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勃然果然在思考他那些爛事。

早上五點沒到李勃然就醒了,借著窗簾邊緣透進來的晨光他深深凝視近在咫尺美麗而蒼白的臉龐,難受和愧疚一如兩隻利爪瘋狂地抓撓著他的心。

——這張臉是這麽寧靜這麽聖潔,而他不僅背叛了她還侮辱了她。真是罪孽呀!紙是包不住火的,那個娘們兒已經不要臉啦,她早晚會毀了這張臉上的寧靜。老天!要怎麽樣才能阻止那個風婆子的行為呢?要不向她招了吧?她是通情達理的,原因說清她一定會原諒他,上次不是原諒他了嗎?可是,上次的人和這次的人怎麽可以同日而語呢!她一定接受不了。實話實說的後果就是夫妻分手,連看一眼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不能說,就這麽拖著吧,她啥時候知道啥時候再說吧,反正也拖不了多久,平二奶不是一直叫囂著要向她告密嗎?她若是知道她回來了還能消停?特別是在他不聽召喚之後。珍惜眼前的安逸和幸福吧!說不定這分安逸和幸福比流星還要短暫。……

蕭紫玉睜開眼睛,見他癡癡的模樣忍不住甜甜一笑。“怎麽醒得這麽早?我吵著你了吧?”悄聲問,眼波似水在他臉上**漾。

搖搖頭他把她摟進懷裏。“本該去跑步的,可一見到你就不想出去了。”

“不要因為我的回來而改變你的生活習慣。”

“不會。你的歸來將會帶給我全新的生活。”深深吻著她的雙唇。“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蕭紫玉臉上笑著,心卻大大震動:什麽是全新的生活?難道他一直生活在陳腐裏?是誰造成這種局麵?是那個小姐還是自己?如果是前者,他為什麽不跟她了斷?如果是自己,他是不是還在怪自己上大學的事?……算啦。不管是什麽,自己回來就不一樣了。撫摸他青幽幽的臉頰,按了按下巴中間的凹陷處她向他保證:“好的。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李勃然忽然淚盈滿眶,抱緊她微顫著聲音說:“謝謝!寶貝兒,你真是太好啦!”

蕭紫玉輕輕撓著他的臉。“別太高估我。說不定哪一天你會失望。”想象她病發了那一天他的樣子,心頭不覺一痛。

李勃然毅然搖頭。“不會有那一天的。”

蕭紫玉悄悄吸口長氣。“人是會變的。”

“你不會變。誰變了你都不會變。”

“武斷,不跟你瞎扯了。不跑步就再睡會兒吧。”掰開他的手要下床。他卻抱住她不放,著急地問:“你幹嗎去?”

“我去做飯。今天可不是休息日呀。”

“讓媽做吧。你臉色不好,等休息過來再接飯班。”

“該讓媽歇歇了,這些年都是她在幹。從今兒個起我要做個賢妻良母外加好兒媳。”說完執意下床。

“不對。”一把撈她回來。“別忙著做飯,說說為什麽突然回來。說得通啥事沒有,否則今天我不上班。”

就擔心他提這事,想躲也是為了這事,最後還得說這事。無奈,半倚在他的懷裏她開始編故事。

“我厭倦了。考大學隻是一個目的一個證明,既然目的達到證明兌現,就沒有必要再Lang費時間和金錢了對吧?這九個月我花掉了三萬塊,光電話費就好幾千哪!掙錢不易,坐享其成也得把心眼放正不是?再說,四年後我已經三十五了,拿到證書也沒啥用嘍,誰會願意聘請一個剛出校門,一點工作經驗也沒有,三十五歲的老女人呢?就算有單位肯要我,我又拿什麽去跟那些二十多歲的人爭呢?你知道我要強,這就意味著又得吃苦,我不想再吃苦,咱家並不缺少那千八百的工資呀。太沒意思!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家庭和親人——這是我在學校才弄明白的——這些年我太看中自己的價值了,根本沒有盡到女兒、妻子和母親的職責。我心愧!所以才回來。我要補償你們,你要支持我。”

李勃然的愧悔更深,捋捋她的頭發,拍拍她的後背,聲調艱澀聲音暗啞地說:“能娶到你真是我今生最最最最大的幸福!可是……你不知道我又做了一件——”

“噓——!”一根纖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接著她輕輕搖了搖頭,說:“不要說。什麽也不要說。這樣就好。”

“難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麽?”驚恐地問,眼中的淚水都給嚇回去了。

她微微搖下頭。“我隻知道我們的新生活就要開始啦——這可是你剛剛說的——我不想任何事,或者說任何人來攪擾。你不這樣認為嗎?”語調輕鬆,笑容含蓄,有寬容有仁愛。

李勃然點點頭,忽然淚如泉湧,驀然想起那個驚恐的寒假,他發了瘋似的打她的手機她卻一直關機。就在他絕望得不想活的當口她竟然給他來了電話,而且語調平靜的告訴他她去海南散心。……她可能是知情的,不說破是為了維護這個家,給他這個丈夫留麵子。他該怎麽辦?

蕭紫玉出去了。李勃然起來穿衣、洗漱、吃飯,當放下筷子的瞬間他決定了一件事——徹底結束跟平繁梅的關係,即使搭上頭上了烏紗。

“哎,穿這套吧。”李勃然正對著鏡子打領帶,蕭紫玉拎著一套名牌西裝進來說。

李勃然看看衣服,然後連衣服帶人一起抱住。“我的衣服夠穿了,怎麽又買?”

蕭紫玉讓他抱了會兒,然後推開他,把褲子遞給他。“作為企業領導者,儀表是非常重要的。你代表的不僅僅是個人,還有江林集團的形象啊!江林都發展了,你的衣著也得跟著發展。”幫他穿上外衣。抻抻拽拽後,咂著嘴讚美,“真帥!這麽標準的身材就得高級服裝搭配。我決定了,從今兒個起我要瘋狂購物,我要讓你一天一個樣,你不會心疼錢吧?”歪著頭打量他的臉,笑吟吟,嬌滴滴。

李勃然一陣感動,捧著她的臉激動地說:“錢掙來就是花的。隻是你不能太累。”說著眼淚便湧了上來。

“你幹嗎呀你?”嬌嗔地打了他一小拳。“注意你的形象。”推著他向門口走。“給,拿好你的包。一邊下樓一邊想中午吃什麽,想出來給我電話。好啦。慢走。再見!咣。”笑臉被擋在了門裏。

李勃然默默站了會兒,然後輕飄飄下樓,輕飄飄坐進車裏,輕飄飄到了辦公室。見到人不是點頭就是微笑,連事發之後一直沒得到好臉色的米均衡也是笑臉相待,整個上午他都是在輕鬆愉悅的氣氛中度過的。幾個倚仗著自己是建廠元老,非要用小房換大房的退休工人來鬧事,他都和顏悅色地調解好,直至送出門去。

米均衡幾次進來送文件,見他老笑眯眯的不禁想問問原因,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李總服務公司的周造良等了半天啦,您見不見?”米均衡一邊研究李勃然的臉一邊小心請示。

李勃然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消失,可一會兒又出現了,語調溫和地說:“你嫂子回來啦。你不是說她做的掌魂牽夢縈嗎?今晚去吧,帶上小衣,咱們好好樂和樂和。這些日子委屈你啦!”

米均衡呆了半晌,當雙眼被淚水浸泡得再也看不清對麵的人時他哽咽著說:“我哪有臉去見她呀!”

李勃然的臉陡然**一下,然後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讓周造良進來。”

米均衡出去。李勃然靠在椅背上。

周造良進來。電話鈴響起,李勃然抓起聽筒聽了聽,然後幹脆地拔掉電話插頭。可接著他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又立馬關了機。

周造良一對蛤蟆眼不由疑慮重重。

開車回家,邁著輕快的步伐上樓,可推開門的一霎那李勃然的眉頭卻歘地皺了起來。

李久成、洪清華、陸琛和李浩然坐在沙發上,吃著嘮著。李香澤像個穿花蝴蝶,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叨登著吃的。晨曦跟美朵在下跳棋。貝寧一個人在玩小賽車。蕭紫玉和汪建文忙在廚房。

李勃然快步進了臥室。

李浩然小聲問洪清華:“大嫂知道那事了嗎?”

洪清華搖搖頭。“不清楚。但願她永遠別知道。”

一聽到蕭紫玉回來了,汪建文立即就想到她打的那個電話,心也開始七上八下,立即打電話給李浩然晚上下班去看蕭紫玉。進門她就熱情地跟蕭紫玉套近乎,可卻一直沒機會說出心中的憂慮。李勃然一回來,她立即找到了借口,於是,借著給蕭紫玉打下手嘮起了李勃然,嘮著嘮著忽然就擺出懊悔的模樣說:“大嫂,我一直後悔給你打了那個電話,當時我太衝動,聽風就是雨啦。其實幹事業的男人在外邊都有花邊新聞,這事那事的常傳都不能當真。大哥對你那是一百個頭的,絕對不會幹對不起你的事,這個我絕對相信。所以,你可千萬別受我的電話影響啊。”

蕭紫玉看看她意味深長地說:“放心。啥事也不會發生。”

汪建文微微愣了下,接著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指著蕭紫玉剛剛炒好的菜明知故問:“這個可以端過去了嗎?”

李勃然穿著便裝出來。

“大嫂回來太好啦!我們又可以名正言順地來蹭飯了。”李浩然說。

李勃然坐到李浩然身邊。“瞧這話讓你說的,好像你大嫂不回來你們就不能回來吃頓飯似的。”

“大哥都忙得常常不回家吃飯,我們咋好意思來打擾啊?”陸琛話裏帶刺地說。

自從收拾了大舅哥,大舅哥就沒有跟妹夫說過話,而妹夫也沒有蹬老丈人的門。蕭紫玉回來了,大舅哥雖然跟妹夫說了話,但態度卻相當冷淡。妹夫也蹬了老丈人的門,可跟大舅哥說話不是譏就是諷。

李勃然沒理陸琛,拿起茶幾上的煙抽出一支點著。

陸琛挪了個位置,麵對著飯廳坐好。拿起一隻香蕉扒完皮,一邊吃一邊往廚房裏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