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誰是誰的誰

半滿的電影院,閃爍不停的光線,冷,真的好冷,靠在深藍的肩膀上。手心裏的掌紋,貼著臉時幾乎能感到靜默的血液在愛情線上流動。

太真實,電影的質感太好,讓人不由自主地深入其中。直到眼睛酸澀起來,才低下頭來。

太刺眼,電影的突然結束,使閃爍的光線一瞬間一片光亮,每根纖維的變化都看得那麽清楚,額頭上和掌心裏都沁出冷汗。

離開大廳,忽然間,電閃雷鳴。又是一個雷雨之夜。

雨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一刹那,大雨滂沱。

我們在避雨的地方,停下來。我站在屋簷邊,看雨,——我喜歡雨的清涼。深藍不許,我執意不動,他忽然將我抱了起來,抱到雨淋不到的地方。我沉默,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不喜不怒,不驚不動,雷電依然交加,繁花盛宴也不過是堆積的瑣屑,而他,隻有他,是我寂寞釋然的輾轉輪回,前世的約定。

時間就這樣停了,隻有我不安的心跳。

如果時間真的就這樣停止,世界會不會就此寂靜無聲。

如果世界真的就這麽寂靜,我們會不會永遠遠離傷悲。

太美,美得不像話,於是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真實地存在。

我的右手腕上,總是戴著各種色彩繽紛的手鏈,沒有人知道,那並不僅僅是一種裝飾。右手的傷疤早已風幹,沒有感覺,我這是為了什麽?也好,至少能掩蓋我曾經的無助和哀傷。陪伴著這些可愛首飾的,是一條粉色的痕跡。那麽柔嫩曖昧的粉色。

深藍說過喜歡女生粉色的打扮。於是我把自己裝進粉色,好看的淡粉,如同右手上那條淺淡的粉色紋路。這些都是我必須要一路上帶著無法丟棄的印記。

最近總是做相同的一個夢,總是在半夜裏驚醒,發現枕巾已被自己的淚水打濕。那個夢如此真實,深藍在夢裏對我說,“我不愛你了,你走吧。”那蒼白的側臉,冷漠的語調,讓我心驚膽戰。都說夢是反的,可是我從來不這麽認為,夢是預兆。夢是對現實的預言。這個想法多麽可怕。

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不會的,夢是反的。恍惚間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在流淚,在無助地呻吟,“他走了,他走了……”

……

我猛地坐了起來,凝視著眼前這完全的黑,大口大口地喘息,急促的心跳,原來這隻是個夢。我在夢裏做了夢,這使我恍惚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幻。

他,是真的存在嗎?

神經質地在午夜2:00給他發去短信,“深藍,你在嗎?”

沒有反應,我打他的電話,傳出了“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亂,好亂。一起走過的路,回首望去,竟是那麽艱難。這一切的到來,是多麽不容易。我們,都要學會珍惜。

不安一直持續到了周末,我找個借口跟爸爸媽媽說我要去D城看表妹許程琪,其實隻有我知道,我是去看深藍,我好害怕他會突然消失不見。

“姐姐!!”一下車就看到來接我的許程琪和深藍。

“死丫頭,有沒有想我阿?”對這個在我最需要溫暖的時候給我溫暖,給我關心的表妹,我總是特別的覺得貼心。

“我是很想你啊!可是你想不想我就是個問題了。”她曖昧的地看了看我和站在一旁的深藍。

“你胡說什麽啊?”

我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發燙,我的天,我的表現真的那麽明顯嗎?連許程琪都看出來了,那深藍他……我抬起頭看著深藍,發現他也含笑看著我。這下我的臉更燙了。

“我胡說啊!哪有啊!我這人一般都是實話實說的。”她笑嘻嘻的看著我。

“你……好了,我請你吃東西,行了吧!”希望這下能把她的嘴給堵住。

“吃東西啊!我不要去了,要去你倆自己去吧!我可不想當電燈泡。”她猛的把我推到深藍的懷裏。

“許程琪……”我裝著生氣的樣子朝已經跑開的她叫道。

“好了,她都已經走了,就別和她計較了。”深藍牽著我的手離開。

陽光暖暖的照在我們的身上,很溫暖,很平和,很幸福的感覺。這一切就像在夢境裏一般,我真的好害怕這一切突然消失了。抬起頭,我看到深藍漂亮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憂鬱。

“深藍,你還好吧?”我小心的問,生怕觸碰到他的傷口。

“啊?我有什麽不好嗎?”他反問我。

是啊!他是沒什麽不好,隻是拉著我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的走了三次。他心裏有事情,我現在非常確定。

“沒什麽,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嗯……我想,回我家一趟吧!我幫我朋友弄點東西,弄好了再出來好嗎?”他問我,臉上還是那樣溫柔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失神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我跟隨著深藍來到他家,他家是很素的風格,很淡雅的感覺。

“小米,你隨便坐啊!我先忙會兒。”他把我帶到書房後對我說。

“哦!你忙!”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當中,很詭異的感覺。整個氣氛壓得我好累,我快呼吸不了了。我抬眼偷偷地望著他,卻發現他隻顧忙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在意我。

“鈴……”電話響了,打破了這一室詭異的氣氛。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他拿起電話走出去。

深藍去接電話的時候,我留在他的書房一個人觀賞。擺設都很整齊,比我的屋子幹淨多了,這真讓我有點慚愧。

忽然,一個深藍色封皮的筆記本進入我的視線。我好奇地打開,居然是深藍的日記。偷看別人的日記是不道德,隻是,這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和意外,我不小心翻開的那一頁上,幾行字讓我觸目驚心:

“原本以為把心全寄托在小米身上,借此可以淡忘春木。可是,這隻是自欺欺人,忘記她,我根本做不到……”

突如其來的語言暴力,房間正在縮小,紅與黑開始交錯,如此的憂傷讓我來不及呼吸。那個夢,真的是預兆。

一整本的日記,全是對“春木”揮之不去的愛戀。

而我是什麽?

我隻是個替身。以前南宮晴川是這樣,現在深藍也是這樣,難道命運已經注定了我不能得到幸福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好,我認了,我認命了。我沒有能力,也不想再去改變什麽了。

從前的童話,終於被深藍親手破滅。我感到徹骨的冰涼,又是這樣的感覺,在南宮晴川決然的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我不是應該早習慣了嗎?

結束吧!雖然我寂寞,雖然我很想找人陪,但是我並不甘心當別人的替身,如果我的愛隻能是當替身換來的,那麽我寧可不要這份求來的愛。

深藍進來的時候,我沒有鬧,也沒有哭,隻是靜靜地對他說,

“不用說什麽了,我不怪你。不過,這次,換我先說離開,好嗎?”

“小米,你聽我說……”

“算了。我受不起第二次的傷害。讓我從你的視線永遠消失吧。”

“一定要這樣嗎?”

“是。”

如此熟悉的對話,看著眼前這張英俊的臉,思緒飄回了那個美麗的情人節,太美,美得不像話,因為這一切真的是我的幻覺。美麗的幻覺。

一個轉身腳步掙紮萬分,光陰的海水倒流,又出現海市蜃樓,關於深藍,如此的美麗,那時深愛。我曾想給他幸福。但是,終於領悟,他的幸福,不是我能夠帶來的。

他是深海,而我不是魚,永遠無法遊到他的心裏。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隻在幾千萬個拐角處偶然相遇。如螢火蟲夜裏飛,隻能在他的一生中閃耀一晚。我們的對岸在不同的遠方,所以,我選擇失蹤。

……

找不到能愛的人,隻好一個人從這個安靜的鎮流浪到另一個熱鬧的城。

川流不息的街道,不停跳動的脈搏,七月的陽光讓我瞬時害怕那耀眼,它刺痛了漫天飛舞的塵沙,給心打上了一個結。

可惜,他未明白那是場怎樣的錯過,未明白我是怎樣的在乎……

沒有夢,遺失了夢,在這個永不結束的夏天。

我是誰?他是誰?誰是誰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