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岩陰鬱著臉離開,門剛一關上,葉沐抬起頭,齊鬱美豔便“霍”的坐下,狠狠的瞪著葉沐,飽滿的胸口起伏不斷,忽的她瑩白雙手捂住了臉,竟然“嚶嚶嚶嚶”的痛哭出聲。

葉沐怎麽可能不知道她這是先發製人,怕她跟她算賬呢。她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抽來紙巾遞給她,“我都沒哭,你倒哭了。”

“走開!”齊鬱美豔長而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大顆的眼淚滾落,“啪”一聲推開女兒的手,“我上輩子一定是殺了你們葉家全家了!輪到你們父女兩個這輩子這麽折磨我!”

“說我就說我,別又扯到我爸那兒去行麽?”

“那你說!黎靳辰明明答應巡演結束調你去香港總部,你為什麽不肯?!非要又和容岩糾纏!”

“Sunny姐生了孩子留在了香港,我這個時候回來,她的位置大半是我坐,我好不容易在這裏熬出頭了,不想再調回香港從頭做起。而且這裏的發展空間更大一些。”

“胡說!你就是不想回香港!葉沐我知道的,你就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從小你就是這樣的,翅膀還沒硬就往外撲騰,連我的錢也一分都不要!

我真不明白,我是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自己說說看,一年前那事,我給你處理的多漂亮,你為什麽又回來和他好了!天底下那麽多男人呢,你難道眼裏就隻看得見那個混蛋嗎?!”

“我放不下他。”葉沐兩手撐在身側沙發上,聳著肩微低著頭,實實在在的說。

齊鬱美豔倒被她噎住了,“你”了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這天底下男人多或者少,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滿世界轉了一圈,看到奧地利玫瑰花海的時候,看到加拿大雪地裏,男人和女人牽手擁抱的時候,看到任何和愛情有關的,我一定都會想起他。

如果沒有這一年的分別,我一直留在這裏,也許那段誤會真的會讓我和他分開,可是這一年我沒有見他,我心裏更加清楚了,我是真的愛他。”挨了耳光的臉頰腫熱起來,葉沐用手沾了水,輕輕的捂住,低低的說,“媽,就像你不管嫁給誰、和誰一起終老,在你心裏愛的隻有爸爸一樣。”

齊鬱美豔小心翼翼的擦去被眼淚弄花掉的妝,憤憤的把紙巾都往葉沐身上扔去,“你捫心自問,他是你能駕馭得了的人麽?!

我為什麽被你爸耽擱了十年?因為我太愛他,愛到我控製不了自己,所以就更控製不住他。

葉沐,你能有幾分把握和他過的幸福?你的愛又能拴住他幾年?”

葉沐抬起頭,說:“那我也不能因為對未知的恐懼,就拒絕眼前的幸福。媽,你有過值得一輩子懷念的愛,為什麽我就不能有?”“你……”齊鬱美豔詞窮。

葉沐倔強時的神色實在太像她爸爸,那個有著倔強明亮眸子的英俊男子,讓齊鬱美豔愛了半生,也恨了半生,如今麵對相似執著的眉眼和相似的故事,她忽然就無一句話可說了。

齊艾憶就是在母女倆沉默的空當裏過來的,齊鬱美豔伏在他肩膀上,還是“嚶嚶嚶嚶”的哭,“她真的是要氣死我了!小齊……媽媽以後隻有你了……”

葉沐別開臉去。

齊艾憶像哄小女孩似的哄齊鬱美豔,低聲柔語的勸,終於把她說動,回房休息一會兒。

“怎麽回事?怎麽竟然動手了呢?”齊艾憶在冷水裏擰了毛巾,拿來給葉沐,在她身邊坐下,小心的查看她的傷勢。

葉沐接過毛巾,疲憊的仰倒,歎了口氣,“沒事,不疼。她是嚇唬容岩的,沒真下狠手。”

齊艾憶笑了,“容岩還在樓下等消息呢,你去給他回個電話吧。”

葉沐避開齊鬱美豔休息的主臥,走到離的最遠的廚房給容岩打電話。容岩聲音明顯的非常急切:“葉沐?”

“我沒事。”葉沐輕輕的說。

容岩沉默了片刻,似乎輕歎了口氣,“我爸媽那邊我已經說好,今天不過去了,你別擔心。”

葉沐靠在廚房窗戶上,看著樓下夜裏路燈下雪地中的人,低著頭,站的很直,高大的身影被昏黃的燈光拉扯的細長。他側麵對著她所在的方向,舉著電話的那隻手使得黑色大衣微微拉扯起,露出裏間灰色的駝絨線衫衣角,葉沐很清楚的記得前天她在滿天的晚霞裏把兩人白天洗好的衣服收進去,那線衫的手感非常舒適柔軟。

“容岩,”她輕輕的叫他,“你也別擔心。”

容岩回到家已經很晚,容家大宅大氣寬闊的一樓一個人都沒有,邊角的壁燈一盞盞安靜亮著,那幽昧的光線實在很適合他此刻的心情。

他站了片刻,在偏廳的一角小吧台裏坐下,埋頭找了瓶容老爺子的藏酒出來,一個人默默的喝。

齊鬱美豔那兩巴掌實在是狠,他心上惴惴不已的酸疼到現在還是清晰明了,回想小怪獸不聲不響挨耳光的樣子,容岩咬牙,差一點捏碎了手裏的酒杯。

“一個人躲在這裏喝酒。”渾厚的中年男聲低低響起。

容岩不用轉頭看,懶懶的答應:“爸,你還沒睡。”

“你媽鬧騰到你剛進門時候才歇,我睡得著麽。”容岩爸爸淡淡的,走到容岩對麵,和他隔著個吧台,自顧自也倒了杯酒,“兒子,你那小姑娘,這是第二回放我鴿子了。”

“這回真怪不著她,”容岩飛快的看了他爸一眼,苦笑出聲,“下午那會兒正要過來,她媽媽來了,當著我的麵兒劈

頭蓋臉給了她兩個耳光。”

“那個齊鬱氏?”容岩爸爸想起豔光四射的美豔,垂目一笑。

“恩……把我都給打懵了。

爸,我要是早知道會有今天這麽艱難的局麵,以前那些混賬事,打死我也不幹。現在我這心裏麵難受的跟什麽一樣。”

“風流快活過了再說這些,太遲。”容岩爸爸舉杯,笑著和他一碰。

雪後春初的深夜,並不十分冷,烈酒下肚,辛辣的氣呼出來仿佛是暖的。容岩側著臉隱在窗邊的黑影中,耷拉著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的臉上投射出更為濃厚的黑色。

那要他怎麽辦呢?悔不當初也沒用,萬花叢中已然過。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一個叫容岩的男人在年少荒唐之時,根本不知道以後會遇到一隻叫做葉沐的小怪獸。

“太晚了,我不陪你了。”容岩爸爸擱下酒杯,灑脫一笑,在兒子肩上捶了一記,“你媽那裏你就暫時別管了,這回看來人家媽媽願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都兩說呢。”

“爸……”

“上進點,可別像容磊似的。你要是也給我來個八年抗戰,連我的臉麵都丟盡。”

容岩第二天早起,開車一個小時去老市區那兒買當地最正宗的早點,然後馬不停蹄的送到葉沐那裏。

齊鬱美豔今天倒是笑臉迎人,見他小心翼翼拎著滾燙的燕麥小餛飩,笑著回身叫葉沐:“葉子,起床!容二少送早點過來了呢!”

容岩低眉順眼的進屋,葉沐穿著家居服迎出來,看見他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小聲的:“你可真早。”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容岩貼近她,聲音也是低而甜蜜的。他伸手撫她昨天被打的地方,葉沐握住,輕輕捏了捏。

“這是什麽呢?喲,這個可好吃了!”齊鬱美豔笑吟吟的取過碗筷來,“葉沐爸爸那會兒總騎車帶我去吃這個。”

容岩內心喜悅的淚流滿麵,下一秒卻又表情扭曲——隻聽齊鬱美豔朝葉沐雲淡風輕的一句:“你去叫小齊和卿辰過來,一起吃早點。”

葉沐那邊正叉著腰喝早晨第一杯水,聞言差點嗆死。

齊艾憶和黎卿辰顯然也並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美好的清晨,早餐桌上四個年輕人鴉雀無聲,食不知味。隻有齊鬱美豔心情頗佳的樣子。

“卿辰,怎麽吃的這樣少?你不嚐嚐這個粥嗎?可好吃了!”

“對不起,伯母,我沒什麽胃口。”黎卿辰臉色白白的,輕聲說。

齊鬱美豔一笑,接過話頭,立刻轉向容岩:“容二少怎麽也不吃,你也是沒什麽胃口嗎?”

這下氣氛就徹底的死水一潭了。

葉沐埋頭跟手裏饅頭有仇似的狠狠啃,誰都不看。

黎卿辰垂著的臉上,眼中淚光細微,齊艾憶默默的伸手摟了摟她。

齊鬱美豔饒有興致的托著腮,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後看向容岩,容岩麵無表情的伸手拿了個碗,舀了豆漿放到葉沐手邊,他回頭慢條斯理的喝完了碗裏的粥——

作者有話要說:人生最喜悅的事,支持我在這裏寫到現在的事,是一群意氣相投的人,安放我們相似的寂寞青春。

修出版稿修到麵無表情,淚流滿麵……

國慶節放假,3號不更新,5號傍晚恢複更新,也許那時候會把修改稿整個放上來,你們的意見總是太美妙,我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