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GIN詫異地望著驚慌失措跑回演播間的明櫻:“出什麽事了?”
女生搖搖頭,什麽話也不想說。
--可能死無數次,都不可能忘記一次的人。
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冥冥之中,原來他是這樣重要的存在。
可是,這樣重要的人,卻與我在時空的錯位中擦肩而過,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相遇。
[七]
晚飯因明櫻的失神而吃得壓抑,溪川生怕明櫻又有什麽新的遭遇重新陷入前段時間那種萬丈深淵,怯怯地打開電視想製造點聲音。
卻沒想到正好切中震撼性的新聞。
“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當紅偶像組合迷醉天音乘坐的轎車於一小時前在長風路與廣西路交界的路口與一輛刹車失靈的卡車迎麵相撞,從前方記者發回的畫麵上看,兩車毀損嚴重,滿地是碎玻璃與血跡。傷者已全部被送往裏海醫院,受傷情況不明。目前醫院被相關單位全麵封鎖,記者無法靠近,因此還未得到任何關於迷醉天音的消息……”
生死不明。
溪川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回不過神。等她反應過來,明櫻已經不知去向。
女生腦海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理出思緒:明櫻很可能去了醫院。
溪川抓起鑰匙衝上馬路攔下一輛出租車:“去裏海醫院。”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一眼這個聲音發顫的女生。眼眶微微發紅,嘴唇失去血色,臉色更是慘白。雖然不追星不認識她,但也明白情況緊急,把車開得飛快。
可是,正逢下班高峰期,被堵在半路,像蝸牛一樣緩慢爬行。
司機不斷下車去張望前方汽車的挪動進度,回來時總說:“姑娘別急,就快通了。”然而卻依舊繼續緩慢爬行。
溪川情不自禁地將指甲不斷往皮膚裏掐進去,卻已經失去了疼痛的知覺,全身的神經係統停止工作,血液也好像流不回心髒。
好像又回到了世界坍塌的那一天。
自己手足無措,神經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麻木,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感覺不到。整個世界的顏色和聲音像漩渦一樣急速旋轉著離自己遠去。
無能為力,直到失去。
從此陷進悲傷的沼澤裏,再也爬不出回憶。
如出一轍的災難。
讓人要失去理智。
往事像強大的電流刺穿腦海。
第一次見麵時,他就說:“我的選擇是Seike。”哪怕隻是遵照導演的安排。他對自己微笑耍小聰明騙到自己的手機號,自己都明了。他轉身衝著等待已久的攝像機吼出“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幹的,那她死定了”,不知道正義感有時是致命傷。他為自己體貼地拉開座椅與自己插科打諢,不是不親密。他堅定地抓住自己的手說:“溪川,我喜歡你,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歡我,從見第一麵開始就注定了這種關係。現在我隻想做回真實的自己,真實地麵對你,麵對我和你。”太勇敢地麵對感情從不逃避。
全是因為我陷在痛苦回憶的沼澤裏,塵埃被吹進漫長得不見盡頭的光河中遮天蔽日。我丟不掉壓在我身上的沉重外殼,隻能假裝看不見,假裝聽不見,假裝沒感覺,拒你於千裏之外。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無能為力地眼看著失去你。
“這裏離裏海醫院還有多遠?”
司機略微估算一下:“唔……大概兩站路吧。”
女生二話不說地從包裏掏出五十塊錢扔下,開門從車縫裏往前跑去。高跟鞋硌得腳生痛。
[八]
到達醫院後才發現根本無法靠近,整個醫院的四周已經被記者和聞訊趕來的fans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溪川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靜。撥開阻擋在麵前的人群,往前一點一點擠。在勉強的笑顏背後,一直潛伏在自己體內的絕望與悲鳴正一點點從心底翻湧上來。
耳畔回響著成為L-ETHER原點的那張專輯中的一首《靜音》。長久以來,溪川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接近明櫻的那個世界,甚至原本就早已以相似的姿態置身在世界中心。
--他們口中那個經曆一場變故後不能再找回自己的女生,根本是我吧。
溪川淚如雨下地站在人群前被外力推推搡搡,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對麵前的保安說:“讓我進去。”
在那裏麵有我一直沒有覺察其實最在乎的人。請讓我進去。
“求求你。”
保安冷著臉甩開女生抓住自己衣服的手,並不認識她。
“我是YXC公司員工,請讓我進去!”
撕心裂肺地喊著,溪川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但手依然死死地重新揪住保安的衣服,以防自己被湧動的人群衝遠。
那保安一邊致力於維持現場秩序,一邊抽空對緊緊抓住自己衣服不放的女生說:“是員工的話拿出證件,是粉絲就安靜點,也算是為偶像作點貢獻。放手!”
證件?
出門時除了鑰匙和錢包什麽都沒拿。
溪川整個人失去了意識,目光呆滯地被往後擠了兩個身位,就在手快要拽不到保安的衣服的瞬間,突然使盡全身氣力把擋在前麵的人推開,跪了下去,絕望地揪住保安的褲腳喊道:“他不是我的偶像,而是我的愛人。”
周圍的一圈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停止擁擠退開兩步。
“……是我愛的人。”
女生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連保安都快被這位“fan”的執著感動,任由她拉著自己的褲腳沒移動。
雖然泣不成聲,卻依然有耳尖的fan從中聽出熟悉的成分。俯身一看,果然是……
“Seike!”
近處的幾個fans聚攏過來蹲在她身邊撫慰起來。
與漫長警戒線的其他部分的擁擠和混亂不同,隻有這一點的氣氛像是被凍結了。SEAL的Seike出現的消息迅速在fans中傳開。
對於在門口等待許久卻連一個YXC公司相關人員都沒采訪到的娛樂記者們來說,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消息,集體朝這個方向湧過來。人群再次被搖撼成人浪,站在溪川附近的幾個fans被後麵傳來的作用力推搡得失去了重心。
“外麵怎麽那麽吵?”雖然之前也很喧鬧,但現在這樣的聲音好像隻能用鬼哭狼嚎的來形容吧。“出了什麽事?”鄭理事往窗邊走去。
助理幫忙打開窗,解釋道:“好像是引發意外了。”
“真能添亂啊。”鄭理事長歎一口氣。
正說著,樓下跑上一個工作人員,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鄭理事麵前:“柳溪川……柳溪川來了……外麵發生……發生了人群踩踏事件。”
鄭理事尚未反應過來,旁邊受傷的Brandy已經驚得跳起來,抓住那個工作人員吼道:“什麽?溪川怎麽了?你說溪川怎麽了?”
“她……她……”
還沒等他喘上氣,身後一輛擔架車正被醫生護士簇擁著經過,Brandy急忙跟去看,幸好不是溪川,卻依然提心吊膽。
受傷的fans不少。
每輛擔架車經過都叫Brandy揪心,反複兩三次,快崩潰了。
溪川由兩個YXC工作人員架著出現在電梯口。Brandy立刻衝到麵前,用沒受傷的一隻手扶住她,大罵:“笨蛋!你這個笨蛋!幹嗎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
女生由人扶著,力氣耗盡,看見Brandy不僅活著還能走動,欣慰地露出最後一個微笑,剛想開口就倒了下去。
[九]
休克的溪川很快醒了過來,但之後立刻就被鄭理事劈頭蓋臉一頓罵:“你長沒長腦子啊?這種時候跑來幹嗎?還引起fans踩踏事件!”
“我……我……”溪川覺得委屈,又爭辯不出。隻是追著明櫻出來,然後因為恐懼失去了理智,確實沒腦子,這種時候還有誰長腦子啊!溪川抓住Brandy的胳膊往後躲,接過Vodka遞來的一杯熱水,喝過一口才突然想起,仰頭問正在氣頭上的鄭理事:“明櫻呢?”
“明櫻?什麽明櫻?”鄭理事滿臉愁容沒反應過來。
“明櫻啊,明櫻比我先跑出家門的,怎麽不在呢?”溪川環顧四周,確實不在。
“什麽?”鄭理事吃了一驚,“她也來了?她沒出現過啊。”轉身問後麵的所有工作人員:“你們見到她了嗎?”得到一致的搖頭答案。
溪川怔住。
沒來這裏,會去哪裏呢?
[十]
先問樓下的管理員阿姨借了輛自行車,避開了下班高峰期的擁堵,然後往裏海醫院的反方向去,在那棟公寓前停下鎖好車,被一樓的管理員盤問時從容地摘下墨鏡遞上YXC工作證,展露笑容並且從容大方地贈送簽名,被告知要找的人還沒回來後自然地順著話題問道:“那我能不能拿了鑰匙先上去等?”讓人無法拒絕。
誰說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會失去理智?
相反,一生中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鎮定。
死過一次,並且做好再死一次準備的人,還有什麽能打破她的從容。
明櫻知道,如果他沒事,最後一定會來這裏。
如果萬一出了什麽事讓他再也無法回到這裏,那麽……
推開房間門,女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這根本不像一個當紅偶像歌手的房間,而更像一個普通又狂熱的歌迷的房間。
四周牆壁上全部被那個叫Luna的歌手的海報覆蓋,沒有留下一點縫隙。