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派人殺了鍾家滿門。”心結一日不解,又談何放下,不放下,他若是真能和藺池雙繼續在一起,那才是對不住鍾家滿門。

“接下來要講之事,你最好有些心裏承受能力,切勿自責。”封孜野薄唇淺淺抿了一口茶水,繼續道:

“此事怪我,不曾早些問清楚,我與他合力擊退西瀚以後,問過此事,他說那是你教他的金蟬脫殼之計,怕藺劍先會下毒手,搶在他們之前動手假死,如今遠疆守將不是旁人,正是你父親,鍾蔚卿。我去見過那個遠疆守將,他說了一句書房案下玄機隱,說你會明白。”

“那是接管幕牆的地方。”當年那句話,太過斬釘截鐵,原來竟是因為金蟬脫殼。自己竟然因為一句話,同藺池雙分離兩地四年。

手中的瓷壺掉落在地,茶水浸入白靴裏,鍾令懷恍若無覺,感覺不到燙意,“如今我有何臉麵前去見他。”

“為何沒有臉麵,本就是他不曾告訴你自己的後續計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確實將你住址告訴了他,但我未曾告訴他,你還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如今離我大婚還有一月,他作為送親的王爺,自然不可離開,洛晚清是女子,又是隋淮帝親封的公主,路程自然不快,是走是留,你皆可做選擇。”封孜野希望兩人可以複合,隻不過是他希望而已。如何做選擇,那是鍾令懷應該想的事。

戰場烽煙之上,他也見識了藺池雙的謀略,一個人能隱忍十幾年,裝瘋賣傻,鍾令懷被他喜歡上了,倒也是福氣,這人癡情,可倘若是讓他恨上了,剝皮拆骨怕也是不解恨。

“藺池雙說,讓你好好給他解釋解釋,什麽叫做,錦水湯湯,與君長訣!”封孜野對於藺池雙,是一種單純地欣賞,欣賞到他倆相見的最後一日,他告訴藺池雙,鍾令懷並不喜歡自己,而是一直深愛著他。

“我怕是走不了。”鍾令懷終於想起自己的腳背還在遭殃,脫了鞋襪,踩在另外一隻好腳之上,晾在了半空之中。

“為何?”封孜野問到,哪怕是從藺池雙回到上淮那日算起,時間才過半個月,“藺池雙如今還到不了這兒。”

“他是到不了,但是他手底下的暗衛,到的了。”藺池雙比他想象地更為深謀遠慮,鍾令懷在他身旁,親眼見證了這個男人的隱忍。“派暗一他們,將人肅清了吧,綁到你的王府,藏一陣子。”

“嗯,知曉了。”封孜野起身走到門口,雙手扣在門閂之上,“我今日就將人為你肅清,你想好如何去做。我去陪會念雙,你可要想清楚了。”

吱——呀——

戶樞輕扭,隔開門內門外,將世界劃成了兩份。

鍾念雙坐在木梯的階級之上,方才他在門外聽完了所有,神色淡淡,不似一個三歲的孩子,該有的神情。

見身後傳來響聲,牽著他的手,下了三樓,穿過滿是人群的後院,出了小門。

“幹爹,你和爹爹說的是真的嗎,我有兩個爹爹。”鍾念雙桃花目中眸光冷然,劍眉斜飛入發,小孩的麵相,大人的沉穩冷靜,做錯事時,知道利用自己幼小一事,引起旁人的憐惜,趨利避害,果然是藺池雙的兒子,一模一樣的性子。

“你還小,不該知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春風得意,吹落了一樹的繁花,落在小童身上,封孜野蹲下身,輕輕為他掃去落花。

“爹爹說了,隻要我能明辨是非,就不會瞞著我,我雖然年幼,但我有可辨別一定的是非,幹爹,我想知道,爹爹說了,我有知曉的權利。淵王是不是我另外一個爹爹?”鍾念雙緊盯著封孜野的目光不敢移開,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些什麽,握著他肩膀的手,緊了又緊,“是不是,幹爹!”

鍾念雙桃花目中的冷然被一片茫茫的水色掩上,睫毛難承其重,猛然決堤而下,薄唇緊抿,不出一聲。

“是,別哭了,”指尖緩緩拭去眼角的淚水,封孜野還是不忍心看著念雙哭,畢竟是自己的幹兒子,舍不得,“你爹爹生你,冒天下之大不韙,此事若是宣揚出去,你爹爹怕是會被人當成妖怪,話本裏的妖精鬼怪你也瞧過,沒有好下場的。你爹爹與父王有所誤解,他倆之間的事,你爹爹與我講的不多,念雙,別讓你爹爹擔心了,他一人養你不易。”

“知道了,謝謝幹爹。”搓了搓自己的臉,將淚水擦幹淨了,鍾念雙撲身抱住了封孜野,“謝謝幹爹,一直以來,照顧我爹爹。”

“無事,我與你爹,多年摯友,本就應當,我們去找個地方坐坐吧,你爹爹需要自己一個人靜靜。”托著屁股將人抱回了店麵之中,這是間客棧,空房也算好有,就找了一個靠窗的房間,坐了下來。

“暗一,派人將淵王的手下,請去王府喝喝茶吧。”暗一自窗外而入,一瞬又破窗而去,來去如風。

藺池雙所派之人雖然武力值高,架不住,封孜野手下眾多,正所謂,螞蟻多了咬死象。

鍾令懷在房中想了許久,隻見麵前突然站了一人,這個人,他實在是太熟了。

“重禾。”鍾令懷叫出了這個四年未曾開口的名字,往事如風般地灌入腦海,與藺池雙那一年的生活,是不可磨滅的存在。

“王妃,主子讓屬下前來護著王妃。”重禾提劍跪地說道,一身粗布麻衣,差點都叫人認不出來了。

“是保護我,還是隨身監視我。”見到重禾的那一瞬,鍾令懷突然就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了。

“王妃!”重禾急紅了眼,這些年主子派出在東越的探子,一直在尋他下落,卻尋不著,偏偏戰事連年,連個借酒買醉,上天都不肯施舍與他。

“你不必多說了,我與你主仆一場,自然不會害你。”淬了麻藥的銀針自袖中射出,刺入了重禾體內,用剛剛差點用來綁封孜野的繩子,將重禾綁了起來。

他要離開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