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約櫃(下)

先前在視頻裏,安斯年曾見過類似的大衛,但隔著屏幕看並不覺得有多惡心,可當他湊近了看,親眼見到這些新的實驗體之後,他才深刻體會到湯普森博士的喪心病狂。

湯普森博士將自己的兒子一度變成這副模樣,像個非人的怪物。

安斯年看著它們,知道這些醜陋而麵目可憎的未知生物,曾經都是人類。

好在安斯年的犧牲不是完全沒有回報。

這些泡在鼻涕一樣的**裏的家夥,它們冰冷死寂的雙眼不約而同地朝著一個方向,瞪得足足有銅鈴那麽大。

安斯年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它們的視線相交於這個房間的中心點。

“這邊好像有東西。”他敲了敲地板。

安斯年似乎觸動了某種機關,他的話音剛落,邊上的地板便忽然裂開,一張寒冷刺骨的冰床從地底升起,上麵躺著一個人身蛇尾的男子。

與此同時,原本潔白無瑕的牆壁忽然在一陣挪動中,頂端變成了一圈透明的玻璃壁,裏麵還放置著數把椅子。

甚至,有一道人影此時此刻就站在玻璃壁的另一側。

安斯年和白月光站在負五層,就像2000年羅素·克勞演的那部《角鬥士》,他們站在古羅馬的鬥獸場,死囚和野獸戰鬥,同時接受觀眾的歡呼和怒罵。

“喂,安斯年,好像不太妙啊。”白月光眯著眼睛看著那道人影,小聲說道。

那道人影置身於黑暗之中,兩人並不能看清他的人臉,但依稀能看得出他身上穿著生化防護服。

“我一直在想,你們來51區想做什麽?”那道人影的聲音通過麥克風響徹全場,“所以我一直不急著對你們動手,現在我知道了,原來你們是奔著這具遺體而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有一個事我很在意,你們為什麽還能使用異能?電梯沒能摔死你們我不意外,但你們在約櫃裏麵也能使用異能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想來你們會是不錯的研究對象。”

這道人影的語氣陰森森的,像是從地獄裏傳出來似的。他踱著步子,緩緩前進,將身體靠向玻璃壁,終於露出了他的模樣。

赫然是先前和安斯年等人暢聊的史蒂夫,當時兩人還從他那套了不少情報。

“好像是……”白月光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先前那名抱怨不斷的後勤部菜鳥。”

“不,不對,能出現在這裏,還能是後勤部的人嗎?”安斯年搖了搖頭,幽幽說道,“不知道我說得對嗎……”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湯普森博士。”

“當然,你說得很對,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來,你們在桌上找到的鑰匙卡也是我故意留下的。”

“史蒂夫”微笑著,他脫去生化防護服,從裏麵走出的是一個形銷骨立的幹瘦老頭兒。

他實在太老了,湯普森博士牙齒鬆動,雙眼渾濁,幹癟的身體甚至無法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他那幹巴巴的、完全失去水分的皮膚不像一截幹枯的木柴,更像是某種餘火燃盡的木炭。

安斯年沉默片刻,出聲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們的?”

“很早,在士兵們少了兩件生化防護服的時候,一切都是為了請君入甕。”湯普森博士費力地微笑著,“這兒的士兵都經過特殊訓練,即使發現任何異常,他們也不會打草驚蛇。”

“可即使少了兩件生化防護服,你就能斷定有人入侵?”白月光問道。

“當然不能,這兒隻有我認得一切科研人員,所以我穿上生化防護服,不僅是為了摸清楚你們的身份,更是為了把你們帶到這裏,找到你們來的目的。”湯普森博士優哉遊哉地找了一塊椅子坐下。

“可是我的回答沒問題吧?”安斯年眼角餘光細細打量著四周。

“當然沒問題,我是說,你處理得不錯。”湯普森博士慢悠悠地說,“我問你是科研部哪個部門的,可你知道嗎?科研部下麵完全不分部門。”

“好吧,原來是這樣。”安斯年認栽似的低下腦袋,“你贏了,你想做什麽?”

“不如先欣賞……”

湯普森博士的話還沒說完,安斯年和白月光卻在刹那之間動了起來。

他們催動異能,攻向湯普森博士,可安斯年的潮汐力和白月光的風刃卻像是撞上了一麵透明卻又堅不可摧的屏障,竟連湯普森麵前的那道玻璃壁都未能打碎。

湯普森博士畢竟是個普通人類,他反應遲鈍,被兩人的驟然暴起嚇了一跳。於是,湯普森博士像一個滑稽的小醜一般,身形往後一跌,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

可他畢竟毫發無損,這老家夥的身子骨看起來倒是頗為健朗,他隻是一個骨碌,便以一種狼狽不堪的姿勢爬了起來,臉上還掛著惱羞成怒的假笑。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湯普森博士揉了揉後腰,譏笑道,“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但你被嚇到了,不是嗎?”白月光同樣用一種嘲諷的目光瞪了回去,這家夥還以顏色,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吃虧的主。

湯普森博士無法反駁,他“友好”地收下白月光的反嘲,雙手卻在自己的白大褂裏胡**索著。

過了一小會兒,這老家夥拍了拍腦袋,卻是從腳底下撿起掏出了一根種子生了根發了芽的手杖。

那是約櫃中的聖物,摩西的哥哥亞倫曾經用過的發芽的手杖。

他陰冷地笑著,渾濁不堪的雙眼變得格外的陰翳,像是禿鷲的目光,死死盯著將死之人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樣它才能好好飽餐一頓。

“看起來,你們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湯普森博士用手杖的末端狠狠敲擊地麵,一道狂雷驟然炸響,耀眼的電光在聲音傳入安斯年和白月光的耳中之前,就已經先一步轟在了他們身上。

這道雷霆的威力倒是不大,對普通人可能構成威脅,但對異種人倒還在承受範圍內。可湯普森博士卻不會就此罷休,他像著了魔似的瘋狂敲擊地麵,一道又又一道雷霆落下,同時嘴裏念念有詞,像個瘋人院跑出來的重度病患。

“你們難道就沒想過為什麽我要把你們帶到B5層嗎?”

“白癡,一群白癡,你們都是白癡!”

“這裏……這裏是約櫃啊!你們看到了外星遺體卻沒看到約櫃難道不驚訝嗎?”

“你們就在約櫃裏麵,卻還想攻擊外麵的我?”

“我真為你們那該死的無處安放的智商感到捉急。”

湯普森博士癲狂地大笑著,他的笑聲斷斷續續,費勁力氣,可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他每說一句話就有七八道雷電落下,雷電並不致命,但數量多了卻能堆死人。

安斯年和白月光在這個看似寬廣無垠的空間內疲於奔命,可他們是跑不過雷電的。安斯年甚至揭開三階基因鎖,試過利用引力折疊空間進行空間折躍,逃出約櫃。

可他的空間折躍隻是短距離的,而湯普森博士看似近在眼前,可實際上在他的感知中,兩人之間實際上的距離就像是隔了一整個銀河係那般遙遠。

兩人在約櫃內四處亂竄,像油鍋上的螞蟻。他們最終躲在了那具外星遺體邊上,那裏是落雷較少的區域,可這畢竟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們仍會受到雷擊,他們隻不過是把死亡轉化成了慢性死亡。

但湯普森博士對於這一結果可不太滿意,他似乎不太想這麽做。

他苦惱地撓了撓光禿禿的後腦勺,暴躁地跺了跺腳,卻又在自己的白大褂內摸出一個遙控器。

他按下遙控器上的按鈕,一陣玻璃艙開合的聲音響起,那些泡在黃綠色**中的生物似乎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但它們仍舊沒有生機,而是像一具行屍走肉,接到了某種特殊的指令。

粘稠而黃綠相間的不明**從玻璃艙中流出,在地上靜靜流淌著。一隻隻畸形生物,它們邁出步伐,腐爛而慘白的雙腳重重踏在汙水之中,濺起一道道細密的水花。

“去!快去!”湯普森博士以一種神聖的語調大聲宣布道,“抓住他們,我要活的,我要活的實驗體!”

活死人大軍從四麵八方將安斯年和白月光包圍,它們慢慢朝著兩人所在的中心前進,步伐堅定而有利,簡直就像最忠誠的士兵。

可諷刺的是,這些活死人在生前,無一不對這個老家夥有著深深的怨恨。他們因為這個瘋狂的科學家而死,死後成了怪物,卻又不得不終於這些瘋狂的科學家。

它們像潮水一般試圖將安斯年和白月光淹沒,狂雷舞動,仿佛有靈性一般,避開了那些活死人大軍。

雷電逐漸麻痹安斯年的身體,他和白月光用盡力氣,將那些半死不活的畸形生物斬殺在一定的安全距離之外。

可這些畸形生物的數量實在太多,每一個玻璃艙放出一隻怪物,而後地下又有新的玻璃艙升起,裏麵同樣裝著一隻渾渾噩噩的畸形生物。

天知道湯普森博士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次人體實驗。

雷擊帶來的麻痹感和異能過度使用造成的疲憊感令安斯年和白月光的眼皮愈發沉重,他們漸感困頓,怪物殺多了,他們的眼神也逐漸麻木,純粹隻靠一股意誌在驅動著他們的身體斬殺那些畸形生物。

他們不知道造成了多少殺戮,而這殺戮又解脫了多少靈魂?他們不知道這屍潮何時是個盡頭,而破局的方法又在哪裏?

疲倦侵襲內心,像粘稠的膠水順著呼吸道灌下,安斯年的眼神漸漸發木。

趁著一波大範圍的潮汐力撕裂,他的雙手撐著身子,倚靠在冰**,大口大口喘息著。

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大手抓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