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65

已,而那1%死活不肯認罪的,輸了一審後,二審的勝訴率僅千分之一,不是嗎?”

坎寧在椅麵上挪動了一下,似乎有些坐如針氈,但他卻無法打斷這些言辭犀利的分析。

“簡而言之,跟政府打官司,你是隻能輸、必須輸、毫無懸念的輸——因為對方是聯邦政府。哦,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政府怎麽可能丟麵子、輸官司?那麽,我為什麽要接受你的提議,就因為不論輸贏,你都能借這個案子知名度暴增、談話費可以從每小時100美元漲到800美元,這種單方麵的好處?”

坎寧被殺青幽深的眼神緊盯著,額角滲出了星點冷汗,“不,我想你有點誤會,實際上……”他語無倫次地辯解,但那些隻言片語就跟臉色一樣蒼白。片刻的尷尬後,他放棄似的歎了口氣,“好吧,你說對了,這不是雙贏——至少不是等量的。但我會竭盡全力為你辯護,使這個案子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刑期,這點我可以對上帝發誓。”

殺青在嘴角帶起一點笑的影子,拿起他帶來的熱咖啡杯子啜飲一口,用一種安撫犯錯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你應該早點坦白。不過現在還不算太遲。”

身經百戰的律師如今已經意識到,對麵的青年不是自己曾經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類型:他不沮喪、不憤怒、不恐懼、不盲從、不狂妄、不躁動,那些所有麵臨終身監禁的罪犯該有的情緒,在他身上幾乎不存在。

他覺得自己完全猜不透對方的想法,這個青年的腦袋像一口不可測的深潭,神情則是波瀾不驚的水麵。

——這是個真正內心強大、無所畏懼的人,比那些連環殺手還要危險一百倍。坎寧的腦中閃過這句話,但他發現自己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在後背皮膚的戰栗中,嚐到了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感覺。

這才是你想要的案子,大案子!而不是夫妻出軌、子女爭產、孀居老太婆狀告寵物美容中心把她的愛犬洗脫了毛之類狗屁倒灶的一堆破事!坎寧難以抑製地握緊了拳頭,擋在嘴唇前麵。他作勢咳嗽了兩聲,努力平息激動的情緒,用盡量冷靜的語調說:“那麽,你是想要在出庭前安排一次辯訴交易?我可以在檢察官和法官那邊做做工作……”

“不,你弄錯了。”殺青平靜地回答,“我不認罪。”

坎寧疑惑道:“可你剛才明明——”

“是的,我知道這個官司不可能打贏,但我不認罪。”

坎寧琢磨著對方話中深意,試探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利用民眾對這個案子的關注度,獲取最大程度的利益?是的,這是另一種可選擇的做法,掀起輿論**向政府施壓,但是,我不確定這麽做的後果,是政府方麵的退步,還是變本加厲的怒火……但我喜歡這個選項,這是我的風格!”灰眼睛的律師興致昂揚地捶了一下桌麵,“這會是一場惡鬥,但是,我聞到了令人無比興奮的味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操控之後的局麵了!”

殺青對他的個人理解不置可否,十指指尖相觸抵著下頜:“去吧,我的鬥牛犬……在此之前,我會提供給你一件精良的裝備:去第十六街街角的舊貨回收店,找店長要一把鑰匙,然後從地鐵三號入口下去,打開139號儲物箱,那東西就在裏麵。”

坎寧打量著他滴水不漏的神情,忍不住好奇問:“是什麽?”

“一部剛完成的手稿。”

“手稿?是小說?還是與案件有關的個人自傳?需要我幫忙聯係出版社嗎?書名是什麽,是否以真名發表?”坎寧連連追問,仿佛嗅到了絲絲縷縷血腥味的獵犬,正磨牙霍霍地等待出擊。

殺青朝他微微一笑:“封麵上寫著我的筆名,你看了自然明白該怎麽做。”

FBI紐約分部大樓。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羅布放下電話聽筒,喃喃自語,“當時他是怎麽說的,‘我可沒有私人律師,而且也不打算為某個律師的新別墅貢獻裝修費,既然有免費的,幹嘛不用呢?’現在忽然臨場更換律師?這不像他的風格,”

“——你覺得這是什麽信號?策劃?陰謀?”他皺起眉頭,拿起桌麵最上方的檔案快速翻看,頭也不回地問身後正在查找資料的探員助理。

“我覺得這兩個詞是一碼事。”

“不,不一樣——等等!這聲音……”羅布驚愕地轉身,他的墨藍色眼睛的搭檔正站在門口朝他微笑點頭。

“裏奧!”羅布失聲叫起來,因為喜出望外而打起了小磕巴:“你不是正在、休假中、我以為你會多……”

“現在是休假的時候嗎。”裏奧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件深灰色毛呢長風衣套在他的黑色西裝外,剪裁優美的衣料下擺隨著他的腳步利落地拂動。

“好極了,你複活了!”羅布一把抱住他,掌心在他後背欣慰地拍打。

裏奧也拍了拍他,“我又不是耶穌。隻是需要一些足夠的睡眠。”

“看來你昨晚睡得不錯。”羅布後退一步,朝他擠了擠眼睛,“威士忌的功效?下次我要買一箱送去你的公寓嗎?”

裏奧聳聳肩不予作答,轉了話鋒道:“你剛才在說什麽,私人律師……他的?”

羅布心知肚明這個“他”是誰,點頭遞過來一頁資料,“坎寧·岡薩雷斯,他在第一次上庭前的十分鍾內聘請的律師。看看這家夥的簡曆吧,商業機密盜竊案、巡警受賄案、超市搶劫案……從刑事案件到雞毛蒜皮,他涉獵廣泛、贏多輸少。你知道上個月他幫一個婚外情的丈夫分走了80%的財產嗎,因為那名妻子在幫他們的兒子洗澡時,不小心讓孩子的腦門磕在浴缸邊緣,被他扭曲成‘虐待行為’,為了不被剝奪撫養權,那個可憐的女人自願放棄了30%的應得財產……哦,這家夥是條鱷魚!冷血、自利、詭計多端,而且胃口好得很。”

“但紐約律師協會並沒有吊銷他的執照,說明他也許不那麽光明正大,但並未觸犯法律。”一旁的探員助理插嘴說。

羅布沒有搭理他,認真地問裏奧:“懸崖邊緣,灰色地帶,為了個人目的在法律與道德間的罅隙上走鋼絲……這形容讓你想起了誰?”

黑發藍眼的探員不覺皺起眉。

“我現在知道殺青為什麽要指定他了——除去職業不提,他就像是他的弱化版。”羅布蓋棺定論。

裏奧盯著手中的資料,沉聲道:“我覺得他更像他的槍,或三棱刺。他總是隨身攜帶著武器,即使被剝光了丟進監獄,他也能利用身邊的一切資源,給自己找到另一把稱手的。”

“坎寧不會看不出自己被人當槍使,但他仍然心甘情願,這說明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某種……危險的,協議。”羅布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綠色的眼睛,“裏奧,你覺得我們是不是……現在就把消息公布出去,讓民眾們知道我們逮到了他,那個連環殺手殺手,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說實話,我們也隱瞞不了幾天,這年頭媒體無孔不入。”

“我知道。”裏奧說,“但我們還需要多收集些呈堂證供、傳喚證人,如果太早公布消息,勢必會受到輿論和社會上某些團體的影響——你知道死於那些連環殺手刀下的受害者的親屬們對他心懷感激,甚至在網絡上自發組成了個粉絲團,叫什麽‘黑暗天使審判團’嗎?”

“噢,這名字真爛。”羅布扶著額歎息,“他們幹嘛不叫‘複仇者聯盟’?”

裏奧無奈地用紙頁敲了一下羅布的腦袋,“探員,注意職業道德!”

“好吧,收回。”

“我們需要一點時間。準確的說,瑪崔尼檢察官需要一點時間,好讓她在法庭上表現得更精彩、更令人印象深刻。”

“為了她任期將滿的升遷機會,我明白。”

“保持、封鎖。”資深探員對他的搭檔說,“然後去調查一下那個律師,看他都知道些什麽,但別被他發現。”

後者了然地一捶掌心,“基於律師委托人保密協議,律師不能泄露客戶的信息,即使是犯罪行為。所以為了辯護成功,殺青對他所說的,或許要比我們知道的多得多……這事兒交給我,保證辦得不露痕跡,放心,聯邦探員最擅長這個。”羅布半開玩笑道。

他鬥誌高昂地攏了攏衣領,走到房門口,又轉頭問道:“你呢,裏奧,今天有什麽行程?”

裏奧想了想,“去跟檢察官談談,讓她不用花太多心思在挑選出庭服裝上?”

羅布為他的雙關語笑著搖搖頭,“除此之外呢?”

裏奧思考著。

“我給你個建議……或許你該去MCC,跟他見一麵。”

裏奧看了他一眼,深深皺起了眉。“那是無用功,他什麽也不會說的。”

“我不是為了案情,而是為了你。不管怎樣,在作為被告與證人對薄公堂之前,你們之間總得做個了斷吧。冷靜的、理性的、無牽無掛的了斷。這樣對大家都好。”

裏奧沉默了。

羅布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接著說,“我不希望你天天晚上喝個爛醉才能睡著,這樣你戒了藥癮之後又要開始戒酒癮了。”

裏奧臉上肌肉緊繃著,冷硬地回答:“我不想當著一堆獄警和嫌疑犯的麵揍他。”

“那就別揍他,好好說話。”

“不可能!我現在一想到他的臉,就想拔槍。”

羅布無聲地歎了口氣,“如果你這麽恨他,就更該去看看,會很解氣的——你知道一個受了重傷、行動不便、自保能力嚴重降低的漂亮(他重音強調了這個詞)小夥子,一旦進了監獄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嗎?別說他能以一敵百,生活不是功夫片。”

“他活該。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裏奧冷冰冰地說。

“是的,那代價可以是監禁、上注射台,但不該是受到身心與人格上的侮辱。”羅布邊說邊盯著黑發探員的臉,試圖探尋某些微表情,但還是失敗了,遺憾地聳肩:“隨便你。祝你今夜好眠。”說完,他走出了辦公室。

裏奧失神地望著自動關閉的房門,仿佛腳下陷入一片舉步維艱的泥潭。他很想甩脫它上岸,但柔軟粘稠的泥淖緊裹雙足,產生了一種溫熱的、緊致的、**的吸力……他奮力拔出一條腿,結果卻使得另一條腿陷得更深……

他猛一甩頭,用手掌狠狠搓著臉,直到臉皮發麻發痛,才從危險的幻覺中掙脫出來。

抱歉,我不會接受你的建議。裏奧對已經離開的羅布說,從親手撕下那張虛假麵具的一刻起,我的愛情與李畢青一起死去,留下的,隻是一對你死我活的仇敵而已。

聯邦大都會拘留中心(MCC)。

訪客將手伸入讀寫器,手背上肉眼不可見的印章,在紫外線下泛出熒光,顯示著本人的警戒級別與進入時間。“驗證通過。”電子合成聲響起,厚重的鐵門緩緩開啟。

“管理程序。”監獄長詹森朝來訪者遞送了一個“請予以理解”的抱歉神色,“後麵還有兩道門。”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訪客理解地點頭,“謹慎是好事,尤其是在這裏。”說著,他把胸口別的徽章摘下來,放進西裝內袋裏:“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詹森笑著答,“謹慎是好事不是嗎,勞倫斯高級探員。”

“裏奧,你可以這麽叫我。”黑發藍眼的男人注視前方慘白幽長的甬道,仿佛目光可以穿透重重障壁,直抵最深處。

“請在會麵室稍等片刻,我這就叫人去傳喚。”監獄長說。

似乎就在一秒之間,裏奧忽然改變了心意,脫口道:“不用刻意安排,你能帶我參觀一下囚室嗎?”

“得事先提出申請並通過。但是,”監獄長瞥了他一眼,慢慢咧開肥厚的嘴唇,“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

“說的好,詹森。”裏奧拍了拍他滿是肉的肩膀,“哪一間?”

“那個編號小子?哦是的,我看看,”詹森翻了翻文件夾,“剛來時在7R,翌日轉到了9S,A區13號。”

裏奧腳步一頓,“第二天就換囚室?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不太好的事?”

“日常匯報上沒有什麽異常。但是,如果你指的是……‘那種’事。”詹森誇張地壓了壓嘴角,做出一副“我很遺憾但鞭長莫及你應該能理解”的表情,“我們會盡全力去避免,可畢竟一個房間裏塞著幾十上百號男人,你知道的,沒有**、荷爾蒙分泌旺盛,總有些手腳不幹不淨的混蛋企圖占便宜——尤其是針對新人。”

“所以給他換了房間,作為……亡羊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