窫窳強打精神探出水麵,露出一截蛇身,張開血盆大口。一個小黃包飛入窫窳張開的上下頜間。

一條青蛇冷不丁躥出水麵,閃電般從窫窳還沒有來得及合攏的大嘴中穿過,一頭紮進水裏。十巫看得清楚,蛇口明明銜著那個黃包包。

“哎呀!不死藥被蛇搶走了!”巫真驚叫。

窫窳“啪嗒”一聲合上嘴巴,無力地沉下水去。

“快!上流築壩,下水扯網,封鎖可道,竭澤而漁!”巫鹹發話,並隨手拋出一個烏龜殼,立時化做一隻巨鼇,落在上遊,一座攔水壩橫空而起。巫彭擲出他的兵器藤條,一變百,百變萬,一道密密麻麻的柵欄截住下遊水道。水位很快下降,窫窳露出蛇尾,在淺水中扭動。十巫各持兵器在兩岸走動,準備隨時動手。突然,一道水柱衝天而起,一條還沒有長角的虯龍從中脫穎而出,飛入雲層。

巫鹹喊道:“這條龍就是偷吃不死藥的那條蛇,快追!”

半空亂雲飛度。遠處一個黑點,越來越大,十巫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趕上,那虯龍急忙扭轉身,頭下尾上,垂直向下栽去。十巫緊隨其後落下雲頭,隻見腳下一片汪洋。這裏便是西海,茫芒無邊,巫鹹們隻有望洋興歎。

“天哪!難道這也是天意嗎?難道是上天在和我們開玩笑嗎?”巫鹹無奈地搖搖頭。

巫的職業是同神打交道,肩負著協調人神關係的重任。因此,十巫對神界最高統治者天帝,是極其虔誠和崇拜的。對天帝直接布置的任務,更是視為生命,不完成至死也不罷休。投放不死藥失敗後,他們很快從挫折的陰影中掙脫出來,開始新的行動。

“巫真,你和希有相識,就去西王國把天帝的指示傳達給希有吧,請她及早找一個女嬰來進行訓練。”巫鹹開始布置任務,繼續說,“巫陽,在五神山時你曾經拜訪過羲和國,在扶桑樹下參觀過十日升空,想必羲和對你還有印象。你現在就動身去羲和國,與羲和協商如何調度十日,及時配合女嬰的煉日*訓練。”巫真和巫陽走後,巫鹹又對大家說,“擺在我們麵前的有兩大任務。一是尋找天弩。這是目前天帝急於想知道的機密要事,涉及天下安危,一旦和天帝溝通,需要首先報告天弩的奚落。二是拯救窫窳,從哪兒跌倒還要再從哪兒爬起來。如果我們連天帝的信任都無法得到,還指望取信於他人嗎?大家談談,還有什麽辦法能救活救窫,讓他重新上天。”

大家一致認為,隻有青蛇的血才能救窫窳。因為它的血液裏包含著不死藥。但經過詳細推演得出的結論是,那包天降不死藥足可使青蛇變成飛龍,其神通相當於一位真正的天神,憑十巫的能耐根本無法捕獲它。巫鹹嗅一嗅手中的黃布包,靈機一動說:“有啦,黃布包上留有不死藥的味道,我們可用它培育、訓練一批有吸血本領的昆蟲,例如螞蝗、蚊子之類,讓它們追

蹤青蛇,吸取血液後再遙控返回。這樣得到的不死藥成分雖然很少,但可以用以作為母本培育人造不死藥。如果此舉成功,不僅能救窫窳,說不定還能使我們的製藥事業走出一片新天地呢!”

巫陽和巫真很快返回。巫陽報告說,在他到達之前,羲和就已經接到天帝的秘密通知,並擬定好了煉日*方案,可以隨時啟動運作程序。但她提出,必須找一個荒無人煙、最好是連飛禽走獸都不問津的地方,以免誤傷生靈;另外,要求我們維護好現場治安,預防有人衝關,避免令她的太陽兒子們受到驚嚇。

“羲和提出的條件我們都能滿足。”巫鹹又問巫真道,“希有答應了嗎?”

“希有也答應下來了。”巫真說,“不過她提了個條件。”

“什麽條件?”巫鹹問。

“讓十巫承諾以後為她辦一件事。”巫真說。

“什麽事?”巫鹹警惕地問。

“希有說是她冥冥中的一個感覺,連她也說不清楚。”巫真回答。

“你答應下來啦?”巫鹹擔心地說,“你可知道,我們當中任何人承諾下來的事,十巫都有責任去兌現,也必須去兌現;像這種不設標底的承諾,可能會給今後造成很大的麻煩。”

“我也同希有進行了討價還價,但她堅持說,不答應條件絕對不接受委托。”巫真無奈地說,“我扭不過她,最後隻好答應下來。”

“你沒向希有交代,這是天帝點名讓她幫忙的嗎?”巫鹹問。

“不提還好些,一提這事希有姑娘就來氣了。”巫真繪聲繪色地說,“她說自己是因為偷抱別人的嬰兒獲罪被貶下界的,本來自己都改造好了,現在天帝又讓她重施故技,是典型的實用主義,是教唆犯;反正她也不打算上天了,愛咋的咋的,她還不管這檔子閑事兒了呢…”

“好啦,好啦!”巫鹹打斷巫真的話說:“她答應辦就謝天謝地了。為了完成天帝的指令,我們背上這宗潛藏著極大風險的債務也是值得的。”

大江東去,一條白鰱逆流而上,穿惡浪,搶險灘,疾若飛矢。在大江的拐彎處,一條支流匯入,山水如畫。白鰱跳到江渚的一塊圓石上,展現身姿,原來是條美人魚。對岸,一條花蛇和一隻烏龜正在纏鬥。花蛇把前半身纏在樹上,用力朝岸上拉;烏龜執著地咬緊蛇尾,拚命往水裏拖。二者勢均力敵,各不相讓,看來都已經精疲力竭了。激烈的龜蛇鬥引起美人魚的注意,也使它動了惻隱之心。它蛻去下身魚皮,露出白如凝脂的腰身和修長的四肢,原來竟是素女。素女手持魚皮迎風一抖,變成一件素色長裙,圍在身上,踏著水麵風擺楊柳一般走向對岸。

花蛇見有人來,可能是做賊心虛,突然掉頭咬斷自己的尾巴,迅速鑽入山林。花蛇慘烈的壯士斷腕兒之舉,令素女心頭一震;當她低頭一看時,更覺大驚失色

。原來腳下趴著的不是烏龜,而是軒轅!她俯身大聲呼喚,軒轅隻是不應;伸手一摸,發現他身上冰涼,一息尚存。素女不敢耽誤,隨即用魚皮裙把軒轅裹在自己身上,踏波疾走。一個惡浪將他們打入水底,當再次翻出水麵時,卻變成了一條白鰱馱著一隻烏龜,時沉時浮,奮勇前進。

原來,軒轅離開西王國不久,素女便感到已有身孕。西王母有規矩,國中女子不能外嫁,素女不想讓孩子再像自己一樣失去嫁人的自由,於是想去外地生孩子,瞞過西王母和眾人。都廣之野有座青城山,山中有個天穀洞,曾經是素女修行的地方。天穀洞裏有暗河與外界相通,可直達西王國所在地昆侖山墟。素女借口要去天穀洞過一段隱居生活,靜心修煉,西王母痛快地答應下來,並囑咐她打聽一下軒轅的下落,有機會也好聚一聚。對此素女很是感激。素女是黑水河神的女兒,善在水中潛行;她通過暗河到達黑水,從家中帶了兩名侍女,然後轉赴青城山。

一切安頓好後,素女開始在蜀中行走,四處打聽軒轅的行跡。直到她臨產時,才從西陵國傳來消息:公主嫘姑招了個上門女婿,他自稱是從北方草原來,名叫軒轅。素女頓覺天昏地暗,一下昏厥過去。以前,她從不在乎情人的婚戀行為,自己需要自由,也要允許別人享受自由,互不幹涉各自的私人空間。但自從結識了軒轅,特別是懷上他的孩子後,素女變了,變成一個愛情專一的情癡,她不想讓別的女人分享她的所愛。軒轅這麽快就忘情再娶,使她難以承受;對西王母阻礙她隨軒轅出走一事,也增添了一層怨忿。素女醒來後,發現身邊躺著個女嬰。她不哭,不笑,不鬧,眼神略帶憂傷;不知是在為娘親分擔淒苦,還是在為自己的命運擔憂。她給孩子起名叫女鮁,並下決心把她送到了洞庭湖外婆家,希望她能擺脫西王母的控製,在浩淼的洞庭湖自由自在地生活。

卻說素女在返回青城山的途中救下軒轅,一路辛苦把他背回天穀洞,細心嗬護。她彈起花韻,想用神奇的琴聲喚醒軒轅。此時,軒轅的靈魂還沒有歸體,一直在天穀洞外徘徊。迷人的旋律吸引它進入洞中,發現這裏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一位男人在睡覺,模樣與自己差不多;一個女人坐在他的身邊彈琴。

好耳熟的曲調啊,好麵熟的女子啊,…她好象是素女!“素女!”他用了很大力氣才喊出聲來。素女見軒轅醒來,急忙放下花韻,摟住他的頭親吻,不覺簌簌淚下。

軒轅身體很虛弱,但神智清醒。他端詳著她的眼睛說:“你真的是素女,我不是在做夢吧?”說著,伸手去摸她的臉。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攥著一條蛇尾巴。

軒轅驀然坐起身來,兩眼發光,把蛇尾甩掉,急促地問:“那隻花蛇呢?它搶走了我的不死藥,得找它要回來,去救三郎的命!”說著,就要掙紮著站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