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衣袍上勾勒了暗紋絲線,衣衫繡花雖不繁複,但鍾令懷好歹也是丞相之子,哪裏能看不出管家這身衣裳雖然素得很,可質地跟站在一旁地張道清一比,可是好上太多。

張道清此人,鍾令懷先前也算有所耳聞,在府中也算得人心,既然如此,他身上的衣服料子自然是一眾用人中算上等的,可是這管家的衣服料子都要趕上藺池雙的了,這府中油水,怕是多得很。

心下一陣打算,便叫了一旁站立如鬆的人。

“道清兄,可否附耳一言。”

突然被自家王妃點名的張道清,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家王爺,見王爺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地吃著那眼前的點心,便附耳低聲聽候差遣。

隨便用了幾口,起身整了整身上這青色的衣衫,眉眼溫和,端的是個良善的書生模樣,緋色唇邊勾了抹淺笑,撫衣坐在了藺池雙身旁,見他吃得皆是些油膩的東西,端起一旁一口未動的素粥。

放在唇邊吹涼之後,方才遞了過去,“池雙,喝口素粥解解膩,呆會令懷請你看一場戲,好不好。”

清晨隨意卷的頭發,經過一番走動,幾縷鴉發垂在了鬢邊,一雙鳳目長看,倒是添了幾分風流,鍾令懷本就生得不差,這般模樣,加上鮮少有人直呼他名,倒是讓藺池雙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遞過來的粥。

一碗粥恍然間已經見了底,而張道清將自己找到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鍾令懷神色自若,眸中盛著水波**漾,信手拿了婢女遞過來的帕子,輕柔地幫藺池雙擦拭著唇邊的粥漬。

藺池雙任由鍾令懷忙碌著,隻是狹長的目低闔,十分乖巧地蹲坐著,看著目無所至,瞥見那張道清拿來的盒子裏的東西,心下有了幾分了然,輕聲問了句,“何時才能看戲?”

“道清兄,不如你來說說,這管家所犯何事?”隨即捏了幾張做衣裳的憑證,早些年為了妹妹了解一些持掌中饋的事,鍾令懷也淺淺了解過一些,想著自己才名不顯,記性倒是不差,現在仔細想來,既然還記得清清楚楚。

“在下愚鈍,不知王妃所言何意?”張道清大概是知道鍾令懷是想借刀殺人,持掌中饋了,隻不過借他這把刀,也不怕傷了自己的手。

“王妃,自從王爺受傷之後,這王府的事務大大小小,事無巨細,都是屬下在管理,您要是隨意冤枉屬下,屬下哪怕是拚了這條老命,也必定要去皇上那邊求個公道。”汪海在看見那個盒子的時候,心中早已打起了鼓,十分不淡定,隻不過憶起鍾令懷再過強勢,那也是沒有母家依靠的無用之人,藺池雙癡傻,本就不得皇上喜愛,又加上自己身後又有三皇子的庇護,這才靜下心來與鍾令懷對質。

“張道清,你若是說不過他,那今日掃地出門的便是你,你若是說的過他,本妃好歹是王爺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區區一個王府的管家,還是可以安排給你的。”將金縷衣坊的憑證放進了張道清的手中,橫眉輕挑,言下之意,倒是明顯。

淵王府中,盈月樓裏,繡窗前端坐著一人,麵前小幾上煮著茶水,青煙繚繞,看不真切,反手執書,將煙霧打散了去,公子長得容比風儀,溫情難住,華麵泠冷冠如玉,這人除了剛處理完汪海的鍾令懷,還能有誰。

見四處的仆人都未曾入門內,素手一抖,那書便落在了地上,再次拿起之時,書頁之中卻夾了一張那日鍾蔚卿塞在自己懷中的信紙。

倒了青瓷碗中的碧螺春,將紙條折成原樣放在了裏麵,倒了半碗清水,又添了小幾上剛沸騰的茶湯,分為幾口吞了下去。

幸好紙張軟化,還算好咽。

鍾令懷在這盈月樓呆了一整天,一是想著不引人注意,二來則是和一個傻子總膩歪在一起也不好,萬一藺池雙並不癡傻,那不是都不給人聯係別人的機會?

他為何要出手整治汪海?還不是為了在藺池雙麵前刷個好印象,證明自己還是個有用的人,並不是一個廢物。

書房中,張道清直身立於藺池雙身旁,身姿盎然,一絲不苟。

盛放狼毫的筆筒之中,莫名多了一卷尺素,仔細挪開絹布,赫然印著玉璜的花紋。

花紋之下寫了四字,“無跡可尋”。

“看來這玉璜的確隻是尋常的珍貴之物罷了,鍾丞相一生清廉,怕這是頂好之物,這才送予的鍾公子。”張道清不敢言說王妃二字,怕一著不慎,惹得自家主子不喜。

“本王倒是不覺,”藺池雙想起那日鍾蔚卿的神色,這玉璜的背後必定藏著什麽世人不知道的秘密。想起白日裏鍾令懷讓張道清奪了王府的中饋,便道,“將府中所有的賬目給他送去,膽子挺大,竟然直接動了藺如洲的人。”

“鍾公子的確聰慧,兵行險招,也的確大膽,這人若是朋友還好,若是敵人,那主上還得小心為是。”

淺唇輕揚,容顏姣好,淡淡一笑,世間竟然再無能入眼的人物,“若是朋友,這偌大的王府,養個掛名的王妃,又何足掛齒?若是敵人,那就殺了他,本王手下人命無數,又哪會差個鍾令懷。”

藺池雙顏色無雙,大概隻有這些身邊人才能見著如此正常的王爺,如此難以道盡的容姿。

轉瞬間,月色碎碎灑灑鋪滿了一地,盈月樓裏燈火初上,照亮了滿室的清冷,移去煮茶的小幾,換上了一張香梨木的矮長桌,案上堆著一摞高高的賬本,鍾令懷看著那瑣碎的條條目目頭疼,幹脆另起門路,重新拿了本未曾書寫過的本子,重新梳理,雖然工程量是大了些,總好比看這些亂七八糟的記賬來的好。

想他鍾令懷一個本應該拿手術刀的人,如今再給他人算賬,鍾令懷就再想著,早知道會穿越過來,怎麽也學個中醫或者文學類的專業,現在倒好,沒個拿手的本事。

“吱嘎。”赤色紅漆所塗的木門,發出了一聲老舊的聲響。

年下攻含哥兒整理

“又是何事?”鍾令懷以為又是丫頭來催他用膳了,就未曾回頭,手中的筆依舊算著賬目,字跡工整小巧,沒有什麽大家風範,卻有幾分小家碧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