吳鄉長,我叫郝建。”

“郝建?這名字好。哪個大學畢業的?”

“我沒讀過大學。”

“你沒讀過大學的?”吳鄉長聲音有些澀,顯然有些失望,與剛才的表情截然不同。郝建陡然想到了公示欄,文憑對於從政的人來說,原來這樣重要。

“是啊,我原來讀的是中專,高考那時失誤了,家裏不讓補習,不過畢業後,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學習,現在自考隻差一門了!”

“考不好就是考不好,怎麽能瞎找原因呢呃,知道努力,不錯不錯,記住了,既然你到了政府,在生活中我是你的家長,有什麽困難盡管和我說。但在工作中,我就是你的領導,你首先學會的就是服從,這是你入職以來的第一課,你明白嗎?”吳鵬達加重了語氣。

善變的吳鄉長讓郝建有些懼怕,剛才還大說大笑,立馬就變了臉色,露出了另一麵。郝建戰戰兢兢地答道:“吳鄉長,我會認真聽你教誨的。”

郝建的順從一下子讓吳鄉長找到了上位者的感覺,他又問:

“小郝,對分配工作有什麽想法嗎?”

“吳鄉長,我剛剛入行,什麽都不熟悉,希望在實際工作中得到鍛煉,我沒有其他要求,服從組織分配。”

吳鵬達更加驚奇,如此得體的談吐,鄉鎮幹部並不多見,吳鵬達想繼續考考郝建。

“小郝,怎麽說你也是個大學生,分配到鄉鎮來,有其他什麽想法嗎?”

“吳鄉長,社會本來就是門大學問,鄉鎮工作又千頭萬緒,都說了政府幹部都是萬金油,什麽都要懂,我是什麽都不懂,對於工作,我隻有踏踏實實地幹,沒有什麽想法。”

郝建想起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諺語,吳鵬達卻是完全不同的想法了,這個郝建,肯定是不簡單的,就憑著這份沉穩,將來一定不簡單。

“對對,就這樣,我就看不慣某些人調子拿得老高,其實什麽都不會,小郝啊,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好好幹。”

現實是殘酷的,什麽名牌大學生、什麽黨員,在官僚機構那裏,都不值什麽。很多的大學生,因為清高和孤芳自賞,最終栽的頭破血流,看見提著東西的郝建,吳鵬達眼神裏充滿了玩味。

“小郝,你這是幹什麽啊?”

“吳鄉長,您這麽關心我,親自給我安排了住宿……這是一點心意,請您一定收下。”

郝建把兩條紅塔山香煙放到了吳鵬達的辦公桌,他可不知道要買這麽好的煙,都是彭麗玲硬塞給他的,說報到時用得著,沒想到馬上派上了用場。吳鵬達又震撼了,可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小夥子,對於社會能夠有這樣的認識,主動適應社會,這就不簡單了,這樣的畢業

生,屬於真正的人才,給他適當的機會,就可以高飛的。

正在這時,一串敲門聲打斷了吳鄉長的說話。

吳鄉長麵色略顯陰暗,顯然他不願意讓人打斷他說話。

“進來。”

推門進來的一位美麗女子,那女子看了看郝建,便走到吳鵬達辦公桌前,問道:“吳鄉,你找我?”

“哦,你來的正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新來的大學生,一會你給安排下食宿。郝建,這位是李夢男副鄉長。”

兩眼一對,這不正是那天縣委大樓遇見的那位神仙姐姐麽,沒錯,眉宇間還鑲著一顆暗紅的美人痣呢!

李副鄉沒有什麽表情,轉過身,衝著郝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一會我帶你去宿舍。”

吳鵬達又對郝建說道:“你先去外麵等一會兒,我和李副鄉長講點事情。”

郝建聽到後,立馬起身,向裏麵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郝建無聊地在院子外麵打轉,約20分鍾後,李副鄉長走出來了,手裏還拿得一張紙。

“郝建,你現在去辦公室,通知一下這幾個人,晚上八點在會議室開會。”李副鄉長語氣凝重地說道。

郝建沒有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接到了任務,讓他有點受寵若驚。他急忙接過紙,答應了一聲便向辦公室跑去。

“回來。”李副鄉長扯了一嗓子喊道。

郝建立馬轉身又跑了過來,等待發號施令。

“你去辦公室,和楊彩雲說一下,把二排西屋給你騰出來,你帶生活用品了沒有?”李副鄉長說道。

郝建搖了搖頭。

“把這兒當招待所啊!既然來報到,怎麽什麽也不帶呢,這樣吧,一會你先收拾出來,下午回家去取鋪蓋,單位可不會給你配的。”李副鄉長的口氣有些生硬,對這個新來的並不感冒。

“哦,行。”

“先去通知會吧。”

郝建一路小跑,來到了辦公室。辦公室還是隻有楊彩雲一個人,依然嗑著瓜子,看著報紙。看到郝建進來後,急忙問道:“怎麽樣,把你分到哪個科室了?”

“辦公室。”

楊彩雲有些興奮,開心地說道:“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我們以後可是同事了。”其實,楊彩雲興奮的不是與郝建成為同事,而是有了郝建,自己便可以清閑許多了。

郝建心裏也覺得十分好笑。恭敬地說道:“彩雲姐,以後還需要你多加指點。”

楊彩雲把手中的瓜子皮扔到門口麵的垃圾桶裏,說道:“指點談不上,共同努力。別看你小,進步空間很大。”

“不不不,我隻是一個剛出世的毛頭小子,你的支持才是我進步的動力。”

楊彩雲看著這個身材高大,麵容俊俏,且又會說話的小夥子,不覺中多了些友好。

“彩雲姐,剛才李副鄉長說讓我通知一下這幾個人開會,你看怎麽通知啊?”郝建人生地不熟,雖然手拿任務,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楊彩雲立馬睜大了眼睛,說道:“李副鄉長讓你通知的?”

郝建點了點頭。

楊彩雲心存不快,剛才的高興勁轉瞬拋到腦後去了。這小子一上班,李副鄉長就給他派任務,照此速度發展下去,我的事都讓他幹了,那我去幹嘛啊。想到這,楊彩雲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電話本,扔給郝建,說道:“呐,按著這個電話本通知。”說完,又低著頭看起了報紙。

郝建明顯地感覺到楊彩雲前後的變化,單純的他不知道其中個由,接過電話本,來到電話前準備通知參會的人員。

對於新人郝建來說,看似一件小事,卻是一件十分棘手的大事。吳鵬達如此安排,亦有他的道理。作為新人,需要的就是考驗,看看他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其實更深層次的是在敲打郝建,這兒都得聽我的。楊彩雲是老機關,這層意思她還是理解不透。

郝建看著紙上的參會人員,上麵姓和職務,卻沒有名字。一時間郝建急的抓起了腦袋。楊彩雲看到這一幕,從牙縫裏“哼”了一聲。

郝建無奈地走到了楊彩雲身邊,說道:“彩雲姐,還是你來通知吧,你看我是新來的,上麵的人我一個不知道。”

楊彩雲也不想耽誤工作,接過名單說道:“郝建,一般來說領導交代給誰任務,就由誰來完成,姐看你新來的,也不想為難你,我就勉強幫你一次,不過說好了,隻幫一次。”說完,拿起電話,開始熟練地撥打著電話。

楊彩雲的熟練程度,讓一邊的郝建有些刮目相看,楊彩雲居然能不看電話本準確無誤地撥打著每一個電話。對於楊彩雲來說,這些事都是每天重複的事情,背都背住了。

很快,楊彩雲就通知完了,然後有些得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忙完了這件事,郝建想起了自己的食宿問題。便再次與楊彩雲交流道:“彩雲姐,李副鄉長讓你給我安排個住的地方。”

啥事都扯上姐啊!楊彩雲有些不耐煩,一段非常精彩的笑話,剛剛看到精彩部分,抬起頭說道:“麻煩你下次有事情一起說完,好嗎?你剛才說,李副鄉長讓我安排宿舍?”

“嗯。”

楊彩雲麵色又有些舒展,說道:“好吧,她讓你去哪個家?”

“二排西屋。”

“哦,好吧,我現在就帶你過去,你自己先收拾下吧。”對於李副鄉長的這個安排,楊彩雲感覺到有些微妙。因為二排西屋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就是因為當年的農科員飲酒過量,死在了那個家,此後就再也沒有人回去住了。雖事情已經過去五六年了,但農科員的死至今讓人略有微詞。

楊彩雲打開房門,匆匆交代了幾句,便逃離似的離開了。

郝建看到這間不到5平米的家,裏麵布滿了灰塵,桌子上竟然還有老鼠屎。這間屋雖長久沒有人居住,但屋內的家具還算齊全。一張床,一個辦公桌,還有一個櫃子。

想到自己一個人獨享這間屋子,郝建興奮地開始收拾起來。

中午時分,吃羊肉了,所以楊彩雲把下鄉的幹部陸續都通知回來吃飯。大家看到塵封已久的西屋再次敞開時,不由得神色緊張起來,尤其是和農科員一起喝過酒的人,分管農業的鄧明鎮長便是其中的一位。

沒等大家詢問,楊彩雲已經大喇叭開始宣傳,不到一會功夫,鄉府裏的人都知道來了一位大學生。但大多數人不關心郝建的到來,而關心的是這間屋子終於被打開了。

據說,當年農科員小李因為工作的事情與吳鄉長發生了口角,吳一怒之下便停了他的職。晚上,小李便在自己屋子裏自殺了。後來,經公安刑偵偵查,屬於飲酒過量死亡,但更多的人不相信這一事實。所以小李的死亡,終究成了一個謎團。

也就在這時,外麵一陣吵吵嚷嚷,衝進一夥人來,有的肩扛鋤頭,有的腰別柴刀,有的手握短棍,郝建心裏一毛:什麽人,這麽大膽,敢衝擊人民政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