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小月的傷好了許多後，在小林子附近閑逛，跟住在小林子的妖們混得很不錯，當忙著幫小月找人的蘭鬱聽曉雯說起這幾日小月的情形時，她有些驚訝，那個變臉比變天還要快的小月竟能跟他們相處那麽融洽。
不管她也沒時間管小月如何，她隻覺得小月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她應該抓緊時間幫小月尋人，在期限內盡她所能。
可她找了空靈山南麵大部分地方，都沒有人見到小月要找的那個人。想到這個，蘭鬱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她不由得轉頭看向北麵，不知為什麽從一開始答應幫小月找人，她心中就有不詳的預感，小月要找的人在空靈山，卻不在南麵。
不在南麵，就在北麵。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隻需在期限內找遍南麵，確定真的沒有這個人，就可以跟小月交差了。
想著，蘭鬱再次出門了，臨走前，她囑咐安明和曉雯，如果有人來尋醫，簡單的病症，安明和曉雯能治就治，嚴重的話等她回來。
站在籬笆外，蘭鬱抬頭看著涇渭分明的天空，今天她要去的是一處就算在此地生存百年，也鮮少人跡的地方，而她對那裏的記憶源於空靈山的第一次動亂。
她的出生地在北麵，自第一次動亂後，她從北麵遷到了南麵居住，而一住就是幾百年，學醫已是很後麵的事了。她對過去的事隻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印象中幾百年前的自己不是能令身邊的人省心，常常惹麻煩，卻無人責罵她，直到某日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頭，低聲細語地跟她說，倘若她再那般胡鬧下去，此次修為又將幻滅。
她不懂那人話中的意思，但她明白作為一隻妖，一隻修行百年才能化作人形的妖，應該有更高的追求，她應該繼續修煉下去，隻要度過上天安排的劫數，到時就能脫胎重生，到天上當神仙。
但幾百年過去，她還是空靈山上的一隻小花妖，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妖，雖然不能擁有像神仙那般無窮無盡的生命，但幾百年的光景，她已經活得很開心了，除了空靈山北麵事變。
如果空靈山還是當初的空靈山，她可能會選擇在出生地善終。可現在的空靈山妖魔橫行，已然有第一次動亂時的前兆，當時她能保命，可這回呢？
想到過去，想到未來，蘭鬱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關上籬笆的門，往目的地出發。
空靈山最南麵，與另一座她不知曉山脈的交界處是一個叫靈虛穀的地方，因為不隻另一座山脈的情形，空靈山的原住民鮮少有人去到哪裏的，她有幸去過兩回，第一次就是空靈山第一次動亂，第二回也已是兩百年前的事了。
蘭鬱心中知道去靈虛穀一定找不到小月要找的那個人，但她還是來了，不是為了小月，而是為了另一人，在她模糊的記憶中，這裏有位她的故人，兩百年前她到靈虛穀認識的。
靈虛穀之所以
鮮少人跡，不僅因為那是一個未知的山穀，更重要的是去的路途十分艱險，空靈山的生靈在北麵事變前選擇居住北麵就是因為南麵的環境過於惡劣，就算是法術高強的妖怪也不想把自己的家安在懸崖峭壁上。現在他們住的小林子是她幾百年來製造的一個適宜妖怪乃至人畜生存的地方。
在安逸的地方住久了，手腳都不那麽靈活了，這一路上，蘭鬱遇到不少麻煩，幸好她的朋友遍布整個空靈山，就算到了靈虛穀前，她都得到不少幫忙，但過了地界，那就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跟朋友話別後，蘭鬱深吸一口氣踏入靈虛穀地界，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那形態比兩百年前她看到的更加繁盛，四周靜寂而詭秘，這裏果然已經荒蕪了，她的那位故人可能也早已因為惡劣的環境搬離了吧？
帶著遺憾和困惑，蘭鬱走進了那片茂密的樹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樹林深處有一處有非常厲害療傷效果的溫泉，她就是在那裏碰上那位故人的，隻不過現在她隻記得見到故人的感覺，卻忘了故人的長相。
漫長的歲月，帶給她很多美好，同時也帶走了很多東西。
不知走了多久，一種熟悉的氣息迎麵撲來，蘭鬱陰沉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興奮，她加快腳程往前走，當她看到一泓溫泉時，手輕輕地放在胸口，麵露喜色地呢喃道：“幸好你還在。”
蘭鬱來不及感慨就被一個奇怪的聲音吸引了，她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隻見滿是氤氳的溫泉中，一個光著上半身的男人背對著她，而那奇怪的聲音是男人的手潑水的聲音。
這裏，還有人住？蘭鬱帶著疑惑靠近，可她越走近感覺越不對，這個人怎麽有點眼熟，忽然溫泉中的人猛地站起來，她整個人愣住了，呆滯地看著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從溫泉中走出來，朝她走來。
“蘭鬱？你怎麽在這裏？”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麵孔……蘭鬱一下子反應過來，她趕緊轉身，用手遮住眼睛，驚呼道：“天、天方，你不是已經離開空靈山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天方淡然大方地穿好衣服，繞到蘭鬱麵前，麵帶笑意地看著蘭鬱，“你的臉好紅啊。”
蘭鬱有點生氣，“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逗你玩的。”天方輕笑地說，“我已經穿好衣服了，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聽到這話，蘭鬱先從指縫裏查看天方說的是否屬實，確定天方的衣服穿好後，她這才放下手，“你……跟之前見到時有點不一樣。”
說不上是哪裏不對，但蘭鬱能感覺得到，之前的天方給她一種清清冷冷，難以靠近的感覺，而此時的天方的笑卻很溫暖，很像鄰家大哥哥。
“我還是我，隻不過剛泡了舒服的溫泉，一時間板不起臉來。”天方的語氣很輕鬆。
蘭鬱轉頭看向那一泓溫泉，她笑了，“這裏的
溫泉的療效很好，泡過之後心曠神怡。以前我很喜歡時不時泡一下，但後來鮮少有機會到這裏，都快忘了泡溫泉是什麽美妙的感覺了。”
“既然來了，那就泡一下吧。”天方麵帶微笑地看著蘭鬱，說道。
蘭鬱聽後，輕輕地搖著頭，說：“不了。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泡溫泉的。”
“另外，你還沒回答我最開始問的問題。”
“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來這裏，我再告訴你問題的答應，如何？”天方看著蘭鬱問道。
蘭鬱思忖了下，雖然小月告訴她，不許告訴任何人，她再幫她找人，但如果隻是說幫朋友找人，似乎也沒透露什麽。
想好後，蘭鬱說道：“我來這裏是幫朋友找人。”
“我是為了這溫泉來的。聽說靈虛穀有一泓包治百病的神泉，我既然都到空靈山了，為什麽不順便過來體驗一把呢？”天方笑著說道。
“你若是要找人，這靈虛穀可能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人了。”天方好心提醒道。
蘭鬱聽後，低頭一笑，說：“這裏原本就沒人，我過來隻不過是為了讓朋友安心。尋遍南麵都找不到人，那麽那個人就不在南麵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朋友要找的人是我？”天方試探地問道。
蘭鬱愣了下，然後笑著搖頭說：“不像。”
“如此肯定？”天方眉頭一皺。
蘭鬱點著頭，說：“她要找的人與你不同，這一點我可以肯定。而且像你這般遊山玩水似地在空靈山遊逛的，完全不像在躲避什麽人。你無憂自在，心中牽掛很少，甚至可以說了無牽掛。這樣的人，是尋不回的。”
聽到蘭鬱的話後，天方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你果然很有意思。剛才我是逗你玩的。你那朋友要找的人恐怕在北麵那危險之地吧？”
蘭鬱點著頭應道，“我隻需在銀湖以南的地方找不到那人，便可給朋友一個交代，至於那人是不是在北麵，那都與我無關了。”
“你看得真透徹。”天方看著蘭鬱，他的語氣頓時沉了幾分。
蘭鬱聽出天方的情緒變化，“為什麽這樣說？”
“你的修為並不淺，為何執念於這小小空靈山？”
天方突然的發問讓蘭鬱有幾分窘迫，以前她認識的、後來得道成仙的友人也曾這樣問過她，可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從未真正的思考過這個問題，仿佛對她來說，做神仙與做小妖並未不同。反正她已經活得夠久了，不需要找一個枷鎖來束縛自己。
做神仙，其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好，也不知這是什麽人給她留下這種想法的，根深蒂固，無法磨滅。
“百年光景，也隻有你還如初了。”
這句話，天方說得很輕很輕，蘭鬱都沒察覺。
算起來，這是他同她第三次碰上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