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陵太守文聘是鎮南將軍劉表幕府當中數一數二的軍事長才,在荊州九郡,論起軍事,也隻有今年年初死在孫權手裏的黃祖能夠與文聘相提並論。這位文將軍能謀能戰,善攻善守,且治下寬仁有術,不似黃祖般暴虐好殺,素來為劉表所器重,因此早在建安初年,劉表便命其獨統一軍駐節築陽,對抗來自北方的軍事威脅。如今在漢水一線,文聘軍和劉備軍一西一東形成了兩道戰略防線,背靠襄陽堅城抵禦曹操。與其他荊州地方勢力不同,文聘在荊州文武大員中素來不喜多言,但九郡上下卻都知道,這位當世名將實際上是主張與北軍一戰的。

文聘與劉備並無深交,隻是每年劉表生辰祝壽時見麵點點頭寒暄片刻的交情罷了,因此對於諸葛亮的貿然來訪,他多少是有些吃驚的。不過對於這位和荊州蔡氏乃至劉表多少沾點親戚關聯的臥龍先生,他還是以禮接待,不過諸葛亮為他帶來的一樣東西,卻著實令他眼睛一亮。

那是一幅極盡精巧之能事的荊北軍事木圖,這幅木圖南抵漢水北達堯山,西起武當東至義陽,其中山巒起伏河道縱橫,漢水以北的郡縣鄉亭集市村落均一一標明。更加難得的是,就連宛城葉縣一帶的曹軍兵力部署情況在這幅木圖上都可一目了然。這樣一幅木圖,造作之精巧固然不在話下,描繪之準確翔實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左將軍麾下果然臥虎藏龍,隻這一幅山川河流形勢圖,便可抵得一萬精兵!”文聘一麵讚歎一麵拍著案子,兩隻眼睛兀自舍不得自木圖上移開。

“亮自幼喜好遊曆,十餘年來走遍了荊北兩郡二十八縣之地,寸土未曾疏漏,這才繪製出了這樣一幅堪用之圖!”諸葛亮淡淡一笑答道。

文聘瞥了這位臥龍先生一眼,心知他這番話不盡全實,曹軍在荊北的兵力部署情況,憑諸葛亮一個布衣書生萬難知曉,劉備軍中必然有著一個精幹的對曹軍事情報搜集機構。他微微一笑,卻也不點破,問道:“卻不知劉豫州著孔明帶來這樣一幅木圖,有何見教?”

諸葛亮也不客氣,單刀直入地道:“不瞞將軍,左將軍府中似這樣得用的木圖,總共也隻有兩幅,亮臨來之時,主公曾經交代,若將軍肯與我家主公戮力共抗曹操,這幅木圖便送與將軍排兵布陣!”

文聘點了點頭:“左將軍駐節樊城,與某為唇齒之寒,共抗曹操一節,乃某分內之事,即便不勞皇叔提點,文聘也不能辜負鎮南將軍托付之重!”

他這番話答得有理有節,軟中帶硬,諸葛亮聞之淡然一笑:“將軍誤會了,我家豫州並無節製指揮將軍所部的意思,左將軍奉劉荊州鈞命提典襄陽以北十三縣軍政事務,正麵瓔曹軍兵鋒;說句實在話,若無將軍在側襄助,隻怕獨木難支。”

文聘聞言一笑:“孔明言重了,十幾日前,劉豫州還在博望坡打了一個大仗,全殲入寇之敵,曹軍數千軍馬全軍覆沒,某這點兵馬韜略,隻怕還不放在左將軍眼裏吧!”

諸葛亮也笑了笑:“曹軍有兵馬數十萬,曹孟德本人也絕非夏侯元讓可比。我家豫州隻有殘兵二萬,其中一大半還都是剛剛募集的新兵,不堪戰陣。眼見曹軍大舉南下不過是一兩個月的事情,將軍是知兵的人,這麽短的時間內萬難將萬餘新兵訓練成堪戰銳旅,因此劉皇叔手下能戰之兵不過萬人而已,將軍麾下一萬三千久經戰陣之虎賁猛士,若能用來掩護南陽側翼,於曹軍南下之時自西迂回擊其後隊,則豫州在樊城方向的戰線便能穩固持久。樊城穩固則漢水不失,隻要漢水在我手中,襄陽防衛便固若金湯。”

文聘哈哈大笑:“劉皇叔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臨敵謀劃可謂算無遺策。隻是既然兵力不足,為何不上稟襄陽,請鎮南將軍遣一大將率兵援輔,又何必溯漢水而上來聯絡末將?”

諸葛亮正色道:“自黃祖一死,荊州諸將除將軍外再無可擋曹軍之人,豫州畢竟是客,何能統率鎮南將軍麾下之兵?左將軍素聞文將軍為荊州柱石,善攻伐,有遠略,故此遣亮為使,來此特邀將軍共拒曹公。若曹操遣一將率兵來,左將軍自能吞之,若操賊親來,豫州願與將軍共擊之!”

文聘收起了笑容,表情嚴肅地躬身一禮道:“請孔明上稟左將軍,文聘為章陵守將,為鎮南將軍坐鎮築陽,守土有責,若曹孟德果然率大軍南來,聘絕不使劉豫州在樊城孤軍奮戰!”

諸葛亮長身一禮:“如此亮代左將軍將木圖贈與將軍,並謝將軍大德……”

長沙郡在荊州八郡當中地理位置偏南,與南郡以長江為界,長江以北是南郡,長江以南為長沙郡。論說起來此地遠離諸侯紛爭的中原主戰場,原本並非軍事重鎮。隻是長沙原本是江東孫氏起家的地盤,孫堅當年便任長沙太守,他戰死之後此地才歸了劉表。有這麽一層緣故在,再加上長沙地廣人稠,河湖港汊縱橫交錯,水土肥沃物產豐富,直是一個爭霸天下的大糧倉,因此無論在情在理,東邊的孫氏兄弟都不能對這樣一塊肥肉無動於衷。在孫策還活著的時候,因為兵馬不足六郡不穩,因此一直不曾有所動作。自孫權繼為破虜將軍以來,兵甲漸足,因此便在長沙以東的廬陵郡駐紮了一萬三千多兵馬的重兵,由老將偏將軍韓當和裨將軍周泰統領,對長沙虎視眈眈。今年年初,孫權建柴桑行營,將自己的治所一下子移到了長沙左右,其精銳水軍也隨之西來,長沙的局勢一下子便緊張起來。

為了應對孫權的步步緊逼,鎮南將軍府在年初發布大公子劉琦為江夏太守的同時也發布了以他的侄子劉磐為長沙太守的任命,以韓玄為長沙相,以南陽人荊州幕府內的老資格中郎將黃忠為長沙尉。

劉磐此人雖然年輕,在劉家子侄當中卻以勇武好戰著稱,他出

鎮長沙以後並未留在治所,將郡治的全部民政事務委諸郡丞韓玄之後便與黃忠一道在長沙郡南端的攸縣設了大營,屯兵一萬兩千五百人,沿安城、永新、茶陵一帶布防。攸縣是長沙南部的交通要道,在這裏駐兵,便緊緊扼住了南北東西兩條大道的交會點,北可以隨時直上洞庭湖支援長江一線,南則可以隨時支應桂陽、零陵兩郡,而劉磐的大營正對東麵廬陵境內的孫氏韓周二將所統率的大軍,將這支軍隊牢牢釘死在南線,不能北上策應孫權的軍事行動。

劉磐彪悍勇武,但日常的編製訓練軍隊調度卻並非其所長,一應日常營務,均由五十九歲的中郎將黃忠代行其事。

黃忠字漢升,是南陽郡朝陽縣人,自幼家貧,便從了軍。那時候荊州地方豪賊頗多,黃忠隨軍四處征討,冒矢石無數,積功升至都伯,因為沒有孝廉出身家世又貧寒賤庶,之後便再也升不上去了,直到建安初年他將多年的積蓄傾囊而出賄賂了掌管鎮南將軍府武官拔擢大權的司馬蔡瑁,這才得了個中郎將的軍職。劉表督荊州,用人以親貴,像黃忠這種兩麵不靠的寒庶出身之人自然排不上號,因此蹉跎至今,十三年間再無晉升機會。便是此番領兵,也是因為黃祖之死讓荊州諸將談虎變色,紛紛推諉不肯與孫權對陣,因此才輪到了他這個五十九歲的無號中郎將來做劉磐的副將。

仕途如此,作為一個從軍四十多年的老兵,黃忠心中的苦悶自然可想而知。他本來想在軍中再立幾場功勳,撈到個裨將軍的銜級便回鄉務農,再不理會這些俗事,不料自入夏以來北方警訊頻傳,曹軍即將南下的消息如雪片般飛來,他不禁為留在朝陽縣老家務農讀書的獨子擔心起來。然而大營裏軍務倥傯,卻又容不得他分身回去探家。劉磐一個毛頭小子,一心要揮軍陣上封侯,更加體會不到他這份憂懼交加的心境,因此到攸縣不過半年光景,他原本灰白相間的頭發須眉已然是皓白如雪。

這一日他正自在大營內檢視弓矢矛具,忽聽親兵通報,有荊州故人來訪,他吃了一驚,回到自己的營房看時,卻見鎮南將軍幕府從事伊籍和自己的獨生兒子黃敘正站在廳內等候。

黃忠當真又驚又喜,心情激**之下幾乎當場失態,急忙躬身施禮道:“伯機先生怎麽和犬子一道來了,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給先生施以全禮!”

“漢升老將軍,不要這樣,折殺伊籍了!”伊籍急忙避開道。

黃敘當下跪倒給父親行禮,笑著道:“伯機先生是受了孔明先生的委托帶兒來攸縣見父親的。現在縣裏的富戶們紛紛南逃,家裏不太平,村子裏的人都快走空了,若非伯機先生來尋孩兒,兒也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黃忠當時心裏一酸,一行老淚險些淌了下來,當即向著伊籍又是一揖:“大恩不言謝,伯機先生和孔明先生的大德,老朽當徐圖報之!”

伊籍急忙道:“漢升,你謝錯了人了。孔明和籍都是受了劉豫州的鈞命,護送令郎來見你。”

“啊?”黃忠大吃了一驚,立時便呆在了當場。

……

為了提防江東孫氏對於長沙郡可能發起的進攻,劉磐和黃忠率領一萬多人的重兵布防在攸縣。然而就在黃忠為了兒子和伊籍的到來大感驚訝的時候,無論是他還是劉磐,又或者是坐鎮郡治主持民政事務的韓玄,這幾位長沙郡的軍政要員均未曾料到,江東重臣,曾經與張昭一道受孫策顧命托孤之重的前軍都督周瑜已然率心腹親兵喬裝潛入了長沙郡。荊州這一陣子不大太平,各級郡縣長吏均為了境內出現的流民頗為焦心,這些流民有些是外地人,有些則是對江北局勢感到不安的本地豪紳黎庶。在這些流民中,似黃敘這樣自北方向南而行去往南方的占絕大多數。對於這些流民,長沙的地方官不敢強橫驅趕,畢竟其中大部分都是本地人,當中有些南郡和南陽江夏等郡的大戶,地方官實際上是惹不起的。畢竟局勢難料,就連身任荊州牧府長史之職的蒯越為防意外都秘密安排了幾十輛大車渡江南下避亂,更何況其他豪門勢力?這種狀況委實令長沙郡的郡縣兩級官員頭痛,對此他們除了沿途安排賑棚維持秩序綏靖治安外,隻能派出大量皂隸書辦等僚屬苦口婆心勸說這些人北還,而這種勸說一般而言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蒲圻縣是過江的第一站,因此這方麵的壓力也最大,蒲圻縣尉趙善費了半日工夫,又是威脅又是求肯,兩個多時辰努力的結果不過是勸得了一戶南下避難的黎庶人家折返江邊,便是這麽點“業績”,也還是他花費了將近兩斛粟米的代價換來的。

累得手腳發軟口幹舌燥的趙善萬萬也想不到,江東軍方的頭號重臣便這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拿著他親手頒發的行路勘合大搖大擺向江邊禁區行去。

沙羨縣是長沙郡最北麵的一個縣,地處南郡、長沙、江夏三郡交界,又扼守著上百裏的長江航道,距夏口不過一百八十多裏地,其實是長江上的一個戰略要衝。長江在沙羨境內由南向北又自北向南轉過了一個大彎,其中江道最靠北的這一段南岸懸崖高聳峭壁林立,與南屏、金鸞二山相接,西南又有一個湖泊,經石頭、清江二口直通長江,這段江岸正對著江北的烏林水寨,那裏駐紮著南郡太守張允統轄的一萬多荊州水軍,實在是個緊要得不能再緊要之處。

周瑜和幾名親兵扮成的“江北流民”拿著趙善發給的勘合從蒲圻渡口要了一艘輕舟向這裏駛來。

在江心解決了兩名掌櫓搖槳的荊州軍士,周瑜指揮著自己麾下的四名親兵直駛江北,在一個隱秘偏僻的港灣處泊船登岸,悄悄攀上了北岸的高地,在解決掉三個荊州水軍的明暗哨之後,這位江東軍方的領袖從容不迫地觀察起附近的地形地貌來。

江相望,南岸的高崖峭壁在重重水霧中半隱半現,大江轉折處的陰影內幾乎什麽也看不到,惟其如此,幾名久經戰陣的親兵對於這位都督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南岸打量的行為更是難以理解——荊州水軍的重兵都駐紮在北岸,這位口口聲聲執意要來敵軍腹地刺探虛實的建威中郎將偏偏對連個兵毛也看不到的南岸形勢情有獨鍾,對於艨艟鬥艦雲集的烏林水寨僅僅掃了幾眼便不再關注。

周瑜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他少年時注意保養,以美姿顏自負;然而自孫策去世以來七年間長期在外統兵,兩鬢已然帶了頗重的風霜之色,原本翹起的一對眼角如今已然稍顯下垂之勢,唯有那兩道細長入鬢的眉毛依然英挺如昔。他此刻將身形隱藏在矮樹雜草叢中,毫不在意不住叮咬麵頰的蚊蟲,兩隻眼睛目光炯炯地掃視著江對岸那個長達十餘裏的巨大轉折,落日的餘暉映射在南岸的峭壁上,將傲岸高聳平滑如鏡的崖壁襯得一片赤紅。周瑜望著這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美景呆呆出神,渾不在意幾個正在從荊州哨兵的屍身上往下扒衣服的親兵們嘴裏嘟嘟囔囔罵將出來的的葷話。

他的親兵隊長匍匐著爬到他身邊,歎著氣道:“這三個死鬼的身量都太矮了,根本沒有都督能穿的衣服甲胄!”

“唔,那就再抓幾個來……”周瑜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南岸,心不在焉地吩咐道。

那親兵隊長忽然一笑:“真邪門,這三個死鬼甲胄裏麵的衣服全都穿反了,想來換崗的時候睡過了頭,匆忙得亂了方寸,連髻子也不曾梳,頭盔下的頭發都用根帶子綁住,散亂得不成模樣了……”

“怎麽?”一直心無旁騖打量對岸地形的周瑜聞言忽然回過了頭來,皺起眉頭看了看樹叢中那三具已經被剝得赤條條的屍體,問道,“衣服穿反了,沒梳髻子?”

“是,這些荊州兵也實在太懈怠了些,江南那些兵雖然是郡兵,軍容倒似還比他們齊整些,什麽烏林水軍荊州精銳,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那親兵隊長略帶不屑地撇著嘴道。

周瑜一對英眉擰了起來,起身貓著腰來在三具屍體橫陳的矮樹叢中,挨個檢視了三名荊州兵的頭發,神情愈發凝重了。他垂頭思忖半晌,抬頭對那親兵隊長道:“你帶著他們再去摸掉一個哨兵,把屍體弄回來,記著,頭盔和甲胄都不要動,弄來我看。”

那親兵隊長愣了一下,雖然不明所以,還是幹脆地領命去了。不多時,幾個人又拖了一具屍體回來,周瑜親手卸開了他的鎧甲,摘掉了他的頭盔。

鎧甲內的衣服領子斜斜向左,長長的頭發用一根帶子綁住,沒有梳髻子。“天,這些烏林兵全都是左衽,難不成他們家裏都死了人?”那親兵隊長也感覺到不對了,語帶驚訝地問道。“立刻上船,我們回柴桑!”周瑜淡淡地下令道。

“不進烏林水寨了?”那親兵隊長更加驚訝了。

“劉景升已經死了,我要回去整軍備戰……”周瑜的語氣沒有半點遲疑,也不帶半點情緒波動,便如同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劉表是於公元208年(建安十三年)八月間,劉表因背疽發作,病重身亡,享年六十七。劉表既死,蔡夫人與蔡瑁、張允商議決定自立劉琮為荊州之主,然後舉哀報喪。蔡氏宗族,分領荊州之兵;命治中鄧義、別駕劉先守荊州;蔡夫人自與劉琮前赴襄陽駐紮,以防劉琦、劉備。就葬劉表之柩於襄陽城東漢陽之原,竟不訃告劉琦與劉備。劉琮至襄陽,方才歇馬,忽報曹操引大軍徑望襄陽而來。劉琮大驚,遂請蒯越、蔡瑁等商議。東曹掾傅巽進言:“不特曹操兵來為可憂;今大公子在江夏,玄德在新野,我皆未往報喪,若彼興兵問罪,荊襄危矣。巽有一計,可使荊襄之民,安如泰山,又可保全主公名爵。”劉琮說:“計將安出?”傅巽說:“不如將荊襄九郡,獻與曹操,曹操必重待主公也。”

劉琮道:“如今我與諸君共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大業,以觀天下之事,有何不可?何必要降?”傅巽答道:“逆順有其大體,強弱均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是為逆時;以新興之楚地而禦國家,其勢必不能當;以劉備以敵曹公,亦不能當。以上三者皆不行,所以要抵抗王兵之鋒銳,是必亡之道。將軍自料與劉備相比如何?”劉琮道:“我實不能及。”傅巽便道:“若劉備不足以禦曹公,那麽雖能保荊楚之地,也不足以自存;若劉備足禦以曹公,那麽劉備必不能為將軍所馭。願將軍勿疑。”

一人昂然而進道:“傅公悌、蒯異度之言甚善,何不從之?”眾視之,乃山陽高平人,姓王,名粲,字仲宣。粲容貌瘦弱,身材短小;幼時往見中郎蔡邕,時邕高朋滿座,聞粲至,倒履迎之。賓客皆驚曰:“蔡中郎何獨敬此小子耶?”邕曰:“此子有異才,吾不如也。”粲博聞強記,人皆不及:嚐觀道旁碑文一過,便能記誦;觀人弈棋,棋局亂,王粲複為擺出,不差一子。又善算術。其文詞妙絕一時。年十七,辟為黃門侍郎,不就。後因避亂至荊襄,劉表以為上賓。當日謂劉琮道:“將軍自料比曹公何如?”劉琮說:“不如。”王粲說:“曹公兵強將勇,足智多謀;擒呂布於下邳,摧袁紹於官渡,逐劉備於隴右,破烏桓於白狼:梟除**定者,不可勝計。今以大軍南下荊襄,勢難抵敵。傅、蒯二君之謀,乃長策也。將軍不可遲疑,致生後悔。”劉琮說:“先生見教極是。但須稟告母親知道。”隻見蔡夫人從屏後轉出,謂劉琮說:“既是仲宣、公悌、異度三人所見相同,何必告我。”於是劉琮意決,便寫降書,令宋忠潛地往曹操軍前投獻。宋忠領命,直至宛城,接著曹操,獻上降書。曹操大喜,重賞宋忠,分付教劉琮出城迎接,便著他永為荊州之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